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高掛,深夜院落裡,一穿著黑色練功服的少年正在舞槍,抖出寒星點點。
招招連環,一氣嗬成,身如閃電,矯健飄逸。
槍在空氣中發出的呼嘯就有可裂開鋼鐵的力道。
停下呼吸,從日出到月升,他獨自練習。
身上薄汗淋漓,疲累但也爽快。
透明色的汗珠順著他挺直的鼻尖流落而下。
他模樣拉開了一些,從身型模樣上已不會分不清性彆了。
旁邊慢慢的走過來一個滿臉胡茬子的中年大叔捏了捏他的肩。
滿意地點頭,不錯,筋肉紮實得很!
給他開的小灶都沒白吃。
“不錯,結實多了。”
剛在集市見到他簡直白得像一團紙,病秧子似的,哪有現在這般健康紅潤。
雲徙看向了他眼神略柔和了一些,
“風叔。”
他的聲音略顯奇怪,有一點沙啞,又有一點輕揚,介於古怪的音調,像破損的古笙。
“我有個問題一直很好奇。”風叔抱拳說,“你三年前怎麼突然就肯主動練習槍法了?是在外麵被揍了,終於知道適合的才好了?”
他繼續說,“不止如此,以前從不主動參加門比的,現在逢人就想去挑戰。簡直從安分守己的老實人變成了一個戰鬥狂魔!”
“這樣也好,沒人再敢輕易惹你了。”
“你失蹤的那幾天,到底都發生了什麼?”
雲徙陷入回憶。
他神情變得複雜,低著頭撕開纏繞的護手,在手心粘合處,毫不猶豫地揭開了摩出水泡又破裂的地方。
然後反複握拳,恢複知覺,他開口,
“想要變強…是一部分原因。”他簡單地說了一句然後就不在多說了。
“哼,你小子真是個悶葫蘆”
“一天到晚腦袋瓜子裡不知道在想什麼東西,真想撬開好好看看。”風叔氣歪鼻子,不想理他了。
“我隻想好好修煉。”他說完手指握緊,還尚不明確的古怪聲音變得低暗,“隻是連這個,我都做不到了。”
三年前他從黑魂幡中出來。
得到了魂力,卻失去了絲絲。
然後他的修為停止在了練氣八層。
而按照那個奇怪的女孩子說,他隻能使用一種名叫上元化清訣的法訣修煉。
他在門內的心法閣裡找遍了也沒找到上元化清訣。
它很可能在玄洲的某個門派裡。
也就是說如果他想繼續修煉下去就必須離開風息……
他沒離開。
這三年他努力的尋找到了一些含有輕微清氣的天材地寶,才勉強升到了煉氣九階。
被人嘲笑江郎才儘,天賦已絕。
可是無論是依靠天材地寶還是絲絲修煉,都終究不是辦法。
可是他不想離開這裡。
真的……不想。
風叔表情動容,天才的少年修煉速度,突然之間就泯然眾人。他安慰,“沒事,就算是煉氣大圓滿都不一定打得過你。”
“你修煉得已經很快了,風叔我腦袋笨,當年在師傅的帶領下花了十幾年引氣入體成功,誰想到後麵越修煉越暢快,每個人的情況都是不同的。”
“你不要著急心成,好好鞏固,就算再好的苗子也要紮深泥土裡才能風吹不倒,雨刮不落。”
“等到時機來臨,才可厚積薄發!”
風叔循循善誘。
在風叔安慰下雲徙的心情略有一些好轉。
風叔說話總是如此樸實無華,而且處處為他著想,是個十分善心的人。
也是雲徙除仙尊和明華外,第三喜歡的人。
他跟著風叔身邊學習了三年有餘。
槍法初步有成,個子也在這一年裡竄了一截。
“風叔,我明天恐怕不能來了。”
“好巧!”風叔說,“我也正要說,明天你可以不用來了。”
雲徙輕怔,“風叔你明天也有事?”
“是啊,我家女兒過生日。”
風叔的女兒……也過生日?
自從失蹤小半月子回來後明華對他愈發友善了。
教他彈琴,還囑托要他每半個月回一趟仙靈山。
因而和楊盈心又有了不少交集,隻是她始終沒有好臉色,為了使兩人關係好轉,借盈心生辰,她在桃花居設宴,撮合修複兩人不好的關係。
時間來到隔日。
明華的院子裡不論一年四季都有桃花盛開,落花繽紛,燦爛美麗。
而在一顆花勢很好的桃花樹下橫著一古琴,雲徙穿戴鮮亮,烏發高束,端正坐在底下,手指頻頻按動。
流水一般的清音自他手下傾斜而出。
今天這個院子熱鬨。
盈心的三師兄孔若、四師姐冷雪薇、五師姐明華全都來了。
為楊盈心慶祝生辰。
紅色羅襦的楊盈心坐在明華旁邊,托著腮,看著雲徙,嘴裡嘟囔,“彈得一點也不好聽,銜接的一點都不流暢,也就音準不錯了。”
“指法算得上嫻熟,隻是情感尚缺,對於新習者來說,已經是上乘了。”孔若搖著扇子,更為公平說。
“哼!我說不好聽就不好聽。”楊盈心挑刺。
明華拿帕掩臉:“看來是我教的不好了。”
“師姐,”楊盈心急忙說,“我不是這個意思。”
她又看著坦然接受褒貶,從容不迫的雲徙,“我就是……看他不順眼嘛!”
