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 章(1 / 1)

因為靠近魔族,長洲的城門比以往的城門都要厚重一些,三十個壯漢疊在一起才能夠得上角樓。

這裡魚龍混雜,人妖魔什麼都有。

元漪在其中毫不起眼,不過即使是這樣,也有幾個小兒搶著出現在她的麵前。

“仙子,仙子,您需要帶路嗎?”其中一個嘴角有顆痣的小兒擠開了其他人,湊到她的麵前。

這些小孩大多數來自西城區那一塊,出身貧苦,從小就被要求出來找活補貼家用。

經常到處亂跑的小孩更多守著城門,一出現從進城且看起來條件不差的人,就湊上去毛遂自薦。

元漪低頭看了對方一眼,隻見他穿著滿身補丁的粗布短衣,細胳膊細腿露在外麵,穿了一雙草鞋。

“你帶路吧。”

聞言,少年頓時喜笑顏開。

其他幾人見狀,撇了撇嘴,心想:這一看就知道是個沒錢的,也不知道這小子哪根筋搭錯了,賣命似的要搶這單生意。

少年也不在乎同伴們的眼光,帶著元漪一邊走一邊流暢地將長洲主城區介紹了遍。

“這城主要分為東西南北四個區域,治安什麼主要由巨靈書院的弟子負責,所以大部分情況下很安全。”

其中東西城區是大夥兒住的地方,南北是集市,仙子要是有什麼需要的都可以去這兩處看看,隻是記得集市會在酉時關閉,因此需要什麼還得提前打算。”

元漪也沒說自己要去哪,反正也跟著對方走:“最近城裡有什麼新鮮事嗎?”

“看仙子的模樣,想必也是見多識廣之人,青玉館最近有場拍賣,壓軸的是一部天階神器,據說……”

說到這,少年四周環顧,壓低了聲線,“這道神器與飛升有關。”

“哦?詳細說說。”聽到這,元漪才終於有了一絲興趣。

“我也隻是聽說……”他訕笑。

“你又是怎麼知道這個消息?”

“嘿嘿……我們也有自己消息渠道,”少年撓頭憨笑,“哦對了,最近南邊的郊區有些不太平,若是沒必要,還是繞行為好。”

“長洲城最有名的店是哪家?”元漪突然說道。

“那您可問對人了,現在最出名的店就是青玉館……”少年說著說著,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我記得你剛才說過它最近有段拍賣?”

“仙子有所不知,這是它的副業。”少年支支吾吾,“主業是……做那種買賣的。”

“我正好也對它感興趣,帶過我過去看看。”出乎意料,元漪反而意趣盎然。

話已至此,少年隻好帶著買下自己今天行程的客人前往青玉館。

然而,雖然元漪嘴上說著感興趣,但不管是神態還是裝扮,出現在這種煙花場所都有一種格格不入的違和感。

剛一進門,一股胭脂味就撲麵而來,裡麵的姑娘小夥莫不是綿言細語,環肥燕瘦。

來往的客人多數非富即貴,有修真界門派弟子,也有商賈勳貴。

不管是單純為了消遣,亦或是解愁,隻要進來,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撫慰。

與此同時,元漪還感知,青玉館裡守著兩名元嬰期的修真者,對方沒有掩飾自己氣勢的意思,想來是為了震懾宵小。

估計館主對此也廢了不少心思。

大概是因為元漪穿得實在不像是會消費的樣子,加上也未展示自己的修為,招待的人並不怎麼上心。

“仙子,要、要不我先在外等著,您結束了在隔壁巷子找我就是了。”

進入包廂之後,西城區出身的少年很不自在,扭扭捏捏說道道。

“不必,你留下來觀摩觀摩。”元漪擺擺手。

語氣坦然,好像沒感覺自己的話有何不妥。

大概等待片刻,招待的人才推門而來。

“仙子是第一天到來吧,在下給您彈首琴可好?”

