計謀(1 / 1)

“你你你,你是鬼還是人?”原離顫巍巍地指著山卿,脫口而出。

山卿看向原離身後的後岱然,得到一個肯定的點頭,回道:“原離大人,我是人。”

聽山卿如此正兒八經的答複,原離驚得張大了嘴,她理了理頭緒,才尷尬地開口:“那個……我不是什麼大人,隻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靈使。還有,你不是中毒……死了嗎?”

山卿的目光再次移向後岱然。

原離也跟著回頭,這才發現自己仍坐在身後之人的腿上。她像是被釘子紮到一般,忙不迭地一躍而下,滿臉通紅。

後岱然的臉也紅,不自然地清清喉嚨,道:“山卿,往後姑娘的問題,如實作答即可,不必再問我的意思。”

這番話,著實把原離給稿糊塗了,她重新看向山卿,上下打量了一番。

這山火門二公子昂著頭,一副高高在上、難以接近的模樣,如此驕傲的一個人,怎麼看都不像是會詢問彆人意思的主兒,可觀他方才舉動,分明就是在征求後岱然的同意,隻有得到肯定答複後才敢開口。

這時,一旁的玲瓏公主輕聲道:“哥哥,這位姑娘與你是何關係?”她還從未見後岱然離哪個女子這般近,對哪個女子這般上心,不免有些醋意。

“救命恩人。”原離一步上前,搓著手,笑嘻嘻地道,“公主,我是你哥哥的救命恩人,而且我救了他還不止一次。對吧,世子殿下?”說這話的時候,原離回頭死死盯著後岱然,方才明媚的微笑變成了一個陰森森的假笑。

後岱然慌忙點頭:“對,不錯。”隨即又道,“紫坷,她便是我與你提起過的原離姑娘,是你欲尋找的贈丹之人,也是值得你我信任的朋友。先前的事不必對她隱瞞,而之後的計劃,我也會帶她參與其中。”

玲瓏公主的臉色忽陰忽亮,她雖然心生感激,可仍是放心不下,猶猶豫豫地剛要說些什麼,卻被山卿攔了下來。

“殿下的恩人,就是我們的恩人,殿下信任的人,也是我們信任的人。”

有了此話,玲瓏公主若再執著,便不合分寸了,她歎了口氣,道:“原離姑娘,我信你,你有任何問題,儘管問我就好。”

於是,山卿也跟著道:“原離大人,請問吧。”

後岱然道:“姑娘,莫要拘謹,想問什麼便問什麼。”

原離右眼皮直跳,這無形的壓迫感到底什麼情況,為何她覺得並非自己想問些什麼,而像是被這幾個人硬逼著要問些什麼。犯了重罪的囚徒在受官老爺審訊時,大抵也就是如此。

她看著麵前那三雙直勾勾的眼睛,道:“不就是山卿假死嘛,還有什麼可問的!”

玲瓏公主瞧見原離渾身不自在的模樣,仿佛看到了半月前的自己。那時,她決定下嫁山卿的消息剛剛傳出,幾個家族長輩纏著她東問西問,問得她又羞又窘。於是她替原離解圍道:“原離姑娘,若你之後生出其他疑惑,隨時可以找我。”她端量了下原離,岔開話,“我瞧你衣袍臟了,而且這身行頭太引人注目,若姑娘不嫌棄,我帶你去換套新衣裳吧。”說著,她轉向後岱然,“可好,哥哥?”

後岱然望著原離,心思飄到了很久很久以前,忽聽玲瓏公主喚他,不禁怔了一下。

“什麼?”

“哥哥,我想帶原離姑娘去換身衣裳。”

“也好,也好。”後岱然垂眸,“謝謝你,紫坷。”

玲瓏公主的臉上閃過一抹落寞,隨即又笑著道:“哥哥不必如此客氣。”她邊說邊伸手去拉原離,哪料竟拉了個空。

“等等。”原離後退了一步,“後岱然,我何時答應與你們一起行動?”

“姑娘!”後岱然略微著急,“我先前同你講過的,灰堆城危機四伏,隻有結伴同行,我才能護你周全。”

“好,既然如此,加入你們也不是不成。”原離右眉高挑,“隻是,我有一個條件。”

“姑娘,但說無妨。”

原離凜了目光,向山卿看去:“我和他有仇,若想拉我入夥,他必須下跪道歉。”

原離本以為後岱然會左右為難,最終放棄與她同行的念頭。哪料,還沒待後岱然開口,山卿竟主動揚起衣衫,單膝跪了下去。

隻見他雙手抱拳,一字一頓地道:“原離大人,我雖不知與您有何瓜葛,但是,懇求您能原諒我!”

原離目瞪口呆,語氣也輕了幾分:“那個,方才我說錯了,是我一個故人跟你有仇。”

“何人?”

“柳月娘,你可還記得?”

山卿沉默片時,道:“我明白了,的確是我辜負了月娘。”

原離站在山卿麵前,睥睨而視:“既然你心中有愧,就請你去柳月娘墳前再懺悔吧。”說完,她走到玲瓏公主身旁,嘴角揚了起來:“公主,我這黑袍似乎是有點炸眼,要不,你幫我挑一身丫鬟的衣服試試?”

