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回到家,容榕把打聽到的情況跟他們都說了一番。
也從容桂林的口中,聽到了今天在地裡發生的事兒。
聽他說,是今天乾活的時候天太熱,幾個年輕的壯小夥就想著去附近的林子裡摘點野果子給大夥兒解渴。
結果剛進林子,就看到樹椏上掛著一條被撕得稀爛的褲衩……
“這叫王軍以後咋做人?”王冬梅一邊擇菜一邊念叨著。
“那流氓也真是餓了,連男……”
意識到自己說的話不對,容桂林及時收了聲,沒再說下去。
畢竟不管是男是女,都不是“餓”極了可以對人家耍流氓的理由。
“娘,我的褂子呢?”
光著上半身從裡屋出來,容梧桐手裡攥著剛脫下的那件臟衣裳問道。
“哦對,”正在幫忙擇菜的容榕連忙起身,從屋裡把那幾件補好的衣裳拿了出來,“我沒什麼事,就跟嬸子們學著把你和爹的衣裳都補了補。”
接過那幾件補好的衣裳,容梧桐瞧她的眼神還是冷冷的,眉心稍稍皺了一下,似乎是想怪她不能碰自己的衣裳。
自己是怎麼被逼著辭職的,他到現在都記得清楚,所以並不想接受她的好心。
翻看著縫過的地方,容桂林愛不釋手地誇讚道:“呦,這手藝可真好哎!”
上麵的破洞都被縫好了,缺了布的地方也被打上了補丁。
黑色的線並沒有在藍色的衣服上變成一條細長的“蜈蚣”,而是藏在了裡麵,隻有翻開才能看到。
補丁也是一樣,雖然顏色不一樣,可針腳卻縫得很密,乍一看還以為這布原本就有兩種顏色。
“還是周嬸子教得好,”容榕推辭道,“她教了我好些個竅門。”
縫衣裳也是個細心活兒,不能急,不會沒關係,隻要靜下心慢慢來照樣能縫得好。
一聽是周嬸子教的,王冬梅便不覺得奇怪了,“老周媳婦手藝確實好,跟著她婆婆學了這麼些年,自己也快能開個裁縫鋪了。”
村裡縫衣服手藝最好的就是老周的親娘,按照輩分,容榕該叫她一聲奶奶。
周奶奶年輕時是隔壁村有名的繡娘,誰家辦喜事都央著她繡一對枕巾,後來嫁了人,整日要去地裡乾活,皮膚也粗了、手指也抖了,便很少動針繡一些東西,隻是偶爾縫縫破的衣裳。
如今周奶奶已快七旬,更是很少拿針線了,還好周嬸子心細,跟著學了她幾十年的手藝,才不叫周奶奶的繡工失傳。
將補好的衣裳疊起來,容桂林瞧了眼王冬梅,故意揶揄她道:“這手藝好啊,都趕得上你娘了。”
“嫌我縫得差呀?”王冬梅撇撇嘴,“那以後你的衣裳自己縫去。”
容桂林連忙認了錯,湊上前輕輕碰了下她的肩膀頭,“彆彆彆,我說笑話呢。閨女縫得好,可你縫得貼身啊,穿得得勁兒!”
王冬梅拿起手裡的菜葉在他頭上敲了一下,“上一邊去,我擇菜呢,彆煩我。”
王冬梅笑起來好看,所以哪怕年齡大了,容桂林也總愛逗她笑。
睨一眼逗了自己二十多年的孩兒他爹,王冬梅的眼裡也儘是幸福。
“梧桐啊,下午你去挖點土,拌上水泥把你妹那屋的外窗戶封上吧。”王冬梅趁熱打鐵,主動跟他提了一嘴。
都是一家人,哪有什麼隔夜仇?
當妹妹的都幫哥哥縫衣裳了,當哥哥的幫妹妹封窗戶也是理所應當的吧。
容梧桐皺了下眉,扭頭走進了屋裡,“以後再說吧,下午我有事。”
王冬梅臉上的笑容僵了僵,餘光看向一旁的容榕,生怕她會不高興。
“你哥他就是這麼個倔脾氣,彆放在心上。”王冬梅勸她道。
容榕微微一笑,“沒事兒,他生我氣很正常,畢竟之前是我做錯了。”
她幫容梧桐縫衣服不是刻意討好,不過是幫爹縫衣服的時候順手而已。
同在一個屋簷下生活,隻要彼此能相安無事的過下去,對她來說就夠了。
下午從地裡回來,容梧桐沒多停留就拎著個空桶走了,直到差不多吃飯的時候才回來,身後還跟著一串清鈴鈴的聲音。
“梧桐哥,你走慢點,等等我唄。”
“你快回去吧,腳不舒服還亂跑個啥?”
“那我就是想跟著你嘛,我都答應芬芳姐了,要好好看著你。”
“那也不差這一時半會的,趕緊回家去。”
“我不!我餓了,我要吃嬸子做的菜餅。”
外麵的聲音越來越近,正猜著外麵的人會不會是胡瑛子呢,門就被敲響了。
“嬸子,我又來蹭飯啦!”