進來包廂的是一個抱琴青衣男子,烏發高束,垂眸輕語,氣質清冷。

配上淡淡的熏香,新插的荷花,看起來宛如真正的仙人一般,諂媚的話從他的口中說出也顯得不卑不亢。

元漪淡定地坐在八仙桌配套的椅子上,手心托腮,開口就是:“會唱《十八摸》嗎?”

而這位清倌沒想到對方會提這個要求,一下子噎住了,睜大眼睛看向這個平平無奇的女修真者。

過了會才反應過來自己沒幻聽,臉頰頓時像染上了胭脂般紅潤。

元漪也不催,反正就是看著對方局促的模樣。

許久,清倌才清了清嗓子,磕磕絆絆地開唱。

歌詞直白露骨,曲調也不過是民間小調,難登大雅之堂,難為這個文人氣質的清倌居然把它記住了。

等到他羞紅著臉唱完,便坐在古琴後靜默,等待客人的點評。

“唱得不怎麼樣。”元漪聽完後,全然不顧眼前美人的麵子,非常誠懇說道。

清倌臉色一白,神情黯然。

“你會唱嗎?”元漪卻突然對站在旁邊的引路少年問道。

對方完全沒有料到自己也會被問,有些手足無措。

他出身東城區,那裡的小兒從來沒有接受教育,不識字也不識曲,更彆提上這種高等消費的場所了。

元漪可不在意對方是怎麼想的,她朝少年招了招手。

等到少年慢慢吞吞地靠近時,她伸出白淨的右手,在對方錯愕的眼神中,輕輕摸了摸黑黃黑黃的臉頰。

“客人若是不滿意憐人,不如換個人來伺候吧。”一旁的清倌突然說道,神情不悅。

元漪慵懶地坐在軟榻上,餘光看了站在台上的清倌一眼,說道:“給我泡杯茶,種類隨意,這些技藝你們應該都學過吧。”

那清倌雖然板著個臉,然而客人的話不得不聽。

磨蹭一會兒,他走到茶幾前,提起袖子,行雲流水地開始煮茶,廂房內頓時茶香四溢。

在此期間,元漪調戲少年的手就沒停過。

在元漪的動作下,少年的耳垂紅得都要滴出血來。

“怎麼,是不會嗎?”

元漪靠近對方,輕聲問道。

少年的視線躲閃,姿態局促,生怕自己玷汙了自己的客人。

誠然而言,這副畫麵並不唯美。

畢竟,一名長相平平無奇,最多隻是稱讚一句修仙之人氣質出塵的女人,靠近一個灰不溜秋的少年,即使動作再輕柔優雅,也不會有任何旖旎的氛圍。

元漪見對方遲遲未答,動作反而變本加厲。

指尖從他的臉頰一路順滑到脖頸,凸起的喉結,甚至還有再往下的意圖。

在旁邊煮茶的清倌表情古怪,客人不與他調情,反而去調戲一個毛都沒長齊的黃頭小兒。

雖然,女客人外表看上去並非富貴,但好歹也是個修真者,除非有特殊的癖好,他實在想不出自己被晾在一邊的原因。

少年閉上了眼睛,胸脯劇烈起伏,嘴唇緊閉,在對方的手更為放肆的時候,猛地抓住了元漪的手。

“你是怎麼認出我的。”他沙啞道。

清倌剛將手中煮好的茶倒入茶杯,聞言頓時瞪大雙眼。

“從我收到傳謠進入城門的一刻,秦老板,你可真是一點都不怕我生氣啊。”元漪突然笑了一下。

“不這麼做,你又怎麼會願意來長洲呢?”

他的聲音和方才的唯唯諾諾的語氣全然不同,像是一名出身高貴的大公子,不急不慢。

在清倌震驚的表情下,少年原本蠟黃的麵容漸漸變得出眾起來,目光灼灼,眉眼如畫,一顆小黑痣點在嘴角,不笑也像是在笑。

好似路邊的野草突然變成了一朵盛放的木芙蓉。

“東家……”清倌認出來了對方,下意識喃喃道。

秦澗木這時才將自己的餘光放在旁人身上,淡淡道:“你先下去吧。”