“這……”玲瓏公主一時拿不定主意,如山卿一般,下意識朝後岱然看去。

原離忙擋住玲瓏公主的視線,扯著她的衣袖,道:“好公主,咱就彆管那瘸子了,我想扮成你的貼身丫鬟小離,你可不能嫌棄我呀。”

玲瓏公主笑道:“姑娘,莫要玩笑,我怎會嫌棄自己的救命恩人?好,這事兒我便做主應了你,請隨我到裡屋吧。”

一刻鐘後,換好衣裳的原離從屏風後走出。她晃著裙擺,轉著圈兒,笑眯眯地問:“公主,如何如何?”

眼前之人,一襲藍紗裙,滿麵如花笑,靈動俏皮極了,連五州第一美女玲瓏公主都看癡了,直言道:“好看。”

“誒,我是想問這身像丫鬟嗎?”

“哪裡像丫鬟,分明是位嬌寵的公主。”

“那不行,得換!”說著,原離欲抬手撕扯衣服。

玲瓏公主趕緊上前阻止:“原離姑娘,方才我同你說笑呢。”

聰穎如原離哪能不懂玲瓏公主此話的用意,隻得作罷:“哎呀,不換了不換了,省得麻煩。”她見玲瓏公主鬆了口氣,嬌柔中帶著美豔,如同夏日盛開的繁花,忍不住又道:“公主,像你這樣好看,這樣心腸好的人,為何要嫁給山卿那混蛋?”

玲瓏公主道:“雖然我不知你與山卿之間發生過什麼,但其中定有誤會。山卿,他是個好人……”她頓了頓,又道,“卻,卻不是我要嫁的人。”

“哦?什麼意思?”

“這……”

玲瓏公主生性內斂,被彆人這般追著問,不免有些難為情,便彆過頭去,尋思該如何作答。

原離衝玲瓏公主眨巴了下眼睛,道:“公主,莫要勉強自己,這本就是你的私事,哪怕是後岱然、後堃讓你說,隻要是你心裡有一絲不願,便不必回應。”

聽罷,玲瓏公主心頭微顫,長這麼大,雖說自己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卻從未有人對她講過這些話,於是,她緩緩開口:“原離姑娘,我並非不想說,隻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其實,我與山卿的大婚是精心謀劃,且注定不會成功的。”

玲瓏公主娓娓道來。

山卿年少時與後岱然一見如故,因後岱然虛長一歲,便拜其為兄長。多年來,兩人不僅頻有書信往來,每逢佳節,山卿還常會到坤培宮拜訪。

他們倆一個是靈力全無的頹廢世子,一個是衰敗仙門的落寞公子。故而,這段關係在外人眼中,就好比一個失意之人和他的影子,有的隻是顧影自憐,黯淡得無法引起外界的注意。

一個月前,山卿追查火靈元的事兒走露風聲,覆燈門一夜之間被滅,他則不知在何時被何人下了毒,並且所種之毒竟與毒人毒性相似。

他試著服下因柳月娘而研製成功的解藥,果然,體內之毒很快就解了大半。

毒人明明早已被五大州聯合絞殺殆儘,為何又會在十三年後重現世間?其中必有蹊蹺,而且這蹊蹺多半與火靈元有關。

為求穩妥,山卿連夜趕赴坤培宮,與後岱然商量對策。

他們的談話被玲瓏公主無意聽到,她這才發現那看似軟弱無力的兩人竟一直在暗中謀劃觀火州的複興。尋得火靈元便是複興大業決定性的一步。

然而,覆燈門被滅,火靈元剛剛浮出水麵就又斷了線索,唯一可能跟火靈元有關的隻剩下給山卿下毒的神秘人。當下,找尋火靈元的關鍵,也就變成了從茫茫人海中揪出此人。

麵對自己尊重的哥哥和兒時的恩人,玲瓏公主決定助其一臂之力,她為表明態度和決心,奉上了自己的尋人之計,而這一計便是引蛇出洞、下嫁山卿。

聽到此處,原離打趣道:“等等,找個人而已,也不至於要下嫁嘛,我看,公主你這是有私心呀。”

玲瓏公主紅了臉,苦笑道:“原離姑娘,萬萬不可開這種玩笑,我方才說過,山卿,他並非我想嫁之人……”

“看來死瘸子誆我,他說你想嫁給山卿。”

“死瘸子?”

“啊,這個……是世子殿下。”

“……哥哥這樣說過?”

“嗯。”

“當真?”

“千真萬確。”

“難怪……”

“難怪什麼?”

“難怪哥哥並沒有反對這個計策,反倒是山卿抗拒得厲害……”

“這等美事,他為何抗拒?”

“他怕有損我的聲譽……總之,他是個好人。”玲瓏公主支支吾吾,兩隻手擰在一起,像是打成了結。

“我看未必,你下嫁山卿這事兒早就在五州鬨得沸沸揚揚了。”

“原離姑娘,山卿也是迫不得已。當時情況緊急,火靈元很可能已經落入歹人之手,若不儘快找出此人,那麼哥哥和山卿這麼多年的心血就白費了。所以,我嫁給山卿,昭告天下,這樣才能在最短的時間內引起下毒之人的注意。

“據山卿所言,那人下毒計量之大,足以讓一位上仙瞬間喪命,若不是他曾接觸過此毒,後果不堪設想。我推斷,那人之所以給山卿下毒,定是不願山卿繼續追查火靈元的下落,倘若他得知山卿不但沒死,反而還要與九土公主大婚,獲得整個九土州的傾力相助,那麼此人定會再次現身毒殺山卿。”玲瓏公主道。

“這種事,九土王那老古董竟然也準?”

“伯父乃深明大義之人,他不僅準許此事,而且還在暗中相助。”

“那你們又是如何確定,那下毒之人會在大婚之日現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