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沒有。

並且誰也說不清楚是什麼時候出的問題，因為雖然可以讓玄光鏡展現幻境的實時情況，可幻境和現實的時間流速不一樣，幻境中幾百年的時光在現實中可能不過是三五日，這帶來的效果就是……要讓玄光鏡在現實世界裡展現出三五百年的故事，就要付出足以讓它連續運行三五百年的法力。

在場兩人即便是神仙，他們的法力也經不起這樣的揮霍，即便是偶爾打開玄光鏡隻看一眼清晰版，也會因為很難掐準時間，即便看到幻境裡的人在做什麼，也判斷不出故事進展到了什麼程度，有沒有偏離既定的軌道——如果不是剛好看到作為凡人的安若竟然在看兩位神仙都看不懂的書這麼偏離人設的行為的話，他倆還沒那麼輕易發現不對呢。

“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竟讓她清醒過來了。”許久，那位胡仙子歎了口氣，“但總之，這個幻境是沒法用了，神君，咱們換一個麼？”

中年男人點頭：“換。”

這次可能是意外，弄個彆的幻境就好了。

於是，在藏書閣裡看書的碧落仙子一個恍惚，腦海裡的意識告訴她的是：“丹陽哥哥今日娶妻，這樣要緊的日子，你還在藏經閣看什麼鬼書！”

第二次的幻境果然比第一次的要厲害不少，至少碧落仙子第一時間沒有反應過來，還真就站起身來，準備去喜堂現場搞一搞事。

她這次的地位比上次高了不少，至少路上換了一批的仙娥仙侍不再有什麼竊竊私語，而是恭恭敬敬給她行禮，喊的是“公主”。

碧落仙子受他們的禮受得也很自然，她這回的身份成了身份高貴·牟足了勁兒要給那個勾引我意中人的小妖精一比鬥的惡毒女配，一路上殺過去那氣勢風風火火，看得玄光鏡外的兩人內心十分放心。

——小樣兒，這還拿不下你？

碧落仙子果然到了喜堂，陰陽怪氣地來了一句：“哎喲，好生熱鬨！”

然後，九重天之上那才清晰沒多久的玄光鏡，開始模糊了。

這很正常，清晰版本要用法力維護的嘍。

“神君。”那胡仙子問了一聲，“還看麼？”

“不必了。”明光神君回答，“在幻境中清醒過來的最佳時間為幻境變化之時，倘若那時候沒有清醒，越扮演幻境中的人，就會越來越堅信自己的身份，她都到喜堂來鬨事了，想來是不會出什麼岔子了。咱們等上半個時辰，若是小女沒有出來，再說。”

半個時辰而已，又不需要法力支撐幻境進行，等得起。

“那……”胡仙子又問，“是否要讓少羽仙子清醒過來？”

“這個不必。”明光神君回答得很堅定，“她涉世未深，知道了真相，未必能演得不露馬腳，要是留下了什麼因果，於將來成神也不利。”

胡仙子點點頭，畢竟無論是繼續看玄光鏡還是讓少羽仙子知道真相，耗的都是她的法力，明光神君這麼開口了，她自然不會非得費這個力氣。

於是，幻境中，喜堂上，一對正在拜天地的男女，詫異回望。

女方尚且不認識碧落仙子，不知應當如何，男方卻是皺了皺眉，仿佛知道碧落仙子要做什麼一般，頗不讚同地皺眉：“月兒，不要胡鬨。”

碧落仙子感受到了身上那被注視的感覺消散了，當即笑意滿滿地上前，微笑道：“沒有胡鬨，丹陽哥哥與月兒自小一起長大，情分非比尋常，哥哥娶嫂子，竟都不專門給月兒送喜帖，豈不是哥哥胡鬨。”

“我……”丹陽神君的表情有些微妙，想說你平日刁鑽古怪且對我情根深種，我娶妻要是還給你送請柬，你不得來把我的喜堂拆了。

但碧落仙子沒等他“我”個什麼出來，就笑吟吟地看向了一旁的女方，仙人成親沒什麼紅蓋頭，能看到女方俏生生一張小臉：“這便是我的嫂嫂嗎？”

