捧他2(1 / 1)

矯瑞東找個地方坐下,“我聞見你身上有濃重的鬼氣,十分純正。”

“自然是因為你在屋子裡。”

矯瑞東搖頭:“這鬼氣有些厲害,是上好的陰間養料。”

孟浮生隻覺周圍涼颼颼的,“你該不會是騙我吧?這兒隻有你一隻鬼。”

矯瑞東:“怪就怪在這兒。你最近有沒有撞見其他鬼?”

孟浮生:“撞見你一隻就已經夠倒黴了,你怎麼不去投胎?”

矯瑞東黑洞洞的眼睛直勾勾盯她,“你真沒有遇到其他怪事?”

孟浮生受不得寒,手腳冰涼,牙齒打顫,像是失去思考能力,“沒有。”

“那就奇怪了。”

孟浮生咬牙,“你怎麼還不走?”

話音落,手機鈴聲響了。

邊啟焦急道:“陳音音不見了。”

孟浮生一驚,掛了電話,顧不得老鬼往外跑。老鬼胳膊霎時間變得細細長長,攥住他脖頸,“你身上的鬼氣我還沒有吸收完。”

“你鬆開,我有急事。”孟浮生臉色發白,渾身冰涼。

老鬼越抓越緊,她掙脫不開。

直到他滿意吸收完才鬆手,孟浮生踉踉蹌蹌跑出去,手指已經徹底沒了知覺。

她給邊啟打電話,“宿舍找過了嗎?”

邊啟:“找過了,沒有。”

孟浮生:“彆墅監控呢?”

邊啟趕緊跑去三樓調取監控,看見陳音音最後出現的地方,正是四層的閣樓。

他眼瞼顫了顫,起身往樓上走。

孟浮生許久沒聽到聲音,電話已經被掛了,她又跟陳音音打,也打不通。

閣樓。

陳音音字練到一半,門被人推開了,他慌忙將宣紙塞到身後,臉上還掛著墨汁。

“你跑這兒做什麼?誰準你上來的?”邊啟怒火中燒,把人拽出來。

陳音音摸摸鼻尖,“這兒有宣紙。”

他指了指靈堂旁邊。

“那不是宣紙。”邊啟咬牙切齒,粗暴將人趕出去。

陳音音腳步一個不穩,差點兒被推下閣樓。他險險穩住身形,打量手裡的白紙,“這不是宣紙是什麼?小氣鬼。”

邊啟黑著臉出來,將他手裡的紙錢拿走,又警告性看一眼,“今晚的事兒不準說出去。”

陳音音沒見過現代的靈堂,“那個雕塑是誰?”

“不關你事。”

“我看見它跟浮生長的一樣。”

“不想死就閉嘴,這件事不準說出去,聽到了沒有,我問你聽到了沒有?!”

如果不是孟浮生罩著的人,他真想立刻把人掐死。

陳音音嘀咕:“不就是一座長生像嗎?我又不是沒見過。”他家祠堂也有一個,比這白慘慘的雕像氣派多了。

等他有錢了,給浮生雕個更大的。

邊啟由他誤會,沒作解釋。

手機玲響了,邊啟看到來電人姓名,平靜接通,“人找到了,沒事兒了。”

孟浮生:“我開車過去接他。”

邊啟還想說話,對方已經掛了,他不悅覷向陳音音,“你滿意了?”

陳音音雙手插兜,臉上臟兮兮的,趿一雙拖鞋,“我又不是故意的。”

他這話是故意的。

邊啟被他氣得七竅生煙,大喊:“滾!”