很少露麵的冷雪薇一手拿著書卷,盯著上麵艱澀陣法的圖案目不轉睛,事不關己地對空氣說,“那你不看不就成了。”
這話一出頓時引起其他人不帶有惡意的笑聲。
楊盈心臉紅辯解:“我哪有看他,分明是他自己來我眼前晃的!”
誰讓她和明華最親,一來桃花居,就能看到他。
他們也隻是打趣打趣。
楊盈心是大師兄的孩子,雖然被師尊收做弟子,成了同輩,但在其他人眼中她完全是後輩。
對她十分寵溺有加。
雖然慣壞了脾氣,可也天真爛漫,反正在眾人眼皮子底下盯著,也出不了什麼大事。
縱就縱了,誰又能說些什麼。
“師尊今日不來?”冷雪薇放下書沉思一個嚴重的問題,“我好像好久沒見過師尊了。”
孔若:“……難得你還能想起這事。”
冷師妹是師尊從路邊撿回來的,被認為是天生癡傻,隻會拿個樹枝在地上比比劃劃,儘是讓人看不懂的符案。
她剛被師尊領回來也和雲徙一樣什麼都不曉得,是師尊教著一點一滴從頭學起的。
很快就在引導下在陣法一道上初露崢嶸,她天生對陣法符籙有興趣,也有極強的天賦。
風息山脈大大小小的法陣幾乎都出自她手。
楊盈心頓時耷拉下來,“唉,師傅傅怎麼還不回來,生日一點都不開心了!”
孔若拿扇子敲了敲她的頭,“我們都是自討沒趣?”
她吐吐舌頭,“對不起嘛,我說錯了,是不能更開心了。”
談話間,雲徙已經彈完一曲起身,
明華招呼他過來坐。
雲徙坐在她身側。
楊盈心小聲給三師兄抱怨,“就是不想讓他覺得師傅不重視我嘛,三師兄,你知道師尊去哪裡了嗎?”
孔若:小女孩奇怪的占有欲。
他說:“等會你就知道了。”
接下來是送禮環節,每個人都給楊盈心送了禮物。
“生日快樂。”他也送上禮物。
楊盈心捂住耳朵,“你彆說話,難聽死了!”
明華皺眉:“盈心,不可如此。”
“好嘛好嘛,我知道了。”她勉強接過了禮物,好奇這小妖怪會送自己什麼打開來看,居然隻是一盒不值錢的點心。
一看就不上心,她撇撇嘴,
“你的腦袋裡果然隻有吃。”
這是一盒晶采軒的靈點,價值可比得上一件中品法器,可是在千嬌萬寵的楊盈心眼裡隻是不值錢的玩意兒。
“小師妹不喜歡,我們就分了,省得她扔。”冷雪薇手指在空中輕劃。
說罷那盒點心飛散每個人桌前,刹那少了半盒。
“師姐,你過分!”
“珍惜食物是師尊說的,難道你不是想扔?”冷雪薇直白地說。
楊盈心頓時乾瞪眼不說話了。
雲徙坐在一邊,仿佛引起爭論的不是他送的禮物,喝著手中的溫茶。
茶是好茶,口感甘潤,還是上等靈茶。
隻是能夠對修士產生裨益的靈氣一入肺腑就被掠劫一空,無法對他起到半點作用。
他指尖捏緊了杯盞,神色有些鬱鬱。
忽而一點兩點的靈光從天空降落,然後陡然增多,忽然降下黃金色光雨,落在每個人身上。
有鳳來吟。
天空巨大的黃金色虛影在天空轉盤旋,華麗尾羽正是降落下來的黃金色光雨的來曆。
磅礴清澈的靈氣瞬間充滿了整個空間。
他伸手去接,光雨落在他的掌心,沒入身體裡暖洋洋,可是這種暖意持續不到一會,就和之前的靈氣一樣吞沒。
重新恢複到永恒冰寒。
仿佛他體內漏了個洞,無論多少靈氣來填都填補不滿。
這靈氣之沛,範圍之廣,概括了整個風息山,現在所有人都抬頭沐浴靈雨。
接受饋贈,而這一切都因為眾生門的掌門女兒,雲靈仙尊的小徒弟她過生辰。
仙尊大悅,因而普天都要同慶!
金黃色的鳳凰虛影優美的降落在楊盈心麵前,縮小成了一塊金燦燦的木頭。
隻有神寶,才有幻化虛影。
“千年金梧棲木!不愧是傳聞中的十大仙木!”就連明華語氣裡有些驚異羨慕。
“千年金梧,師尊真是大手筆。”孔若搖扇感歎,“有這個時間閒情不辭辛苦親自去東萊島取木,怎麼不把血淵修一修?”
仙尊給她送的……禮物?
他轉動眼眸,
落在那塊耀眼的熔金色和楊盈心喜悅笑臉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