熱鬨看完，大部分人各自回了工位，隻有於珊珊和郭苒一臉不爽的怒瞪著淡定坐回工位的顧青。

艾琪忙出聲寬慰道：“苒苒姐，珊珊姐，您們彆生氣了，我師傅大概是心情不好。”

於珊珊冷嗤道：“我看她是鬼上身了，逮誰咬誰，瘋了不是。”

顧青平日裡對她最是言聽計從，使命必達，忽然的反抗讓她很是不爽，有種絕對權威被觸犯的惱怒。

“總監昨天才說要晉升一批設計師助理，這還沒說有她呢，就提前拽起來了，怎麼著，以為升了設計師就魚躍龍門了？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能拉來單子麼，有關係麼，笑死！”

郭苒的音調很高，小小的辦公區全都能聽到。

艾琪忙打圓場道：“師傅資曆和實力兼具，是有機會晉升的。”

於珊珊好笑道：“琪琪啊，你彆太善良了，你一口一個師傅的叫，她到底教你什麼了，還不都是你自己好學上進，總監當眾誇你好多次了，要說晉升啊，你最有機會，至於某人，打雜的總歸隻是打雜的，狗肉端不上席麵。”

最後這話，於珊珊直接伸長脖子對著顧青的工位，毫不掩飾的挖苦。

顧青抬眸看過來，淡聲道：“狗肉端不上席麵，騷貨就能馳騁職場了，誰不知道你於珊珊是靠什麼爬到總監助理的位置啊，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遇到男的就搔首弄姿，當自己是萬人迷，隻要是公的，都能拜倒在你石榴裙下？你私底下什麼樣子我可是見過的呢。”

最後這話讓於珊珊小臉一白，上次她和項目經理在辦公室廝混，就被她撞見過，事後她警告過她，顧青戰戰兢兢的賭咒發誓不會泄露，沒想到今天倒是出息了，竟然不守信用的威脅她。

“見過又如何，有本事你去舉報我啊，看最後倒黴的是誰。”於珊珊有恃無恐。

有項目經理撐腰，她完全能在設計部橫著走，會怕她一個慫包？

“姍姍姐，大家同事一場，都少說兩句吧，我師傅今天心情不好，您多擔待些，她也不容易的，助理當了三年，年年晉升都沒她份，換誰都會心裡不平衡，其實，師傅就算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隻可惜大家都看不到。”

艾琪語帶惋惜，看起來比當事人還憂傷鬱悶。

顧青被她的茶言茶語氣笑了，表麵看是為她抱不平，實則句句在說她無能，三年沒有晉升，心裡不平衡，沒功勞也有苦勞？

她是懂內涵的。

要說她上輩子做得最錯的事是什麼，那就是毫無保留的把自己的知識儲備和經驗之談教給艾琪，讓她學成後拿著這些現成的知識，反過來詆毀她的設計，處處給她使絆子，讓她切身體會什麼叫教會徒弟餓死師傅。

艾琪裝的一手好逼，又會看風頭又會拍馬屁，比她這個鋸嘴的葫蘆人緣好太多。

她一邊在領導麵前刷存在感，一邊利用她的好說話幫做圖紙，幫收拾爛攤子，喜提好學上進的好名聲，升職加薪很快成了首席設計師。

她呢，苦吃了，精力花費了，忙幫了，功勞卻是彆人的，薪水加了也沒她份，依然是那個被萬人使喚的雜工。

之前她顧忌太多，忍忍忍是她的座右銘，如今心境變了，她忽然恨上那個懦弱無能的自己。

但凡她能有一點點的反抗之心，也不會屈辱成那樣了。

顧青從工位站起來，把幫她改過的圖紙一並拿上，朝她款步走近。

艾琪瞥見她手裡的圖紙，瞳仁驟然一縮。

顧青捕捉到她眼底的恐慌，勾唇一笑，笑意卻不達眼底。

在她麵前站定後，顧青就著手裡的稿件兜頭給了她一巴掌，稿件嘩啦啦如天女散花落了一地。

“艾琪，你什麼水平自己心裡最清楚了，入職三年，但凡遇到難一點的設計都不要臉的跑我麵前哀求央告，請我給你畫框架，做CAD，昨天要交稿了，你去蹦迪丟了稿子，大清早跑我辦公室又是跪地又是痛哭的讓我幫忙，我好心相幫，你卻恩將仇報。”

“你這幾年被認可的設計圖，哪一份不是我畫的，可你是怎麼對我的，隻字不提我的幫忙，甚至在總監質疑我工作能力時，內涵我很努力，就是做不出成績，很蠢是不是？”

艾琪捂著被打的臉，一個勁搖頭，眼底的淚水欲落不落，我見猶憐，“不是的師傅，你誤會我了，我有跟總監說的，是他不相信，真的。”

“嗬~他當然不相信了，因為你慣會遣詞造句，看似幫忙說話，實則句句彆有用心，在你看來，我今天的反常是在無能怒吼，因為沒實力還想晉升，升不了就心裡不平衡發瘋發癲，逮誰咬誰，而且大家有目共睹，對不對？”

“我不是，我沒有，您真的誤會我了。”

顧青直接笑出了聲，這次是發自內心的愉悅，“我也不跟你爭論什麼，但凡出自我手的稿子都有專屬標記，總監要是再問起，我自然會去澄清事實，至於你，接下來的工作隻能靠自己了，師傅沒什麼可以教你了呢。”

