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霧嫋嫋中,鐘煦延站在樓上的窗邊,目睹樓下男人抽煙的全過程。
夜色昏沉,樓下那道身影隱匿在霓虹之下,不染權勢,卻分外位高倨傲之勢。
像是渾然天成的優越和矜貴。
比起鐘煦延身上親和青澀的少年氣,周京煦成熟淡漠的常態,難道是更惹人傾慕的緣由嗎?
鐘煦延下意識看向了不遠處正碰酒言歡,明豔驕矜的梁稚若一眼,晦澀的神情越發沉黯。
這時,餐廳的領班,也就是鐘煦延關係不錯的,曾一起打過籃球的球友,汪現,朝他走來。見他一直朝著樓下看,也望去,震驚樓下居然出現了大名鼎鼎的周氏周總的身影。
今天是什麼好日子啊?
餐廳剛開業不久,就迎來梁家兩位千金和小少爺,還有另外謝家大小姐的光臨。
這下再加上周家。
雖說餐廳老板洪躍之和鐘煦延是很好的兄弟關係,但論背景,鐘煦延算沒有,洪躍至可算瀾城出名的小開。雖不及周、梁兩家有家族底蘊有錢,但也是富人圈的一員。
先前,洪躍之就一直想約周京煦或梁稚若見個麵。
好好聊聊餐飲這塊的合作。
雖說餐飲不是夫妻倆的重點發展方向,但多少也有涉及。
隻能說,彼此聯手,隻贏不虧。
奈何梁稚若和周京煦一個比一個忙,洪躍之三番五次都見麵不成,都快消磨意誌。沒想,今天謝家千金給他鋪了墊,把往常難請的都請來了。
領班汪現一瞧,驚喜,當場轉身,卻被鐘煦延攔住。
“你乾什麼?”
汪現微愣,“我能乾什麼?趕緊找老板說周總也到了啊,組織組織迎接大老板。”
鐘煦延眉頭微蹙,“躍之剛接到他爸電話,走了,再說,他在樓下抽了很久的煙了,沒半點要上來的意思。”
這話裡的“他”,指的是周京煦。
“是嗎?”汪現頓住,又看向樓下,“難道不是來吃飯的?”
“嗯。”鐘煦延含糊不清地應。
汪現也狐疑地沒有再說,應包廂區需求趕去之後,鐘煦延在窗邊站到周京煦那支煙抽完,才沉默離開。
梁稚若那邊。
自從梁昭寧說了給周京煦拍了她和她來吃飯的照片,以做對姐姐姐夫感情的促進報備之後,梁稚若就時不時地眼神都黏在手機上。
黏到謝芷淇那榆木腦袋察覺了,梁昭寧當然也察覺到。
謝芷淇嫌棄臉,“嘖嘖嘖,昨晚都還同床共枕呢,今天也就不到十個小時沒見,又想上啦?梁稚若,你該不會真墜入愛河了吧。”
“胡說什麼呢你?”梁稚若裝淡定解釋,“我那是怕他白跑一趟,彆我們都吃完了,他個磨蹭千年的才來,錯過了不麻煩嗎?”
“不麻煩。”/“不麻煩。”
這次,梁昭寧和謝芷淇異口同聲。
“......”
梁昭寧好奇,“以前追你的那些,不都經常白跑一趟都逮不著你表白嗎?怎麼換成姐夫,這態度就不一樣了?”
“我哪有!”梁稚若三連擊,我不是,我沒有,彆瞎說。
梁昭寧和謝芷淇訕訕對視,樂得暗爽。
總算是她倆揪住了點梁大小姐感情上的小秘密,看來也不算銅牆鐵壁嘛,鐵樹這還是會開花的。
梁稚若翻白眼。
她正想說什麼時,不遠處的電梯門開,意外的是電梯裡高大走出的男人,居然是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周京煦。
“姐夫?”
周京煦走近後,梁昭寧和謝芷淇也挺驚訝。
沒想一張梁稚若的吃飯照,一則不含任何地點信息的純報備消息,周京煦還真會找上門來。
他是怎麼知道她們在這家餐廳的。
連梁昭寧都不免意外了下。
周京煦則是神色冷淡地走近,氣場強大到剛才嘴叭叭叭個不停的謝芷淇都不敢再囂張。而是緊張、局促、不安地舔舔嘴唇,擺出恭維之態,特彆懂禮貌地還把座位朝著梁昭寧的方向一挪再挪,就為了給周京煦這尊大佛空出最靠近老婆的恩愛親密座位。
梁稚若無語:“謝芷淇,你乾嘛像個鵪鶉?周京煦又不是野人,還能把你吃了?”