清倌雖然沒搞懂眼前的狀況,也知道分寸,輕應一聲就默默退下了,還不忘貼心地關上了房門。

“說說看,這次找我來是做什麼?”從對方恢複模樣起,元漪就收回了自己的手,重新慵懶地靠到椅背。

秦澗木放下的右手虛虛動了動,最終笑道:“仙子可傷了在下的心了,當年秦家滿門被屠殺,要不是仙子出現,救下秦某……”

“停。”元漪有些不耐,“直接說正事吧,當初我隻是需要秦家的一件藏品罷了。”

秦澗木立刻合上了嘴巴,過了一會兒,才低聲道:“上個月青玉館收到一顆寶珠,裡麵的禁錮我打不開,鑒定師判彆不出類彆,隻感覺它和天階法器氣息很像。”

秦澗木資質不錯,但因如今修真界靈氣枯竭,故修為不過元嬰初期。

“知道是誰賣給你們的嗎?”

“他穿著能隱匿氣息的黑袍,估計外形也化形過,我看不出來。”

“所以你們就打算乾脆公開拍賣,然後看看誰家能解開這個禁錮?”元漪直接點出對方的意圖。

秦澗木笑了笑:“還是你懂我。”

元漪冷不丁地端起茶幾上剛泡好的茶水,朝對方潑了上去。

“嘶——”秦澗木毫無防備,正麵被潑了個正。

元漪冷臉道:“剛才的清倌骨齡不過十六,看言行不說出身世家,也應該是官家公子,秦老板,沒看出你還有逼良為娼的老鴇氣質啊。”

濕漉漉的發絲從秦澗木的額頭垂落,衣服還是原本粗布短褐,但同樣是蒼白的麵色,與方才的清倌相比,顯然秦老板的麵容更楚楚可憐,也使得原本的美貌更為驚心動魄。

“收回你的騷狐狸味。”元漪嗤笑一聲。

區區熱茶,即使是剛引起引氣入體的修真者,也不會造成多大傷害。

“您這樣可傷我的心了。”秦澗木身後竟然探出了一條長長的、毛茸茸的白色狐狸尾巴,纏綿地繞著對方的小腿,“這一半狐狸精魂,還是您當初親自為我融合的。”

“少故作姿態,這個青玉館怕是不少剛才那樣的清倌吧?”元漪沒有踢開纏在自己腳踝的尾巴,然而語氣依然冷淡。

秦澗木有理有據反駁:“你也看到了,東城區有一群食不果腹的小兒…”

官家公子又怎樣?不過都是凡夫俗子,我許諾給他們秘籍,教他們引氣入體,帶他們修煉,試問誰不心動?”

如今隻有四大門派和底下的十幾個小門小派擁有修仙的資格,凡人如同螻蟻。”

憑什麼他們可以與天同壽,而凡人隻能苦苦等死?”

“這就是你讓他們加入青玉館的理由?”

“當然不是,當年的四大門派建立初始也不過隻是幾個人,如今我秦澗木憑什麼不能建立新的門派!”

“他們沒有經過足夠的考驗,心性不定,你這樣是在殺人。”

“殺人?”

秦澗木像是聽到了什麼笑話:“仙子,您天資過人,當年名聲響徹修真界,試問誰不知道元漪長老的鼎鼎大名?”

年不過百就已是練虛期,誰不知道您當年是修真界第一人?”

您不在乎我們臭水溝的老鼠怎麼想,但彆忘了,說起殺人,您害的人可比我多多了。”

“我現在隻是築基期。”元漪提醒道。

“是啊,這才是你關注的點。”秦澗木陰陽怪氣道。

“你想激怒我。”元漪有些不解,“為什麼?”

秦澗木頓時反應過來自己剛才說了什麼,神情怔怔,姿態軟了下來:“我、我沒有,隻是……”

元猗耐心地看他想說出個什麼花來。

秦澗木最終沒說出什麼原因,而是慢慢跪坐到元漪的腳邊,臉頰輕輕枕在她的大腿上,雙目微闔,亦如當年那頭黏人的小狐狸。

他想這樣混過一馬。

元漪搖搖頭,沒有繼續逼問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