枕黃粱(十)(1 / 1)

“都退回來了?!”

殷照心聞言頗覺震驚,下意識想要起身,卻突然想到身旁還坐著吳若嫻,這才忍住心中的不解與憤懣。

“有沒有說是我派人送去的?”

淺星對此事所知不多,隻看向一旁跪在地上的小廝,用目光示意他回話。

見狀,那小廝忙不迭回道:“啟稟郡主,奴才都是按照吩咐做的,該說的都說了,但是神機衛的那群人似乎並不領情……”

“還說什麼,神機衛重地,不管您是什麼郡主還是公主,哪怕王上的人去了,也得拿著手諭才行……”

殷照心聽後靠坐在椅背上,臉色顯然不大好看。

她從前隻是聽說過神機衛的威名,卻沒想到這裡的人官威這般大,連她的薄麵都不肯給,甚至還對著她的人大放厥詞。

當真是……無法無天。

吳若嫻瞧出了她臉上憤懣的神色,好奇問道:“怎麼好端端地,還給神機衛送上禮了?”

殷照心歎了口氣:“我出事那日,正是被神機衛的人所救,那人不止救過我一次,我們也算是有些交情,這禮,也是給他送的。”

聽到這,吳若嫻若有所思。

不消片刻,她臉上便掛上了笑,湊到殷照心近前,調侃道:“有些交情是指……”

聞言,殷照心腦中不受控製地回想起從前與那人相處時的一幕幕。

初見時馬車內他喂她吃葡萄,一不小心舔到了他的手指;夜裡他擅闖她的寢宮,與她呼吸交纏;以及在醫館替他包紮時,那老大夫說的話……

殷照心下意識抬手朝著自己的臉扇了扇風,待瞧見吳若嫻那幅看破不說破的模樣,她隻能尷尬地笑了笑。

她與那男人的交情......還真是有點不好說。

殷照心猶豫的神情都被吳若嫻收進眼底,她掩唇輕笑一聲忍不住打趣:“怎麼了昭昭,你們什麼交情還要同我神神秘秘的,啊......莫非是——”

眼見吳若嫻就要語出驚人,殷照心連忙揚聲打斷了她的話:“就見過幾次麵,他救過我兩次,僅此而已。”

吳若嫻瞧著她麵帶紅暈卻又故作正經的模樣,“噗嗤”一聲笑出了聲。

“好好好,瞧你臉紅的,我信了你的話了還不行嗎。”

殷照心聽後理了理衣襟,強裝鎮定回道:“我這是熱的。”

吳若嫻頓時哭笑不得。

現下都入了秋,早已過了熱天,再熱又能熱到哪裡去?

她沒有戳破殷照心那點小心思,隻笑著轉移話題:“依我看,你若是真想送他東西,莫不如直接送到他家裡去,神機衛那種地方,據說連隻蒼蠅都進不去。”

殷照心聽後更加苦惱:“正是因為我不知他家住哪裡,所以才出此下策,我原以為神機衛聽命於王上,至少能賣王室中人一點麵子......”

終究還是她太高看自己了。

“你常居深宮,自是不知前朝的這些事,我也是時常能聽父親提起一些,反正神機衛那群人多是六親不認,而且聽說最近好像是新上任了一個指揮使,可能行事風格就是這樣的吧。”

吳若嫻見她情緒低落,忙寬聲安慰:“辦法總歸還是有的,你要不去找燕雙信打聽打聽?他消息不是向來靈通嗎,說不準會知道些什麼。”

提及燕雙信,殷照心這才隱約間憶起,那日在三殿下府上用膳時,他們便說要去打聽那個叫守材的人。

已經過了多日,怎麼這小子也不派個人來告訴她結果。

想到這,殷照心利落起身。

“我現在就去一趟燕府。”

吳若嫻一愣:“這麼急的嗎?”

......