吃她?
萬萬使不得!!!
這到底是什麼嚇人吧啦的虎狼之詞?!
謝芷淇嚇得一抖,更畢恭畢敬地說:“姐夫,稚若姐姐剛剛吃了三個葡萄酒燴青口貝、兩大顆裡昂梭魚丸、五勺普羅斯頓燉菜、兩粒勃墾第牛肉、四勺白燴小牛肉、一塊夏多布裡昂牛排、八口龍蝦濃湯,等下還打算再來幾口奶酥舒芙蕾!”
“謝芷淇你!”梁稚若氣得臟話都要罵出來了。
她怎麼記得她吃這麼多的?
明明感覺剛剛才到七分飽!怎麼她一說就感覺她跟個飯桶一樣,吃了巨多?
周京煦聞言,原先平淡的眼神也變得再看向她時,無端的寵溺玩味了不少:“老婆今天胃口這麼好?”
梁稚若:“......”
她僵硬地彆過眼,尬道:“一般......”
“沒想到這家餐廳這麼合你胃口,還有什麼想吃的?多點些。”周京煦用著她最不熟悉的溫潤如玉,當著她姐妹的麵兒,溫柔哄她道,“要是味道不錯,下次還想吃的,我等下就讓侯胤聯係下餐廳老板,保持好關係,合作都行。以後你隨時想吃,我都可以聯係到廚師。”
“......”
梁稚若剛吃下的那麼多好吃的頓時在胃裡翻攪。
倒也......不用......這麼會演......
以前怎麼沒見她愛吃的,他還去找人合作聯係廚師?
她喜歡吃的都是什麼,他真知道嗎?
梁稚若在長輩麵前能裝,但在姐妹麵前難裝,畢竟都是同齡人,稍有不慎還會戳破。
這種情況,她比較容易破防。
梁稚若也就敷衍地笑了下,點點頭,算是順了周京煦話的意思。
老板,隨你好吧,你說什麼就是什麼,能把恩愛戲演好演完就行。
梁稚若要求也不高。
沒想接下來整頓飯,不僅梁昭寧、謝芷淇說什麼,周京煦都有回應。甚至她們偶然話語間提起的投資這塊疑惑,周京煦也格外耐心詳儘地和她們講解。
講得梁稚若都快以為這是什麼周教授的大型粉絲見麵會。
謝芷淇花癡崇拜就算了,怎麼連梁昭寧都在連連得到極高準確度的解釋後,也變得略微對周京煦尊敬又尊敬了?
就剩梁稚若一個全懂的在旁邊,莫名其妙地聽著很多基礎商戰知識。
弄不明白這到底有什麼好值得講解的?
自己還能悟不透的嗎?
得多知識匱乏。
顯然,梁昭寧肚子裡還有墨水,謝芷淇則是那典型的腦子空空,肚子飽飽,毫無知識泛濫而言的匱乏學家。
那聽完佩服得五體投地的迷妹樣兒。
梁稚若:“額......”
真該懷疑她新西蘭的大學是不是白讀的。
梁稚若全程沒參與她們的對話。
見他們聊得起勁,更是起身,拿著手機去了趟洗手間。
洗手間更靠近包廂。
早有預料出來的時候很可能會撞上梁迦安他們。
沒想還真就這麼晦氣。
梁稚若拐出洗手間,還在擦手,梁迦安就已經摟著美女從包廂裡有說有笑出來,姿勢格外親昵地還嬉笑咬耳,說著隻有他們兩個才知道的膩人情話。
就這樣,還曾長孫親爸呢?
