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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13

向玉低頭看向昭,她瘦的可怕,可她的眼裡,卻有光彩。

倘若......

向玉不願意放棄,摸向昭的臉,說:“好,你這樣怎麼去呢?媽媽給你化個妝好嗎?”

“好。”

......

向昭大病未愈,臉上還有病氣,向玉就沒畫複雜的妝容,隻是淺淺打了個底,讓向昭的臉色看起來更好。

距離宴會時間還很遠,向昭難得起了心思,要挑選衣服。

她在病房一向穿輕鬆舒適的衣服,向玉自然也沒帶禮服來,向昭翻出之前被她扔掉,又被周助理送回來的禮服。

謝北闌喜歡送向昭低飽和度的衣服,會顯得她更溫和。

向昭挑了好久,才找到一條稍微喜歡一點的。

白色細吊帶裙,裙角用像天空一樣的藍色暈染。

一番打扮下來,向昭氣色比之前好很多,頗有幾分嬌弱的意味在裡邊。

向昭住院這幾天,手機被向月管著,不允許她多看。

想也知道,網上對她的風評不算好,向月不想她被氣。

現在要去宴會,也不得不把手機給她。

向玉坐在病床邊的椅子上一直看向昭——這幾天以來,她一直是這樣。

向昭上次自尋短路嚇了向玉一跳,現在也要看著人才放心。

“媽媽,你可以出去一下嗎?”

向玉立馬否認,“要做什麼?媽媽不想出去。”

向昭說:“我想打個電話,你能不能不要聽。”

向玉問:“打給誰?”

“謝北闌。”

向昭祈求的目光看著向玉,向玉心軟,很容易就妥協了。

“那我在病房外看著你。”

向昭拿起手機,撥通謝北闌的電話。

她其實不太能確定,這個電話能不能打通。

謝北闌好像總是不接向昭電話,所以向昭永遠不知道謝北闌在哪裡。

電話嘟嘟幾聲,居然被接通了。

向昭也沒有想到,會被接通,一時之間愣住了。

謝北闌問了好幾遍,向昭才反應過來。

“向昭?”

“嗯。”

一個嗯字過後,謝北闌沒說話了,向昭也沉默了。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們成了相對無言的狀態,明明之前不是這樣的。

向昭擺弄手指,伸出一根食指,然後說:“我想問你幾個問題。”

或許是因為向昭還在住院,也或許是因為謝北闌要訂婚了,此刻的他,耐心好到超出向昭預料。

“嗯。”

向昭:“阿闌,你愛我嗎?”

阿闌這個稱呼,向昭隻在情到濃處時叫過。

剛在一起時,謝北闌是向昭的金主,她不能這樣叫。

後來,謝北闌承認向昭是女朋友,她來不及叫。

最後,謝北闌和她變成如今這樣,她也不敢叫。

謝北闌那邊有風,向昭聽見樹葉沙沙的聲音。她能想象到,謝北闌站在窗前,微風吹過他的頭發,黑色的發絲拂過握拿手機的手。

連風都偏愛他,這樣的時刻,謝北闌隻會比平時更寂寥,也更優雅。

謝北闌哂笑道:“有什麼意義嗎?”

向昭伸出第二根手指,又問:“謝北闌,你和徐甜是什麼關係呢?”

“沒關係。”

第三根手指伸出來,向昭最後問:“謝總,我最喜歡什麼?”

這次,謝北闌沉默的時間最長。

向昭輕輕的呼吸,等了他許久。

他說:“錢。”

“嗯,”向昭讚同道:“還真是說對了。”

她語氣很怪,謝北闌皺眉還想說什麼,向昭快速的掛斷電話。

然後,向昭看向站在門口的向玉,說:“媽媽,我們去宴會。”