無法，丹陽神君隻好湊在女方耳邊，低低解釋了碧落仙子的身份，女方自然知道喜堂上出現的女人基本都不會有什麼好心思，卻也不能惡臉迎人，隻好微微蹲身一禮：“凝月公主。”

“嫂嫂何必如此客氣。”碧落仙子微笑，“丹陽哥哥胡鬨，不給我送喜帖，我卻不能囫圇著過去。”

然後，從袖中取出了一份玉簡：“我送嫂嫂一份賀禮，願丹陽哥哥與嫂嫂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這是……”丹陽神君代妻子問了出來。

碧落仙子微笑：“聽聞嫂嫂是木水雙靈根，我自藏書閣中剛好尋到了一份屬性合適的功法，贈與嫂嫂，但願嫂嫂能早日飛升成仙，與丹陽哥哥雙宿雙飛。”

然後，“突然”意識到了現在好像是吉時，不能再耽誤時間了，害羞一笑：“丹陽哥哥與嫂嫂快些拜堂吧，我便不多叨擾了。”

直接混入人群中。

雖然還是很突出——凝月公主平日對丹陽神君一往情深，今天突然來送了賀禮，哪怕隻是一本無甚意義的功法，也是明顯的不正常，哪個神仙敢往她身邊湊。

不過不要緊，總之是禮成了，該入洞房的也入洞房了，碧落仙子知道自己現在去藏經閣肯定很顯眼，所以老老實實回了房間。

——上一個世界她是個凡人，要是把藏經閣搬空那肯定要被守藏經閣的仙侍阻止，但她這一世不是出身高貴的惡毒女配嘛，搬空了一個書架的書也很合理吧。

然後，在寢宮看書。

瘋狂看書，積攢了一堆問題就去請教戰神。

本屆戰神的水平……客觀的講，沒有上一位那麼高。

但也還行吧，比自己摸索強，碧落仙子一點也不嫌棄，頻繁地進出著戰神正殿請教丹陽神君問題，三人行必有我師嘛。

和上個幻境裡的雲容仙子不同的是，這個幻境裡的女主角姑娘沒有那麼囂張跋扈，但同樣的不學無術，她曾經也很醋明明是我的夫君，那個什麼凝月憑什麼天天纏著他，所以也來戰神大殿，然後聽到了戰神的講座，硬著頭皮坐那兒表示自己也要學習。

碧落仙子當然不介意呀，我又不是在和丹陽談戀愛，一起學習進步的事情，你要來就來唄。

然後沒過半柱香，碧落仙子就聽到了均勻的小呼嚕聲。

碧落仙子不由莞爾，就是平日比較嚴肅的丹陽神君也笑了出來：“她性格憊懶得很，讓阿妹見笑了。”

——是的，一旦凝月公主不談戀愛不癡女了，丹陽神君也能沒有半點疙瘩地喊她一聲阿妹了，親熱得緊。

還值得一提的是，女主角姑娘常規地因為出身不好所以頗受拜高踩低的天庭排擠，丹陽神君卻不比上個世界的景鴻神君，不知是什麼毛病竟然不是特彆維護自家妻子，於是她的處境每況愈下，碧落仙子都撞見過她幾次以淚洗麵。

但碧落仙子沒有勸——在真實的世界裡還有勸一勸“你要麼支棱起來變強大，把那些人都打回去，要麼乾脆下界過逍遙日子，怎麼，人生是沒了男人你就不過了嗎”的價值，在一切早已注定的幻境，就隻能尊重祝福了。

不過，無論一對主角的感情如何，都不影響碧落仙子過自己的日子，畢竟她絲毫不介意你們之間是不是山無棱天地合乃敢與君絕，她隻在乎在操控幻境之人發現她又沒有按著故事走之前，她能看多久的上古典籍。