午時一過,天色便逐漸開始黯淡下來。

霞光將半邊天際都染成了昏黃。

一輛馬車從街頭緩緩駛過,有三兩隻鳥雀被車轍的聲音所驚動,扇扇翅膀從樹上撲騰地飛走了。

那輛馬車最終停在了燕府前,隻見殷照心頭戴帷帽,在淺星的攙扶下踩著凳子下了馬車。

燕府門前正有人等候,見狀連忙迎上前來:“奴婢參見郡主,我家公子得了消息後便一直留在府中等您,您且隨奴婢來。”

殷照心略微頷首,腳步跟在了燕府侍女的身後。

她並非是頭一次來燕府,但確實是第一次來得這般匆忙。

路上,也沒什麼閒情雅致再去瞧這四處的風景,她現在唯一在意的,便是早日同那男人再見上一麵,弄清那枚玉佩其中的玄機。

“郡主,我家公子就在前麵等著您。”

侍女的話打斷了殷照心的思緒。

她朝人道了謝,將淺星留在了原地,自己一人走上前。

隻見燕雙信正坐在亭中,聽到腳步聲後,朝她的方向看了過來,一雙桃花眼笑時仿佛暗中含情。

“午時一過我就接到了你要過來的消息,這太陽還沒下山,你人就到了,我倒要看看什麼事能讓我們嘉和郡主這般著急。”

說話間,他還不忘搖了搖自己那把扇子。

殷照心見狀坐在他對麵:“能不能把你那扇子收一收,我看著心煩。”

“我的扇子又沒惹著你,你身體還沒好利索就出來,自己難受還要遷怒我,真是不講道理。”

說完,燕雙信手中的扇子搖得更加起勁了。

殷照心暗自翻了個白眼,沒再理會他的動作,直奔正題:“秋狩前你與三殿下說的要幫我查的那個人,現在查的怎麼樣了?”

這話一出口,燕雙信手上的動作瞬間頓住。

隻聽 “唰”地一聲,竟是他手裡的那把折扇被收了回去。

殷照心見狀頗覺意外,還不等她開口調侃,就聽見對麵之人突然之間沉下去的語氣:“你如此著急的找我,就是為了這個?”

“對啊,不然我沒事找你做什麼,吟詩對月?那還不如去找若嫻。”

燕雙信登時就被氣笑了。

他手上下意識用了力,好似要將那木製的扇柄捏碎。

“我那日不是同你說過......”

“我知道,你們不讓我與神機衛的人有過多的牽扯。”

殷照心知道他要說什麼,她不想再聽嘮叨,乾脆打斷了他的話,率先解釋道:“可他救了我兩次,我不能做那種知恩不報的人吧?”

“前兩日我派人將謝禮送去了神機衛,結果被原封不動地退回來了,所以想問問你有沒有查到他家住哪。”

聞言,燕雙信的神情似乎有些鬆動,折扇再次被他展開,一下又一下地在胸前扇動。

“查是查到了,隻是......你當真要知道?”

殷照心有些茫然:“能不能不要再賣關子了。”

燕雙信手中折扇一合,輕嗤一聲。

“你說的那個叫守材的,是魏家的家臣,從小跟著魏家少主長大的。”

“所以.....你隻需要把東西送去魏府便是。”

見殷照心突然間呆愣住的模樣,燕雙信嘲笑道:“不過我可是聽說......這位叫守材的,好像什麼事都沒有,昨日還活蹦亂跳地去了神機衛呢。”

“……”

一直到出了燕府上了馬車之後,殷照心還沒有從方才的話裡緩過神來。

這麼長時間以來,她都以為那個男人隻是個在神機衛裡當差的普通人,哪曾想過他竟然同江東魏家有關係。

而且方才燕雙信的有句話讓她格外在意。

什麼叫做......那個男人昨日還活蹦亂跳地去了神機衛?

淺星不是說,出事那日找到他的時候,他渾身都是血嗎,既如此,應當是受了很重的傷才是,怎麼可能短短幾日便能恢複得這般快。

除非......

她口中所說的守材,與燕雙信說的,並不是同一個人。

想到這,殷照心的神情逐漸變得凝重。

她將車簾掀開,朝跟在馬車外的淺星說道:“回去以後,將今日被退回來的東西再原封不動地送去魏府。”

淺星忙應道:“是。”

殷照心倒是要看看,這次,他究竟收不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