/

向昭一個人站在宴會的邊角,宴會上人很多,也許有人注意到了她,又或許沒人在意她。

但這都沒關係。

來的時候,向玉要陪向昭一起進來,但向昭沒讓。

這是屬於她和徐甜的博弈,向昭想。

謝北闌選的裙子很襯向昭,但向昭瘦了,裙子空空蕩蕩,腰間的藍色係帶係很緊,直到裙子的白色布料起褶子,才能不顯得可笑。

七點的時候,宴會準時開場。

場地中間是一塊用花朵鋪成的空地,各種各樣的花,摘掉枝乾,隻剩下花瓣,擺放在四周,變成一朵巨大的花。

若不從上往下看,很難看出這樣的巧思。

徐甜,謝北闌,徐甜的爸爸,還有一個向昭不認識的老爺子一起從花朵地毯的末尾走出來。

向昭還是第一眼就看見謝北闌,他今天更嚴肅,白襯衫黑西褲,黑色的領帶夾,銀色夾扣反光。

他身旁是徐甜,徐甜一身白色蓬蓬裙,像公主。

他們走上前,示意四周。

不認識的老爺子說:“今天是謝氏與徐氏建交的日子,關於謝北闌與徐甜這兩位小輩的事,之後還會再次宴請,大家到時候賞光定要來......”

壓在心裡的謎團解開,難怪謝北闌一定要捧徐甜,難怪一遇見徐甜的事,他就像變了一個人。

難怪他,不愛她。

可是謝北闌,為什麼要騙我?向昭低頭,回想起她問謝北闌的話。

“謝北闌,你和徐甜是什麼關係呢?”

“沒關係。”

她問了很多遍,每一遍都忐忑又緊張,得到答案後放鬆下來。

向昭告訴自己,謝北闌不愛她,但是也不愛徐甜,不愛任何人。

已經夠了。

但謝北闌說了謊。

謝北闌不是沒有愛,隻是不愛向昭。

謝北闌不是沒有心,隻是沒在向昭身上。

向昭這個人,從頭到尾,都是個笑話。

她控製住滿盈的淚水,不讓她流出來。

至少現在不能。

宴會上的少爺小姐們本就看不慣她,爭相嘲諷。

“那不是向昭嗎?不過一個明星,真把自己當回事了?”

“還有膽子來參加這場宴會,怎麼,來自取其辱的嗎?”

“我看啊,是來給我們表演節目的,快去打賞她幾萬。”

“......”

刺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向昭臉色蒼白,她轉眼——

謝北闌正好被聲音所擾,看向向昭所在的地方。

隻那一瞬間,他們對視又分開。

向昭看見,謝北闌皺眉,或許是怕她的到來讓徐甜不高興。

他背過她,低下頭好似在哄他的未婚妻。

真是郎才女貌,天作之合。

向昭看不見他們的神情,但她猜,定是郎有情妾有意。

想到這裡,向昭當著所有人的麵,拿起侍應生放在一旁的紅酒,直直的走向前。

一步。

向昭走過長長的鄉間石板路。

兩步。

向昭走過矮小的出租屋。

三步。

向昭走過黑暗的小房間。

四步。

向昭走過以各種方式已經死掉的她。

......

直到最後一步。

宴會上,嘲笑她的少爺小姐都安靜下來。

向昭知道,所有人都在看她。

所以她更不能低頭。

向昭站定在謝北闌和向昭麵前,在所有人不解的目光中舉起酒杯。

她說:“實在般配。”

隨後,把酒杯裡的紅酒一飲而儘,包括她落在其中的一滴眼淚。

向昭嘗不出眼淚的滋味,隻覺得酒真難喝。

她再不要喝酒了。

向昭拿住酒杯的手在顫抖,好不容易左手扶住右手,讓她不那樣狼狽。

謝北闌輕皺眉頭,深黑的瞳孔看不出一點情緒。

“這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我知道,”向昭臉上開始泛紅,帶有醉氣的說:“但我不後悔。”

“你也不要後悔,謝總。”