答案是……比上次長。

因為這一次，雖然九重天上的兩人加大了偷看的頻率，但碧落仙子大多數時候都是和戰神先生待在一起，戰神先生一直在和顏悅色地給碧落仙子講道，而那位正頭夫人還時不時會出現在窗外，看著裡麵的兩個人親近，然後流下羨慕的淚水。

這在原本的故事走向裡是再合理不過的劇情發展，惡毒女配利用身份或者地位常年和男主角膩在一起卻沒得到男主角的心，而可憐的女主角則是因為他們倆常年待在一起而黯然神傷，多好的故事啊。

所以九重天上的兩人很滿意，原本想的等半個時辰變成了等一個時辰，之所以沒等它兩個時辰，是那位女主角姑娘不太爭氣——她實在是受不了天庭諸人對她的歧視白眼，被擠兌得跳誅仙台了：）

她上麵有人她肯定不能死呀，非但不能死，還因為神識遭受的重大創傷，驚動了玄光鏡前窺屏的兩人。

必須得說，像這種兩女爭一男的話本子，尤其還是設定成天庭背景，那心理上痛徹心扉，身體上掏心掏肺是常事，少羽神女的神魂雖有創傷，但其實也在窺屏二人組的預計之內，所以胡仙子隻是用了最少的法力讓玄光鏡清晰了三五息的時間，方便二人查看這個故事進展到哪裡了。

一看，哦豁，怎麼還整出原劇本沒有的跳誅仙台了呢？

換！

再換！

碧落仙子在寢宮裡，又一次光影變換之後，得到了自己的新劇本。

——天庭自古以來，第一位女戰神。

這個劇本好是好，偏偏……操縱幻境的人好像是洞悉了碧落仙子想白嫖上古典籍和修煉辦法的動機，也不指望能用幻境讓碧落仙子真以為自己是女戰神了，除了一點代入感沒有，仿佛現捏出來的身份介紹之外，沒給她一點女戰神修煉的經驗。

還有，自己需要現在就出征。

出征就出征！過了兩個世界了都沒見識到那個一直和天庭糾纏的魔君是什麼鬼樣子，現在可以長長見識了。

碧落仙子暫時都不琢磨女戰神修煉記憶的事了，帶著大軍興衝衝就殺到了魔淵現場，然後看著對麵的魔君，笑容都有點僵硬了。

她在魔君身上，感受到了一絲仙靈之氣。

可是，在女戰神的記憶裡，這位魔君並非什麼做神仙做膩味了墮魔的存在，而是一直以來都是魔，真正的天生魔種，絕無虛假。

他身上能有仙靈之氣，不是他瘋了就是世界瘋了。

但碧落仙子沒有露什麼異樣，提著手中給戰神做標配武器的弑神槍就衝了上去。

魔君也朗朗一笑，赤手空拳就迎了上來。

魔君的一招一式，在碧落仙子眼中，並不高明。

不過這可以解釋——最高端的戰鬥往往是用最樸素的方式來展開，天生神明之間純粹力量的對轟，自然比從凡人開始的修士法寶符籙陣法靈寵各種花裡胡哨的玩意兒一起上要來得樸實。

而自己按著女戰神平時表現出來的能耐，女戰神應該是打不過活了萬年的老王八魔君，可以稱一個節節敗退。

問題就是，經常殺人的道友都知道，殺人容易拋屍難……咳咳，乾架嘛，主要講一個一往無前·以血還血·逃跑的時候可以穩健一些，但乾架的時候誰慫誰是狗，可魔君卻是在避——每與自己短兵相接一招，魔君無論是眸光還是展現出來的戰意都會瑟縮一下。

這完全不像一個魔君應當有的戰鬥經驗，如果連和人短兵相接甚至貼臉肉搏都不敢的話，魔君也不可能有現在這個修為。

碧落仙子的目光，玩味了起來。

哎喲，連過三個幻境，可讓我找到馬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