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門不欲再說，在場的人也不好繼續談論，隻能說起明日正式開始大比的相關事宜。

一說起這個，大家又開始恭維掌門，“這次怕又是陸掌門的師侄奪得魁首。”

這個師侄自然就是謝長衍。

掌門心裡想，那是。

但麵上很是謙虛，不斷說著客套話。

一回去，掌門就去了蘭香閣，他剛才看著鎮定，其實裝的成分居多，他竟想不到他師兄沈君臨是這種人，居然大半夜跑去找他閨女，即便身份地位在那兒，但有些事情他忍無可忍，況且這還是在人多眼雜的南羅門，彙聚了修仙界十大頂尖宗門，他們一知曉，和修仙界所有人知曉有什麼區彆！

掌門匆匆前往蘭香閣，可是空無一人，他很難不去猜測洛染是否去找了沈君臨。

實在是洛染那兩年對沈君臨的追逐太過深入人心。

思來想去，掌門打算親自去找他，正好路過謝長衍的院子，他正在練劍，破空之聲淩厲，劍氣如虹，招式越發乾脆利落，仿佛能一劍斬破河山，掌門以前就覺謝長衍的招式和他為人一樣過於溫和，現下看來近日他有所調整，他這師侄太過沒有攻擊性，從某些方麵來看是好事，但有時又不見得好，畢竟他身處最為殘酷的修仙界。

掌門欣慰地看了會兒，但看著看著臉色有些凝重，一聲刺耳錚鳴，無霜劍霎時脫離謝長衍所控，直直刺入大地，細細看去，他虎口早已鮮血淋漓。

謝長衍動了動，抬眸看向掌門所在之處，繃得很緊的下頜線顯得過分淩厲，汗水沿著下頜滴滴滑落。

掌門怔了片刻才走進院裡，此時謝長衍已經恢複往日姿態，隻是發梢略微淩亂。

莫非，這次南羅門少主沈俢冥突破至元嬰一事讓他生了壓力？掌門心有猶疑，不知到底該不該多問。

“師叔。”謝長衍向掌門行禮。

掌門頓了片刻，開了口，　“長衍，不要有太大壓力，明日比試正式開始，可以四處看看適當放鬆休息。”

“弟子明白。”

“若有什麼需要，隻管與我說。”

掌門又道：“你與你師尊說也不錯，他多少比我更了解你一些。”

謝長衍隻是應聲：“好。”

掌門看著他，想繼續說什麼，但又停下了，隻是拍拍他的肩膀，“你的努力我們都看在眼裡，你為宗門已經贏得了太多榮譽，是我們的驕傲，不管發生什麼這一點都不會變。”

這次謝長衍沒有回答。

掌門又和他說了些話，便離開去找沈君臨，看了屋裡一圈，沒發現洛染的身影瞬間鬆了口氣。

沈君臨放下手中的棋子，問他：“可要喝茶？”

現在誰還有心思喝茶，掌門擺擺手，他走到沈君臨對麵坐下，兩人相顧無言，掌門頭又開始疼了。

“我聽聞昨夜……”掌門說到一半停下。

這事兒也不好說，他斟酌了片刻才道：“昨夜之事你可聽聞了？”

昨夜？沈君臨微微凝眸，“何事？”

掌門一看他就是不知曉此事，但沒聽聞不代表沒有做過，昨夜沈君臨前往蘭香閣這事兒應當不是空穴來風。

掌門說得太寬泛，沈君臨第一時間沒有想到那裡去，但在發現他異樣的神情後，漸漸明白過來。

“本尊昨夜喝得有些多。”他承認，但是沒有細說。

這麼一聽，基本就是板上釘釘了。

停頓良久，掌門才一臉痛心疾首地說：“洛染還小。”

沈君臨愣了一下，看向掌門，後知後覺領會了他突然提及洛染的年齡是何意。

他頓時捏緊了棋子，解釋道：“我昨夜很快就離開了。”

本已經接受現實的掌門頓時鬆了一大口氣，這事兒他也不好和洛染說，也就隻有敲打敲打沈君臨，好在他心裡還算是有分寸。

兩人話題聊到那日青山城裡的男妖一事上，最終沒有結論。

掌門不禁擔憂，“你可知洛染去哪了？”

“我不知。”沈君臨道，他問：“洛染沒告知你她的去向？”

經過提醒，掌門才想起玉簡，看了眼，原來洛染給他傳了訊，她跑去了瑰麗城，掌門知曉她的去向後放下心，傳訊叮囑她早些回來。

洛染正在尋找昨日看見的賣簪子的小攤，好在簪子還沒被人買走，她買了後攥在手裡，越看越喜歡，任務進度已經到了七十九，離阿姐回來的日子越來越近。

洛染在城裡逛了一圈回了南羅門，路上遇到很多彆宗弟子，她發現不少人明裡暗裡打量她，洛染滿心疑惑，難道今日她穿得格外好看？洛染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裙子。

她壓根沒多想，也沒聽到弟子們壓低的討論，高高興興回蘭香閣，走了會兒，她拐彎到了謝長衍住的院子，昨晚他沒來，她倒要去看看他在乾什麼。

啊對他明日就要參加比試，許是在準備，沒工夫搭理她。

洛染不太高興，她的情緒都表現在臉上，藏不了半點，謝長衍看到她的時候，她便是這幅我不開心了快來哄我的表情。

謝長衍有時候覺得他不能再如此繼續下去，理智告訴他當斷則斷。

於是這次洛染發現謝長衍對她很冷淡，特彆冷淡，無論她和他說什麼他都一副愛答不理的表情。

洛染皺皺眉，“你為什麼不理我？”

