篝火道彆(1 / 1)

終究是超維模擬出的場景,比之現實世界,邊界感會更加強烈。

陸終熟練掌握自己這個如同聲呐一般的能力後,也順利在這黑燈瞎火的下地裂縫之中,感知到了即將踏足的邊界。

不多時,二人足尖觸碰到了光滑的地表,踩踏上去時,還會出現蜂窩狀電光逸散,電光閃動後,不過數秒便消失,如同被黑暗再次吞噬。

“我有一件很好奇的事。”

落地後,陸終也有了滿足自己求知欲的閒心。

“什麼事?”

重霄再一次試圖聯係中控室,發出定位信號。

“你的精神力天賦是精神汙染淨化是嗎?”陸終試探著詢問道,她現在已經知曉了這個世界的性彆相對應的能力劃分,也正是因此才更覺奇怪。

“隻有這種可能性,才能夠說明為何一個alpha會在擁有s級精神汙染抗力的情況下還能做到汙染淨化不是嗎?”

重霄反問式的回答並沒有令陸終滿意。

在陸終的認知中,反問式的回答若非是在陰陽怪氣,那麼就是在回避正麵應答。

想要做到精神力汙染淨化的前提一定是擁有A+以上的精神汙染抗力,這樣才能夠做到淨化他人精神力汙染的時候,足夠抵抗汙染反噬。

多數能夠擁有A+及以上精神汙染抗力的人都是omega,即便是偶爾也會出現精神汙染抗力極佳的alpha或是beta,但他們卻無法做到對他人進行精神汙染淨化。

這是屬於天星係人類的基因鎖。

基因鎖的存在讓這個種族之中不會出現真正的‘六邊形戰士’,精神力再強的人也會深受精神力汙染的束縛;汙染抗力再強的人,也會受到體能、耐力、精神力強度的限製。

像重霄這樣的準alpha軍校生,精神力等級、體能絕對不差,S級的精神汙染抗力又擁有淨化他人的能力的情況,除了精神力天賦恰恰正好就是淨化,也的確找不到彆的答案。

可為何一開始重霄會選擇隱瞞這件事?

如果不是因為和她一起掉進了地縫中,而她又差一點被精神汙染吞噬,重霄可能根本不會暴露他的這個天賦。

陸終去深究重霄隱瞞的原因這一點也是為了確保她在知曉了重霄想要隱瞞的這個‘秘密’之後,是否需要付出什麼代價。

這些時日的相處,陸終不否認重霄這個人的能力,但也不知道是否是性格問題,重霄和他們總是保持著距離。

都已經一同對敵、合作過那麼多次,吃著一個鍋裡的食物、聊著相熟的好友才會聊的話題,卻還是會在每晚準備就寢安排的時候感受到重霄的距離感。

重霄總是會自己單獨紮一個小型帳篷,好似嫌棄他們一般。

每次重霄鑽進他自己的那個小帳篷裡待著,陸終都忍不住在心底默默吐槽良久。

要知道她都已經接受了自己和白榆同為alpha,而默認下二人同住一個帳篷的安排,重霄憑啥就有特彆優待?

她也想要單人帳篷!

轉念又想到重霄的身份,隻能感慨這可能就是‘少爺’習慣,她是沒這個待遇了。

“你要是真的很好奇,可以去研究所看看。”

重霄也不是瞎子,就算再遲鈍,也能夠感受到陸終那欲言又止,眼神一下又一下黏到自己身上又挪開的狀態。

陸終:“雖說之前我有錄入地址,但我其實對研究所並沒有那麼大興趣,即便是你也答應了以後檢查費用減免、提供兼職等福利政策。”

重霄聽著陸終表達著對研究所的不感興趣,卻把他答應過的優待都記得清清楚楚,覺得陸終這人實在有趣。

重霄:“研究所是僅次於福切爾軍校的其他年輕學子的向往之地,如果落選福切爾軍校,研究所也是一個好去處。”

“真的嗎?一個會把非完全人類以代號相稱的地方,想想也不可能成為僅次於福切爾軍校的向往之地吧?”

陸終實在懷疑重霄話語的真實性。

重霄沉默了好一會兒,沒想明白陸終是怎樣產生的這樣的誤會。

“林武……是嗎?”重霄想起這些時日陸終唯一接觸過的非完全人類,想要解釋又覺著好笑。“有沒有一種可能,是林武不是05。”

陸終恍然大悟,這就說得通了,怪不得她一直覺得重霄一提及林武說話就帶口音。

“抱歉”陸終摸了摸鼻子,“看來是我誤會了,看來研究所……”

話未說完,重霄的終端接收到了來自啟明的消息,中控室那邊終於有了回應。

重霄:“啟明老師讓我們原地等待救援,估計十分鐘內,會有引導機器人帶我們離開這裡。”

