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生的生活是相當的枯燥的。
但往往是在這種充滿著禁錮、壓抑的地方，人反而更容易感受到自由。
對於路襯而言，自由不是為了拍照犧牲晚修時間去到達的那個天台。
而是在晚修玲響起的那一刻，他還在看著的晚霞。
...
“這就是你天天遲到晚修的理由？！”班主任怒不可遏的拿著他的檢討書在辦公桌上砰砰幾聲，眼裡的火都要噴出來了。
“你讓我怎麼說你？”主任叉著腰，臉漲的紅紅的，“你數數你這是多少次了？”
“我明白你有特殊理由。”主任坐回了椅子，和路襯平視，想從他那沉靜的樣子裡盯出點什麼來，好一舉擊潰他偽裝了長達一年的盔甲。
“主任知道你天資聰穎是個好孩子，你難道忘了你之前的成績了嗎？忘了你的排名了嗎？”
“你父親的事情的確是不幸，我們老師都看在眼裡，鬨事的同學我們也儘力去處理了。”
“但一年了，凡事都要向前看，你父親難道想看到你現在這個樣子嗎？”
主任死死盯著他，激動的唾沫橫飛。
路襯看上去卻毫無波瀾。
“你自己再好好想想吧，離高考隻有一年了，你是繼續被往事困在原地還是鼓起勇氣往前走？”
怒其不爭，哀其不幸。主任喝了一口茶，看著這個曾經意氣風發的孩子，知道自己是又在把他的傷口往外挖，再撒鹽。
雖然路襯現在的成績上個好點的大學還不是問題，但是對於一個曾經見識過他潛力的主任來說，這樣一個苗子浪費了實在太可惜了。
再怎麼樣，高考還是最重要的。
... ...
從辦公室出來，路襯感覺自己渾身都脫了力般難受。
但他麵上仍不顯，還是保持那副正常的樣子的走回了教室，甚至麵如靜水的坐在位置上翻出試卷寫，除了一開始握筆的手還止不住顫抖之外，一切表現都密不透風。
他需要用堆成山高般的作業，一套套的把他喧囂浮躁的內心一下下的壓下去。
不想去辯解。
不想去說明。
沒有時間。
他隻能去做。
...
在路襯的世界之外，其餘人都快要鬨翻天了。
“我草，真的假的？國外回來的？”
“乾什麼想不開要回來卷？”
“是不是破產了？沒錢交學費什麼的給攆回來了？”
“男的女的？”
“彆到時候來了個刺頭，我還想著最後一年衝刺呢。”
“他能跟的上嗎？教育體係都不一樣。”
“能吧，應該能進我們班就是能力方麵沒什麼問題吧。”
“會不會是找關係塞進來的？”
“為了讀個書也沒必要塞進我們班啊？大把班給他挑。”
“你確定這消息保真奧，我問老師怎麼沒聽這一回事。”
“小道消息，小道消息，概不退換，到時候就知道了。”
“誒不是，到底男的女的？帥不帥漂不漂亮？”
“成天惦記這東西是能讓你談上啊？”
“媽的問一下還不行？養眼！”
八卦時間總是過得很快。
嘰嘰喳喳的聲音最終被上課鈴攪碎，散落回各自位置。
但整個班的氣氛依舊浮躁，空氣中似乎都在浮動著迫切的興奮。
來看自習的主任放好保溫杯放好資料，背著手下去環視了一圈，走到路襯旁邊時還偷偷斜眼瞟了幾下路襯，就怕看到他眼圈紅的樣子，好在餘光裡的路襯專心致誌地做著自己的事情，就是有些麵無表情。
坐在講台上，眼神又不自覺的飄向路襯，腦裡浮現這孩子當初作為新生代表上台發言時台下的躁動的樣子，讓老師一眾對他的戀愛問題嚴防死守，連他聯考或者競賽獲獎時貼在公告欄的照片都要每天定時巡邏就怕有人又把照片給剪走...
那時整個辦公室都是各科老師對這孩子的讚美和感慨“後浪推前浪”。
完全沒有料想到後麵的發展這麼糟糕。
其實罵完後，主任心裡就有點後悔了。
他不是不清楚這孩子的情況，但是他作為老師，作為主任，學校方麵能給的人道關懷都給了，說到底，還是因為這是個看成績的地方。
一年的時間都快要過去了，明明之前都快好起來了，近段時間又莫名其妙的開始陷入和事發不久的狀態裡。
他實在是想不明白這種轉折出現的成因是什麼？和他好話壞話都說過了，就像頭倔驢一樣不開口。
這種態度，這種處事方式，擱在以前就是這孩子有想法，有自己的主見，沉穩，擱在現在就是死鴨子嘴硬，死豬不怕開水燙！
主任心裡各種複雜的心思交雜不斷，對著路襯的想法那是千回百轉，矛盾不已。
路襯忍受著主任不時掃過來的視線，周圍的同學也多多少少從剛才躁動的氛圍中脫身，察覺到了一起回來的主任和路襯之間暗流湧動，紛紛低著頭，眼神不斷地交彙碰撞。
路襯有些疲憊的揉了揉眼窩。
但他給自己掐好了陷入這種無意義消極情緒的時間，眼見已經被影響了好幾分鐘了，便輕輕甩甩頭，像是要把這些紛擾的情緒甩出來一般，轉眼就投入到麵前一堆因為請假而滯留的試卷上麵了。
下了晚修後，教室立馬開始沸騰起來，石安大叫一聲，馬不停蹄地跑去門口截住路襯的路。
“哥！我這個晚修打聽好了都！轉學生男的，帥！據說明天就來報道了，嘻嘻，我感覺到時候肯定有很多人來我們班看他。”石安撐著欄杆，開始肆意暢想“到時候肯定有很多美女，你說如果不小心看上了我咋整，啊哈哈哈哈！”
路襯笑笑，拍了拍他的肩，打起精神打趣起他來“需不需要給你帶點香水？我家裡還有沒用完的防蚊水。”
“欸！防蚊水多難聞啊！而且我有男人味就好了，嘻嘻。”石安繼續恬不知恥的瞎扯，但隨後想起什麼似的，轉頭看了看路襯，手不自覺地摩挲起下巴來“不過，我覺得，哥你肯定比那個轉學生更有市場，我保證，無論那個轉學生再帥，我都堅定的站在你這。”
最後一句話被石安似有意或無意的咬重，隨後定定地看著路襯，一時讓人以為他不是在打趣，而是在做什麼虔誠的誓言。
路襯聽著多年插科打諢的好友突然這個語氣，默默歎了口氣。
石安擱這告訴他呢，無論發生什麼，他都站在身後。如果想告訴他發生了什麼，他也隨時歡迎。
頂著石安鼓勵的目光，路襯低頭笑笑，隻一派輕鬆的樣子。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