艾琪如遭雷劈，沒了顧青這個冤大頭的幫忙，她真的什麼都不會啊，不可以，她不可以失去她的幫扶。

她三兩步跑過去，哭的梨花帶雨，“我錯了師傅，你彆不管我，我以後再不搶你功勞，我會聽話的，你讓我做什麼都可以，師傅，求你了。”

顧青淡定的瞧著她表演，換做以前，她會因為受不了被圍觀，被指指點點，哪怕占理也不敢和同事有過多的爭執。

那些欺負她的人深諳這點，所以每次都要故意發出大響動，引來大家的圍觀，好讓她知難而退。

殊不知，隻要她不開口解釋，當事人怎麼汙蔑都可以，她的名聲和風評被害，有一半是自己的原因。

顧青無情的掙脫手臂，笑容不變道：“想搶功勞，也得你有那個本事，彆哭得這麼傷心，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怎麼你了，你人緣這麼好，沒我還有彆人啊，你慌什麼，怕彆人沒我這麼好利用是吧，沒事，你誠心點，大家都會幫你的呢。”

顧青說完，緩步回到工位，圍觀的同事看向地上的圖紙，幫忙撿拾的空檔，順便對著光線找尋顧青說的標記。

果不其然每一份的右下角都用無色印章拓印著GQ兩個字母，不對著光是看不到的，但能摸到明顯的凸起。

且不說，這裡的設計圖，有一大半和總監在大會上表揚過的重疊，單說這個無人覺察的標記和艾琪忽然毫無形象的恐慌挽留，就已經能猜出真假了。

但，猜出來又如何呢？

艾琪本來就是總監讓顧青帶的新人，出師以後是要卸磨殺驢的。

再者，不管是為人還是和領導的關係，艾琪都比悶葫蘆顧青討喜一百倍，就算總監知道那些設計出自顧青的手，也不會撥亂反正，要不然就是在打自己的臉，告訴大家他眼瞎，分不清朱玉和石頭。

已經造成的誤會，也隻能將錯就錯了。

眾人心中門清，卻也隻能默不作聲，設計部的每一項工作環節都是需要協作完成的。

設計總監把關設計思路、風格、效果定位；設計師負責做方案，報價，與客戶溝通，做初步的立體構圖；CAD繪圖員拿到初步立體圖做3D效果圖，給客戶確認後再做詳細的施工圖，交由設計師給總監審核，審核通過再交由施工隊施工落地。

任何一個環節有耽擱，都會影響到整體的進度。

在這些環節裡，設計助理需要上下對接，接收上級指令，傳達下去，去施工現場測量、跟進度，及時反饋落地施工後的數據和信息，必要時還要對接客戶和繪圖員，得罪哪一個環節的同事，到頭來都是在掘自己的後路。

顧青今天這一鬨，看似為自己平反，實則卻成了眾矢之的。

於珊珊背靠項目經理，艾琪和總監之間也是有點什麼的，郭苒雖然隻是個前台，但她左右逢源，做事圓滑，誰都會賣她幾分薄麵。

顧青一下子得罪這三個人，做的又是最費力不討好的助理工作，可想而知接下來的工作開展有多艱難。

在顧青沒有機會出頭時，她越蹦躂，領導隻會越討厭她，沒人喜歡一身反骨的下屬。

在職場這個需要左右逢源，必要時報團取暖，全員粉飾太平的生態裡，沒人會當刺頭。

打工人誰不受委屈啊，但能忍的時候都忍了，窩囊費之所以窩囊，就在於不得不忍氣吞聲。

艾琪輕咬著下唇，臉上滿是乾涸的淚痕，不知情的人要是見了，還真以為她受天大的委屈了呢。

可隻有她知道，此刻心底有多恨顧青的不留情麵。

於珊珊說的沒錯，顧青真的瘋了，忍氣吞聲三年，一朝爆發簡直就是洪水過境，不顧他人死活。

她到底是一時興起呢，還是從此都要這麼不管不顧了？

郭苒把大家撿起來的資料接過來，弄整齊了才遞給艾琪，“我估摸著顧青怕是受什麼刺激了，要不然不會這麼瘋，今天你還是彆去招她了。”

“她怕不是得絕症了。”於珊珊氣歸氣，理智歸位後還是品出了異樣。

顧青唯唯諾諾了三年，剛學會反抗就這麼瘋，有種活不長就拉人墊背的既視感。

“不會吧，她精神頭多好啊。”郭苒悄咪咪看向顧青，聲音不自覺的壓低了，再無之前的囂張。

“也不怪師傅發這麼大的火，任誰被冷落三年也會受不了的，看來以後得多關心關心師傅，免得她哪天情緒激動做出傷人的事就糟了。”

這話一出，於珊珊和郭苒同時想到無數過激殺人的社會新聞，都是老實人被欺負狠了，豁出命去拉墊背的。

想到顧青剛剛的瘋勁，倆人頓時脊背發寒，一個默契的念頭在心中升起--必須趕在她徹底瘋狂前，讓她卷鋪蓋走人，免得夜長夢多。

艾琪不動神色的瞧著倆人的表情，心中的怒火消減不少，目測顧青接下來的日子會比之前還難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