陳音音:“本公子還不想待在這兒呢,誰家祠堂跟住所擺一塊兒的?誰家宣紙放祠堂的?誰家沒事兒燒宣紙玩的?有病。”

“……”

他趿拉趿拉往外走。

邊啟把大門關上。

陳音音身軀震了一下,腿腳站累了,就蹲在牆根撲蚊子。

孟浮生下車時,少年已經窩牆根睡著了,手腕上被叮了幾個包,狼狽淒慘。

邊啟剛想開口解釋便被她打斷。

“陳音音他才十八,無父無母,這個年紀鬨騰些太正常了,你過分了。”

邊啟:“是他自己要出來的。”

陳音音吸了吸鼻子,“我沒有,他趕我出來的。”

邊啟:“你閉嘴。”

陳音音咬咬唇:“你看他。”

“好了,彆吵了。”孟浮生彎腰摸了摸他腦門,拉人起來。

邊啟拳頭捏得咯吱咯吱響。

陳音音坐上副駕,係好安全帶,餘光衝邊啟得意眨眨。

對方猛地關上門。

車子甫一駛出鐵門,孟浮生表情瞬間冷下去。

“陳音音,從今天下午到現在,你一刻沒消停,給我個解釋。”

他低頭,仿佛知道錯了,不吭聲。

孟浮生:“你要是不想待北京,我明天就買張機票送你回南海,以後就當我們從來沒見過。”

陳音音猛地抬頭,燈火綽綽映他眼底,“是你將我從島上帶出來的,是你非要帶我來北京的,你現在又要丟下我,孟浮生,你把我當什麼?”

“我沒有要丟下你。”孟浮生緩口氣。

“那你為什麼把我一個人丟在陌生地方?我不喜歡那些人。”

孟浮生皺眉:“你成天不喜歡這個不喜歡那個,這兒不是大啟朝,不是蓬萊縣,不是萬般事情都要由著你的性子,你以為你是誰啊?什麼都要憑你的喜好,我沒那麼多耐心!”

風乍起,樹梢瘋狂搖晃,她臉上光影交錯。車內安靜異常。

陳音音抿緊了嘴巴。

孟浮生將車停在一邊,手拄方向盤,沉沉閉上眼睛。

今晚,孟母突然打來的電話就像蜜蜂的針,將她積攢了幾年的情緒一股腦戳破。從孟嘉年死了開始,她對她的控製欲與日俱增。

高考填誌願,她想學醫,那是她從小的夢想,卻被她偷偷改成金融專業。她想離開家,去遠一點的大學,徹底擺脫她,最終還是被孟母破壞了所有計劃。

她是大學老師,就希望她以後也是大學老師,拿一份普通工資,結婚生子,跟她的人生一樣,按部就班生活。

邊啟方方麵麵無可挑剔,是孟母眼中的乘龍快婿,可她不喜歡,沒有人在乎她喜不喜歡,唯一在乎她情緒的人已經死了,已經死了!

孟嘉年,那個貫穿她一生的名字,是她的救贖,亦是貫穿她一生的詛咒。

孟浮生伏首在方向盤上,像死了一般,身心疲憊。

陳音音不過是她情緒爆發的替罪羔羊。她甚至想借他的手與邊啟生分,再無關係。可她不能,從創業到今天,浮生娛樂的輝煌有一半來自邊啟,她不能在利用完人後將人一腳踹開。

她已經在努力忍了,孟母依舊不依不饒,加之工作上的焦慮,孟浮生感知自己已經快要到達極限。

車內的LED燈靜靜閃爍白芒,孤冷暗淡,陳音音忽然攥過她的手,捂在掌心。

“剛才就注意到你的手特彆冷,是不是來的時候著涼了?”

孟浮生愣了下,手被他抓著,拔不出來,熱量漸漸傳遞過指尖,將她的手暖熱。

她靜靜望著陳音音,低聲說了句,“剛剛抱歉。”

“你說什麼?”

“你彆太過分。”

陳音音:“今晚有發生過什麼嗎?我已經不記得了。”

孟浮生噗嗤失笑,“終於知道邊啟是怎麼被你氣成那樣的。”

陳音音:“你很高興?”

孟浮生:“很明顯嗎?”