打開門,容梧桐和胡瑛子手裡各拎了一隻桶,裡麵放了不少碎玻璃,下麵還有不少大大小小的碎瓦片。
“弄這些東西乾啥?”
容桂林瞧了眼那些臟兮兮的碎玻璃,一看就是破窗戶上拆下來,被人扔掉的,還有那些瓦片,每一塊是完整的,“不能裝不能放的,還撿了這麼多。”
“有用處。”
容梧桐擦了一把汗,舀一勺水缸裡的水,“咕咚咕咚”喝了個乾淨。
容梧桐不是個擅長表達的人,平時話也很少,不過他是個很有主見的人,拿什麼東西乾什麼用心裡都有數,所以容桂林也就沒多問。
吃完飯後,容梧桐便拿起鐵鍁開始乾活。
他先是將碎玻璃和瓦片全部砸碎,又把和水泥攪成了糊糊狀。
都是男人能乾體力活,胡瑛子幫不上忙,卻在一旁不停地用蒲扇給他扇涼。
將弄好的碎片和泥漿放回到桶裡,容梧桐彎腰編起了褲腿。
“梧桐哥,咱這是去哪?”
“哪也不去,”容梧桐一下就將兩隻桶給拎了起來,回頭又對胡瑛子說道,“幫我把鐵鍁拿上。”
“哎!”
胡瑛子起身拿起鐵鍁,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麵,扭傷的腳腕似乎都不疼了。
“外麵黑,帶個燈吧。”容榕提醒道。
容梧桐沒說話,帶著胡瑛子自顧自地往外走。
還以為他們要去哪呢,結果沒兩分鐘的功夫,就聽到自己住的那間屋子裡傳來了動靜。
“梧桐哥,你折騰半天就是要給她鋪地?!”
看著容梧桐對著窗戶附近的土地一陣忙活,胡瑛子一臉的不可思議,說話的聲音都不禁高了個八度,“是你說她是壞女人的,你還幫她乾啥呀!”
容梧桐依舊保持沉默,右腳往鐵鍁上一踩,再熟練地這麼一挖,靠近牆的那塊土便這麼被鏟起來了。
容梧桐乾活利索,沒一會的功夫就在附近鏟出了一個小坑,將泥漿全部倒進去後,緊接著把碎玻璃和碎瓦片也依次豎著放了進去。
比起封窗戶,這倒是個更好的法子。
在窗戶外麵鋪一層玻璃和碎瓦片,就算平常開著窗戶也沒關係,因為隻要靠近窗戶,就會被固定在地上的玻璃和瓦片紮傷腳。
鋪得差不多後,容梧桐這才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土,問道:“剩的還有點,你屋外頭鋪不鋪?”
胡瑛子:???
前一秒她的腮幫子還氣得鼓鼓囊囊的,下一秒她的臉頰就像是個泄了氣的皮球,不僅沒了憤怒,那陷下去的酒窩裡甚至還有幾分幸福的甜蜜。
“鋪!當然鋪!”
湊上前,踮起腳尖後用手絹給他擦了擦汗,胡瑛子抿了下唇,嘴角止不住地上揚:“我屋裡的椅子壞了,順道幫我也修修唄?”
拿過她手裡的手絹,容梧桐往後退了幾步,“那我回屋裡拿個錘子去。”
容梧桐將鐵鍬拿回去時,容榕和王冬梅正在院子裡收拾著晾曬的野菜。
目光碰撞的瞬間,容梧桐的眼神立刻閃到了彆處,低下頭回屋去拿錘子。
“你哥他就是這樣,”王冬梅笑著壓低了幾分聲音,“性子是冷了點,但心是好的。”
“放心吧,都是一家人,哪有什麼解不開的仇?”
容榕“嗯”了一聲,跟著點了點頭。
看來老天爺還是很眷顧自己的,不止給了自己一雙疼愛自己的父母,還給了一個嘴硬心軟、口嫌體直的哥哥啊~
……
好幾天過去了,那個流氓沒有再出現過,大家開始那兩天總開王軍的玩笑,沒過多久就忘了個乾淨。
倒是村長,這流氓都成了他的心頭病了,怎麼都放不下,隔三差五就要在村頭的廣播裡提醒大家注意防火防盜防流氓。
咚咚咚!
中午,容榕正在劈柴火,忽然就聽到外麵有人在敲門。
“來了,等一下。”
起身去開門,外麵卻沒見到人。
結果她剛關上門,還沒走出幾步,就有被一陣“嘭嘭嘭”的敲門聲給叫了回去。
“誰啊?”
打開門,外麵是幾個七八歲模樣的孩子,一個個看著虎頭虎腦的,在看到容榕時,滿眼都是好奇和激動。
“有什麼事嗎?”剛才的惡作劇,讓容榕有些不太高興。
發覺容榕的臉色不太好,孩子們也跟著收起了臉上的笑意,抬起手,有些拘謹地指了下村頭的方向,“村長伯伯讓我叫你過去,說是有事要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