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桃子最後以強行吃下全部愛心小餅乾,並且晚自習偷偷狂跑廁所為代價,換取了大小姐的原諒。
她默默咽下心裡的苦水,苦海無涯,隻有她這種親自品嘗了的人,才曉得那個中滋味。張桃子腿麻到打顫,顫顫巍巍扶牆勉強行走。
如此痛苦的折磨,以至於她隔天再見到娃娃臉的小餅乾,一臉菜色。
張桃子知道了娃娃頭的名字——周餘,為了問到娃娃頭的小餅乾秘方,她倆的交集也逐漸多了起來。
但木臻與周餘卻是有幾分不大對付,張桃子私心認為,也許是周餘的小餅乾太過美味了。
周餘不愛笑,總是低著頭,很多時候,都是張桃子在自說自話。但是周餘似乎很喜歡聆聽,有時候張桃子說到什麼趣事,自己還沒說完就捧腹大笑的時候,周餘的眉梢也會染上些笑意,有時也會快活地笑,一笑,那酒窩裡就似真掬著酒了。
周餘覺著啊,她已經很久沒有體會過這樣暢快的日子了,大家做學生時都不大愛讀書,她卻希望能有長長的讀書時光,最好是一輩子,不回家。
周餘坐在家附近公園的長椅上很久,一直到太陽往西行去,她才不得不接受這已經放假的事實,也不得不走向了那個家。
周餘才將腳邁進客廳,一個什麼物件,還未及看清,就朝她砸了過來。腦袋鈍痛後,她看到了地上滾落的擀麵杖,帶著尖銳的嘲笑聲,一直翻滾到了鞋架地上。
那裡該有個深淵的。
“周山,看你養的這手腳不乾淨的小賊!她還有臉回來!”李翠蘭插著腰,手上還沾著麵粉,唾沫星子滿天飛。
周山聞言一震,他隻是垂下頭,似乎這是他能給出的最大反應了,他默許了李翠蘭的行動。
周餘定定看了周山一會,周山卻不看她,這會她很想笑,但卻笑不出來,她隻好彎下腰,去夠那鞋櫃下的擀麵杖。
“你這小耗子,要不是我今天去看,哪知道你膽大包天的偷用了我的麵粉、牛奶,那是該給你用的嗎?”
李翠蘭的氣焰囂張,周餘卻快要將自己塞到鞋架下去了。
她隻覺得耳朵生疼,原來是李翠蘭來拽她起來了。
她歎息了一聲,她就要夠到擀麵杖了。
“誒喲,你還真是個耗子,專往那黑處鑽,就像你那早死的娘一樣。”李翠蘭毫不客氣的話,也隻換來了周山小幅度的顫動。
周餘這下徹底笑出來了,她咧著嘴,直視著李翠蘭,整個人都笑得晃動了起來,四肢都在散發著快樂的氣息。
李翠蘭看到她眼裡投射出怨懟的光,心裡沒來由地一陣發麻。這時她才正眼瞧起了周餘,頭發剪短了,眼睛也露出來了。
周餘在她看不到,有了轉變,脫離了她的掌控,李翠蘭這樣想著,高高舉起手,毫不留情給了周餘一巴掌。
可這一巴掌,並未打下還在笑著的周餘。
她想到了周餘那個瘋子媽。
“媽媽,好棒,打死她,打死這個賊!看她還敢在我家放肆!”李翠蘭那小胖兒子李耀祖,正在那拍手稱快,鼓掌鼓得啪啪響。
周餘聞聲而動,以李翠蘭都未看清的速度,朝著李耀祖快速奔去。待李翠蘭回過神,她那寶貝兒子,已經被周餘掐紅了臉。
周山這時倒知道動了。
兩人合力,才將周餘的手掰開,李翠蘭還想鬨,周山已經先一步把周餘關到了陽台上去。
“先看看耀祖吧,不行就去醫院檢查下。”周山溫和的聲音安撫了李翠蘭,她忙將李耀祖帶去臥室歇著了。
周餘站在一動不動,一邊臉高高腫起,此時有幾分駭人了。
周山隻沉默地坐在她旁邊,煙一根接一根吸著,不多時,煙頭散了一地。
“彆惹她,惹了我們都沒有好處。”
半晌,周山隻丟出了這樣一句話。
周餘的心被一塊大石子填塞滿了,堵得難受,她心中堆著千言萬語要說,但最後,隻是低頭默默應了聲好。
天氣漸往秋轉去了,空氣中也泛上了些涼意,周餘看著天邊要燒滅了的雲霞,覺得那股寒意,從地底卷了上來,變成了魚骨,卡在喉管中,食不下咽,不上不下。
周餘又忍不住笑了起來,她無聲地笑著,她也不知自己在笑些什麼了。
笑著笑著,她奪門而出了,她將門框摔得如雷般響,她做了她一直想做的事。
天被黑色薄膜完全覆蓋了,她不要命般地狂奔,企圖逃離身後那張牙舞爪的夜色。
周餘隻知道張桃子家的大概位置,她知道這有些打擾張桃子了,可是她隻能想到她了。她想去碰碰運氣,再不濟,今夜無雨,她在街頭也能湊合一晚上。
她將頭抬得老高,這樣能讓她更加看清楚她的目的地。
“周餘!”萬籟俱寂中,天籟般的喊聲將她喚回了魂,她看到一束光朝她奔來了。
周餘這會才體會到疲憊,一時腿腳發軟,倒在了張桃子的懷中。
張桃子吃完晚飯後,正領著木臻散步消食,順帶逛到王媽家去看看小貓。張桃子覺著,這小貓與木臻說不準是同宗,互相認識下,打個照麵也是好的。
哪知那素來黏人的小貓,見到木臻就弓起了身子,一副隨時準備乾一架的態度,而當張桃子晃到它麵前,它又嬌嬌軟軟地喵喵叫,還翻身將肚皮露出來。
這小東西,居然還有兩副麵孔。
張桃子樂此不疲地帶著木臻多次嘗試,小貓對著兩人絲滑切換情緒,最後得到的結果是,小貓對著木臻更凶了,更加黏張桃子了。
張桃子忍俊不禁,木臻也樂得陪她玩著。
張桃子還是怕木臻惹毛了小貓而被暴打一頓,隻得一步三回頭地帶木臻離去,小貓也喵喵叫著挽留。那場麵,活像木臻是無情法海,拆散了這對情投意合的有情人。
木臻心一橫,伸手捂住了張桃子的眼睛,不讓她再看。
“早點回去吧,今天上課太累了,我想回去早點睡覺。”
木臻如是解釋,張桃子卻玩心大起,非要看看木臻是怎麼個累法,木臻自是緊捂著張桃子的眼睛,不願鬆開辦法,引著她往家走去。
也是在這個時候,木臻眼尖地看見了奔跑著的周餘。
“那好像是周餘。”
兩人不知道為何夜裡她會出現在這邊,但還是走上前去。
張桃子看見了周餘那腫著的臉頰,因為奔跑而淩亂的頭發,周餘狼狽極了,她一刻都不敢歇,她怕她跑不過夜的獸口。
張桃子背著周餘往家走去,她覺著肩膀好似浸濕了一塊。
“下雨了嗎?”
張桃子這樣問著,木臻抬頭看了那璀璨的星空,搖了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