陳音音一笑,改口說:“不明顯。”

孟浮生瞥見路邊有家雪糕店,忽然道:“請你吃好吃的。”

陳音音眯眼笑,“好啊。”

孟浮生買了奶茶跟冰淇淋,很快遞上來,奶茶是她的,冰淇淋是陳音音的。她吃不了冷,讓陳音音吃,他沒戳破她心思。

兩人就著車內的暖燈一起吃宵夜。陳音音吃什麼都新奇,吃什麼都歡喜,孟浮生感覺身體也沒那麼冷了。

回到彆墅已是淩晨兩點。

陳音音挑在孟浮生隔壁住,把床挪了位,緊挨著她,兩人中間隔了一堵牆,很近又很遠。

孟浮生聽著那邊動靜,陳音音豎著耳朵睡不著。

“你睡了嗎?”她說完沒聽見人回答,自嘲這麼厚的牆壁怎麼能聽見。

下一瞬,牆壁響起兩聲叩響。

——沒有。

孟浮生忍不住笑出聲,“你耳朵真靈。”

那邊又響了三聲。

——你也是。

孟浮生解讀不了,翻開手機,陳音音這會兒還不會用微信。她在通訊錄滑來滑去,最終也沒點開。

“我睡了,陳音音。”

又是咚咚兩聲。

孟浮生安心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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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段期間孟浮生帶他了解了華國文化、美食、電影娛樂等,買了很多書籍,主要是識字,陳音音並不笨,隻是吃了不識華國文字的虧,她當時寫這個人物,曾給他點亮了舉一反三的技能。學什麼都快,動手能力強。加之書裡她設置的文字背景是秦朝的小篆體,網上能搜到,陳音音對照著漢字看並不難學。

她是絲毫不擔心的。

孟浮生唯一害怕的是他哪天知道真相,該如何對她。那麼多鮮活生命在她筆下灰飛煙滅,又該如何補救。她不敢深想,強行遺忘。

陳音音不知她所思,低頭苦讀,盼早日融入她的世界,盼早日趕上她。

轉眼來到八月上旬。

孟浮生忙到把之前報名的攝影大賽忘記了,作品上傳時間還沒結束。她找人將之前被力哥刪掉拍的照片修複。一張張翻過去,特意找到陳音音救她出山洞那天,他立在灰藍天空下,紅霞氤氳,薄月清爽,眼底盛一汪黎明微光。

孟浮生永遠記得那天他的手很暖,將她抓緊緊的。

她將這張圖片題名曙光,附以解讀文字上傳進去,結果要半個月後才揭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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邊啟將陳音音最新的模特照拿給孟浮生,打算讓他先在時尚圈露個臉,探探反應。

照片中,陳音音立在畫廊長巷上,咖啡色馬甲、精致的花邊袖、身上寶石閃爍,是歐洲的貴公子扮相。他的眼睛又大又亮,精致洋娃娃似的。

圖片無疑是漂亮的,可孟浮生還是讓邊啟給換了。這張圖拍得太刻意,人工痕跡明顯,她想要的是驀然回首時的驚鴻一瞥。

陳音音那張臉無懈可擊,足有不經意而撩撥人心的力量。攝影師沒有拍出來。

邊啟問:“街拍?”

孟浮生思忖,“帶他去跟同齡人接觸接觸,吃點人間煙火。”

邊啟大概是懂了,“你想讓他走男高。”

孟浮生說:“他正當年紀不是嗎?不用偽裝,不用精心扮相,他就是少年。”

邊啟沒再多言,她的品味十年沒變過。上一回是徐星柯,現在是陳音音,以後還會有旁人。

這些人太多太多,而留下來的隻會是他。

他扶眼眶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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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孟浮生請了老師教陳音音最基本的拍戲技巧,又帶他去拍戲現場觀摩,一切步入正軌後,兩人生活無可避免忙碌。

除了下班,陳音音幾乎見不到她。

今晚有個圈內宴會,孟浮生打算帶他去認識些人物。

消息發出去五分鐘不到,陳音音就推開了辦公室門,滿頭大汗。

他是拍攝一半跑來的,身上穿藍色高中校服,領口微敞,兩腿筆直修長,正目光炯炯望她。

“浮生。”

才過去半個月,他嗓音竟又低沉了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