向昭說完,不顧所有人的神情,驕傲的轉身離開。

她走到門口,宴會廳裡的人目送她的離開,向昭像是打了勝仗的將軍,又像是失去一切的行人。

夕陽把她的影子拉的很長很長,可哪怕這樣長,也依舊和台上的謝北闌隔得那樣遠,從此,咫尺天涯。

向昭走的很慢,每離去一步,夕陽就一步步爬上她的裙擺,豔紅色的光籠罩白裙,如同開到荼蘼,又猛然墜落的花。

她離得越遠,就越清醒。

第一次和謝北闌見麵時,向昭說了一個灰姑娘的故事,或許從那時起,他們的命運就已經注定。

當十二點的鐘聲響起,灰姑娘必須脫下華麗的禮服,從公主變為普通女孩。

於是,向昭的愛情也破碎了。

向昭強撐著,站在車門前,打開手機。

她點開謝北闌的對話框,輸出最後一句話。

[向昭:我們結束了。]

之後,向昭拉黑謝北闌所有的聯係方式。眼前的事物在她眼裡模糊又重現,向昭眨眼的速度越來越慢,也越來越低。

她倒在了地板上。

“向昭!!”

/

向昭醒來的時候,在醫院。

向月在床邊守著她,已經睡著了。

向昭才動一下,向月就跟著醒過來,她下意識的給向昭蓋被子,在看見向昭睜開的眼睛時,忍不住把她撈進懷裡。

“昭妹,我的昭妹。”

向昭躺在她的懷裡,半晌,突然說:“姐姐,對不起。”

向月:“你沒有錯,是我沒用,是我沒用。”

向昭環住向月的腰,她想,不是這樣的,如果她一開始能堅守住本心,不去愛謝北闌,最後不會發展成這樣。

都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向昭說話聲音很輕:“姐姐,我好像生病了。”

“沒關係,治好就行了。”

“好。”

......

“目前向小姐的情況,我的建議是靜養。她這是心病,因為長時間淤堵,加上年少時候的陰影,到現在爆發,她心理和身體都承受不了。”

醫生看向昭的檢查單,說:“你們把她轉來精神科是正確的,向小姐目前的情況,是由於精神上的痛苦具象化,導致軀體症狀。”

“報告上說向小姐有自殘的想法,當前的環境可能讓她痛苦,如果可以的話,離開目前的環境,想辦法激發她的求生意誌。”

“但不可避免的是,家屬在其中一定要謹慎,抑鬱患者最常見的就是在病愈的過程中,行動力上升,而導致自殺頻率增加。”

“請對她有點耐心。”

向玉拿起報告單,對醫生說謝謝。

她回到病房,向昭還在睡覺,向月在一旁處理工作。

向玉看幾眼向昭,嘴角勾起笑,又慢慢放下。

“向月,你出來一下。”

向月放下東西,出病房後,向玉說:“你把我們住的老房子賣了吧。”

“啊??姨媽?”

向玉:“向昭八歲的時候,我能帶著她從香港回到北城,她今年二十歲,我也能帶著她離開北城。”

“那房子......終究隻是死物,向昭更重要。”

向月也看向病房裡的向昭,通透的玻璃隔開兩邊,向昭睡著的神態很安靜也很美好,任誰也想不到,這樣她,在清醒時那樣可憐。

“好,我之後就去辦。”

向玉:“我找了一個風景很好的小鎮,到時候我帶著向昭住在那邊。”

“時間久了,她會忘記掉一切的。忘記謝北闌,像忘記夏光宗和齊三月。”

向玉說:“她會好的。”

就這樣,向月和向玉處理好一切帶迷糊的向昭離開了北城。

這一切隻發生在一周內,向昭和向玉一起走走停停,等一周後,便到了海城。

一個離海很近的小鎮。

向昭每天醒來,透過紗窗,能看見翻湧的海浪,還有成群結隊的海鷗飛過上方。

美的不可思議。

向昭在住進海城的第一天,向玉試探性的把手機還給她。

不知道是因為生病,所以向昭對什麼都失去了興趣,還是因為向昭早已不在意謝北闌,當她打開熱搜時,向昭的表情毫無變化。

熱搜上,謝北闌和徐甜的消息占了半邊天。

“謝家與徐家建交,雙方準備聯姻!!”

“徐甜和謝北闌是真的!!磕到了!”