梁稚若想起紀惠玲天天吹噓的那身份,就覺得好笑。這次梁坤帶廖美嫻回來,也沒見紀惠玲跳腳出來說話,看來是真有危機感了。
之前她在這家狐假虎威就靠的是梁坤寵愛。
如今梁坤不寵她了,倒讓她落了個曾長孫親奶奶的名頭,倒是該誇她一聲有腦子了。
知道在梁家,男人的愛最沒用。
還是些虛名顯得更有價值。
梁稚若和梁迦安迎麵撞上。
其實梁迦安早在進餐廳時就看到了梁稚若和梁昭寧。
但關係太差的兩個姐姐,他根本沒打算上前打招呼。
是連最基本的偽善都不想保持了。
梁稚若也沒那麼好人,覷了眼他懷裡的女人,眼熟,港圈出名的嫩模。發展路子野,內地限製多,更因周、梁兩家不涉及的娛樂圈,基本如今由瀾城興起的霍家一家獨大。
近乎壟斷的頂層資源。
霍家最不待見的就是嫩模,和曾經的某些隱秘家世有關。
所以這女人在內地沒有一點發展的路,除非傍上了富家少爺。
而現在,顯然傍上的就是她這個有家室孩子的四弟。
和他爸一樣風流。
但梁稚若從不管這種垃圾事兒。
她巴不得梁迦安一手好牌打得稀巴爛,混得和梁坤一樣下場。
在梁家,是幺孫怎樣,是曾長孫父親又怎樣?
沒能力,隻有泡女人的腦子,她一樣有辦法把他乾掉。
因此,梁稚若臉上可不會有長姐的教訓之態,僅淡淡地凝視了下這對好色貪財男女,微笑:“四弟,恭喜啊,百花齊放。”
百花齊放?
梁迦安愣了下,他懷裡的女人也僵了下,這四個字,還能聽不出什麼意思嗎?
隻是,梁稚若不顯任何傲慢姿態地,真就表露祝福地笑道:“看得出,你們很恩愛,放心——”
說到這,她忽然食指豎在唇邊,隱晦又輕佻地“噓”了一聲:“我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連你二姐也不會。”
說完就言笑晏晏地錯身經過,真沒打擾他們地往自己那桌走去。
女人疑惑,“這就是你說的那個強勢霸道的大姐?她好好說話啊,哪有你說的那樣傲慢看不起人?我覺得她挺看好祝福我們的。”
“......”
半晌,反應過來瞧向那桌笑得更歡的梁稚若,還有周京煦意外出現的身影,梁迦安站在暗光底下,昏沉得照不清他黯淡的神色,他摟住女人腰的力道加重,另一隻手握緊拳的力道也越重。
什麼好好說話。
什麼挺好看祝福。
那隻脾氣火爆的野狐狸怎麼可能這麼好說話?
心裡蔫著壞的,這明顯就是抓著他把柄威脅他的意思。
還是那麼討厭。
梁迦安盯著梁稚若和周京煦今晚過分和諧的身影,全然不像紀惠玲形容的那樣會分崩離析,他惱勁兒越發地重到極致。
*
梁稚若很快吃完飯。
周京煦出去接了個電話,三姐妹在桌上繼續聊了會兒天,梁昭寧見時間不早了,說是差不多可以回了。
梁稚若才隨著一起起身,往樓下走。
可剛走到樓下,她就意識到,她的包忘拿了。
這時,靠在車邊的周京煦朝她走來,神色似有酒意微醺之後的繾綣,喉結微滾,開口,嗓音低低啞啞地問:“怎麼了?”
許是聽了一晚的餐廳音樂。
梁稚若的腦袋也有點兒疼。
她說:“我包忘拿了,在樓上。”
周京煦看出了她的不適,讓她坐進車裡,他上樓替她去拿。
可沒想上樓,正巧碰上餐廳準備打烊,最後幾個服務員都在打掃衛生了。
而梁稚若那款銀色晃眼的包,緊緊地被其中一個高挑的男服務生拿在手裡。
周京煦走上前,還沒出聲,男服務生就挺直腰板,轉過身,不相上下的身高,冷冷地無聲盯向他。
這眼神很有意思。
具備極強的攻擊性,凜冽又冰寒。
周京煦很鮮明地感覺到了敵對。
他知道這是誰,出國前某一晚接梁稚若見過的那小子。
但周京煦不過看著這款由他親手挑選,買給梁稚若當結婚第一年情人節禮物的包,溫雅淡笑:“這是我太太的包。”
男人卻隻看著他,戲謔又試探的:“稚若姐姐,我認識。”
空氣一瞬的寂靜。
旁邊剩餘一個留在大廳的服務員目睹這一幕,驚詫,鐘煦延這小子是吃了什麼熊心豹子膽?這不是周氏那個周總嗎?
拿著彆人老婆的包,這麼和人合法老公硬剛?
找死嗎?
那個服務員不想參與這種事,趕忙有眼力見地離開。
而周京煦僅淡睨他兩秒,就涼薄地勾唇一笑,毫不關心的,“所以?”
“你覺得你配拿我老婆的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