她這幅理直氣壯質問的模樣，和謝長衍記憶裡初次遇見的洛染全然不同，記憶裡她安靜乖巧惹人憐惜，但是現在她做什麼都有恃無恐，隱藏的惡劣心思悉數暴露。

她狡猾，惡劣，決絕，謝長衍以前從未想過他會和這樣的人有所交集。

謝長衍坐在窗邊垂眸翻著心經，任憑洛染說什麼，她如何生氣也不為所動，洛染是很容易放棄的人，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他便聽見洛染跑走的腳步聲。

翌日，南羅門早已人聲鼎沸，比武台周圍坐滿了人，此次大比共有五輪，采取抽簽製，十宗弟子一起抽簽抽到相同簽的兩弟子比試，淘汰一半，此為第一輪，繼續抽簽選出一位免試弟子直接晉級，淘汰一半，這為第二輪，第三輪四輪五輪同樣，最後選出前十位，再角逐出魁首。

謝長衍和玉修冥交手是早晚的事情。

第一輪，謝長衍和泰衡宗某個弟子抽到同一簽，那弟子當即棄權。

底下噓聲一片，感歎那弟子倒黴第一輪就抽到謝長衍。

第一輪結束，明日開啟第二輪，比試漸漸散場，洛染時不時去看站在沈君臨身邊的謝長衍，昨日他的冷淡態度讓洛染大受打擊，她本就失眠，因為他的冷落更是翻來覆去睡不著。

看了他半天，謝長衍沒有半點反應，洛染扭頭沒再看他，回去吃了一大盤火霄魚片，頭發動了動，冒出了耳朵尖，洛染已經能夠操控，它們時不時冒出來她早已習以為常。

令洛染驚訝的是，她已經不會散溢妖氣，她的丹田生得十分特殊，一半的妖氣能夠自動轉化成靈氣，不會叫人察覺，目前隻有謝長衍知道她是妖。

洛染裹緊被子，伸手從脖子裡摸出謝長衍的玉佩，放在鼻子底下聞了聞，早已沒有他的味道。

後半夜，洛染睡得極不安穩，雙唇不斷開合，貓尾也從裙底探了出來，某一瞬間，洛染猛然睜開雙眼。

但眼裡無神，她直愣愣地坐起身，許久才慢慢躺下。

夢裡光怪陸離，充斥著各種詭異血腥的畫麵，洛染心中屬於妖物的欲念被一點點喚醒。

心中升起強烈的渴望，瘋狂想念花燈節那夜吸食血肉的滋味。

洛染醒來時，眼中一片茫然，隻覺口乾舌燥，心跳劇烈，她按著自己的胸口，回憶起昨夜的夢。

她像是中了毒上了癮般，幾乎無法控製自己，腦子裡盤旋著血液的香甜氣味。

她有點擔心自己會生啃人肉。

洛染在宗門裡遊蕩，沒有什麼精氣神，麵前一個人擋住了她的去路，洛染抬頭看他，很快低頭想要繞開繼續走。

但是麵前這人似乎有意和她作對，偏要擋住洛染的去路。

“你做什麼？”洛染不悅。

玉修冥上下打量她，不高，臉足夠漂亮但是不是他喜歡的美豔型，但身材很不錯，和她這張臉形成強烈的反差，難怪能讓玄鈺仙尊破戒。

“在下是南羅門少主玉修冥。”他笑著介紹自己。

洛染又不在意他是誰，“你擋住我了。”

還真是油鹽不進。

他依舊在笑，“聽說洛染師妹喜歡新奇玩意兒，我們南羅門倒是有不少，師妹可感興趣？”

她什麼時候成他師妹了，洛染不高興，正想走，但又停下腳步轉身問他：“那你能讓我看看影像石嗎？”

“師妹說的可是記錄了數千年前修仙界盛景的那塊？”

洛染點頭。

玉修冥沒有立即回答，他表情有些為難，“恐怕有些難。”

洛染繞開他就要走，玉修冥緊接著說：“但也不是沒有辦法。”

“你真的能讓我看見？”洛染再次確認。

“自然。”

“不過在此之前，冒昧請求洛染師妹與我同遊瑰麗城。”

今日這輪比試，玉修冥上場早，他已經結束，還有大把的時間。

他對洛染的興趣大部分來源於她和玄鈺仙尊的關係。

視線盤旋在洛染身上，嘴角勾起似有若無的笑意。

兩人在人前穿梭而過，又引來一大波注視，洛染對此視而不見，玉修冥的事跡在修仙界也不算是秘密，他愛美人，更愛新鮮感，隻是大家還是沒料到他竟然會和洛染走在一起。

瑰麗城很大，洛染昨日隻逛了極小一部分，還有許多地方沒去，這次正好，旁邊多了個人也不影響，她全當沒看見他，玉修冥還算有耐心，陪她逛了許多地方也沒表露任何不滿，還帶洛染去吃了不少極為美味的生食。

她對他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玉修冥發現，看著她從毫不在意地敷衍他，到對他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這個過程竟有些成就感。

兩人買了不少東西，都是玉修冥付的錢，不過洛染到點就回宗，沒再繼續逛，她拿著一串糖葫蘆不顧形象地往嘴裡塞，玉修冥頭一回見她這樣的人，看得好笑。

“好吃嗎？”他問。

洛染又塞了一顆，吞下才道：“好吃呀。”

“能否讓我嘗嘗？”沈修冥問。

不等洛染回答，他便湊上去咬下洛染手中的糖葫蘆，兩人離得很近很近。

洛染傻愣愣的看著他，直接把手裡的糖葫蘆扔給他，他吃過的她才不要。

沈修冥本以為她愣住是被他所迷，但她那糖葫蘆一扔過來，他才發現她隻是嫌棄。

人生第一次如此挫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