陸終點了點頭,也沒繼續補充自己先前被打斷的話語。

入夜,臨時基地外燃起了篝火,跳動的火光映照在重霄眼底,顯得那雙眼睛璀璨得像是盛滿明月倒影的湖水。

陸終撐著腦袋,看著臨行前還要做一番總結報告的重霄,心底還升騰出幾分不舍。

她這個毛病即便是換了個世界也沒有改過來。

小時候生了病,打了快一周的針,打最後一針的那一天,福利院的義工媽媽和為她打針的護士姐姐都以為她會欣喜終於離開了這個讓她討厭的診所,卻沒想到她最後的哭鬨不是因為怕打針而是舍不得。

有意願領養她的家庭,不過是連續來看了她好幾天,她就開始對他們產生掛念,最後她也沒有成為被帶回家的孩子。

陸終最喜歡的義工媽媽、孤兒院的夥伴、學校的同學,一個待了比較久的地方……或許正是因為陸終成長的那些年,從來沒有擁有過什麼深刻、無法被輕易斬斷的牽絆,才會這樣容易去與身邊的人事物產生連接。

即便一次又一次因為各種原因,不得不經曆告彆與分離,她還是如此,不存在習慣‘不舍’的情況。

陸終覺得自己這樣的心理大抵是有些病態,她沒想過跟什麼人真正擁有一段穩定的關係,不論是親情、友情還是愛情,也接納所有的離彆、期待任何一次相遇,但這種不舍就如同下雨天打濕的鞋襪,是一種黏黏糊糊的不自在,實在讓她惡心。

這樣的‘不舍’不足以影響她的生活、不足以改變她對於事情發展的判斷、計劃的實施,甚至不會造成很長期的心情低落,但就是如影隨形,悄無聲息地在下一次離彆出現的時刻,在陸終心頭降臨。

陸終曾以為這是因為她的懦弱、她的多愁善感,但隨著年齡的增長,她也逐漸對自己有了更明晰的認知,她知道自己不是個多愁善感的人,也並不懦弱。

她會利用一切有利於自己的機會去達成自己的目的,會拚儘全力去更廣闊的世界追尋內心的平靜、去克服這種如影隨形的‘不舍’。

既如此,她便不是懦弱。

那麼是可惜?可惜自己如同飄浮在空中的蒲公英,落地時以為足以在此紮根,卻再一次被風推著去往下一片未知土地,明明她才剛剛習慣上一片土地的氣息與溫度。

陸終還沒弄明白這些,就來到了黎星,太多的新鮮事物和需要接納的龐大信息量讓陸終都來不及反應,直至今日,心頭讓她厭惡又熟悉的不舍情緒再一次出現。

哪怕換了副身軀、換了個世界,還是這樣嗎?

“作為隊長,陸終也來說幾句吧?畢竟重霄也曾是你的隊員。”

啟明老師發話了,陸終哪怕隻是想湊熱鬨也不得不站起來說幾句。

隔著跳動的篝火,陸終看到隨著啟明老師的話語結束,落到自己身上屬於重霄的目光。

她能說些什麼呢?戰術總結?致謝?太公式化也太有距離感,她這個隊長隻不過是依托夥伴的信任,以及那兩個略顯說服性的S級數據,她倒也沒必要真把自己當個小領導。

她從與重霄認識開始,就在對方麵前揍了一個騷擾犯alpha,後又俘虜他以換取更多物資,在他終於能夠結束這邊的訓練這天,又被她拖拽進地縫,‘玩’了那麼久的自由落體。

這些經曆過後,她還能對重霄說什麼?

‘不好意思,您辛苦了?’

陸終搓了搓手臂豎起的汗毛,怪惡心的。

“那什麼……學校見?”

陸終說完沒等重霄回應就一屁股坐下了,眼神重新放在了篝火上,似覺得火不夠旺,掰起了乾樹枝,一點點扔進火堆中。

“這是對拿下進入軍校的名額勢在必得啊!”軍校生們意識到了陸終話語中的這一層意味,鼓掌起哄。

氣氛與火候到了位,白榆、堯光他們也能在軍校生的起哄中嗆上幾句。

向往軍校的少年人與軍校在讀生相互‘挑釁’,毫無火藥味,隻有期待與祝福。

“嗯,學校見。”

重霄的話語早已被起哄聲和掌聲淹沒,陸終卻在這些聲音中精準無誤地捕捉到了重霄的回答。

先前心頭那令陸終排斥的不舍不知何時已經消失無蹤。

或許,與在地球的時候不一樣了。

“三日後,你們就要去試煉賽場地了,今天雖然短暫給你們放了個假,但也彆玩得忘了自己來此訓練的目的。”

啟明老師看著學生們之間如此熱鬨,忍不住提醒著正事。

然後就被軍校生往手中塞了個剛烤好的肉串。

這小兔崽子。

心裡罵著,啟明卻還是將肉串喂到了嘴中。

味道還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