不過,評論區比標題可精彩多了。

“之前不是有向昭和謝北闌的緋聞嗎?怎麼突然變成徐甜和謝北闌了......”

“向昭那種人怎麼配和徐甜相提並論?拜托,徐甜可是真的大小姐。”

“向昭該不會是個三吧......”

“樓上,我覺得是倒貼的情人更恰當。”

“......”

向昭低頭劃過所有的評論,向玉站在一旁,心裡忐忑。

向玉不知道她把手機還給向昭的做法正不正確,她想,向昭要學會麵對。

而且,讓向昭看見一切,她才會徹底死心。

向玉不願意向昭踏入同一條河流。

向昭一直很平和,神態自若,好似不管是徐甜,還是謝北闌,都與她毫無關係。

她登上微博,改了密碼,發了一條微博,然後想起什麼,對向玉說:“媽媽,我要寄個快遞。”

......

向昭發的微博很簡單,隻有幾個字,卻足以掀起腥風駭浪。

[向昭;愛過,甩了,祝幸福。]

一個人的名字沒提,話裡的暗示卻能讓網友猜出指的人是誰。

向昭發的微博很快被頂上熱搜,綴在徐甜和謝北闌之後。

當然,謝氏和徐氏的公關部也不是吃素的,熱搜上了不到一個小時,整個詞條都炸了。

然而,向昭的微博沒刪,越是心虛壓熱搜,對於群眾而言,可信度就越高。

“老天,向昭甩了謝北闌??!”

“到底是為了挽尊,還是真的有這回事??”

“......”

微博上鬨翻天,向昭關上手機卻再也沒登上去了。

她開始治病了。

/

謝北闌得知消息的時候,正在謝氏大樓。

周助理把網絡上的風向告訴他,問:“公關部目前已經處理了,請問需要補償向小姐什麼嗎?”

按照以往的慣例,每到這樣的時候,謝總就會讓他去買當季新品送給向小姐。

對於謝總而言,能用錢解決的事,並不算什麼。

謝北闌看合同的動作一頓,又想起手機上的那條消息。

[向昭:我們結束了。]

他心中暗笑,以他和向昭的關係,壓根不是向昭說結束就能結束的。

向昭得罪的人太多,若還是想在娛樂圈繼續混下去,遲早有一天要向他低頭。

不過是求關注的小把戲。

想到這兒,謝北闌說:“不用,冷著她,給她點教訓。”

“是。”

謝北闌在向昭離開的日子裡,依舊正常上下班,沒有任何阻礙,隻是再沒去他之前和向昭一起生活的屋子。

他聽說向昭把之前他送給她的公司轉讓給了向月,公司裡裁員的裁員,解約的解約,最後隻剩下一個樂隊。

向昭的微博也再沒有更新,謝北闌的手機上也不會受到向昭的任何消息。

意識到這一切的那天,公司樓下來了個快遞。

周助理拿上來,告訴謝北闌,是向昭寄的。

彼時謝北闌正在和謝渡通話,他擺手,示意周助理把東西放到桌上。

謝渡沒注意到謝北闌這邊的變化,說:“你先和徐甜培養感情,你在外麵的那些女人,我也沒有讓你斷的意思。”

“你要知道,隻要你在聯姻中掌握了主動權,對麵不能違抗你,你做什麼都是對的。”

謝北闌沉默半晌,“嗯”一聲。

或許是聽出謝北闌的不情願,謝渡說:“北闌,我這都是為你好,你父親是怎麼去世的,你難道忘了嗎?”

“不同階級的人,就不應該在一起。”

謝北闌頓住,幾刻鐘後說:“我知道。”

等電話掛了,謝北闌站在公司窗口,第一瞬間想到的,居然是那天,他從京都回北城,第一次得知聯姻的事時。

他也是像現在這樣站在窗口,然後,窗簾微動,謝北闌在窗簾後,看見了向昭。

再後來......

謝北闌笑一聲,不提也罷。

他拿刀,準備打開向昭寄的包裹。

謝北闌想,向昭定是後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