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靈(1 / 1)

“一拜天地!”

“拜皇天後土,拜五行之靈。”

“佳偶天成,‘地’結金玉良緣!”

是時,落花繽紛,光芒絢爛,殿外禮炮齊鳴,殿內曲聲悠揚。

兩位新人在歡呼與喝彩聲中駐足於坤殿中央,朝天向地,拱手鞠躬,行禮敬拜。

全場掌聲四起。

原離黑著臉看向山卿,方才的故事令她有一種似曾相識之感,聽完後,她反而更覺得山卿虛情假意,於是冷颼颼地問道:“那後來呢?”

“後來的事情,仙修大都已經聽說了。”

“就這樣?”

“就這樣。”

“所以玲瓏公主下嫁山卿是因為,情?”

“仙修不相信世間有情?”

“沒經曆過的事情我如何相信?”原離想起柳月娘的虐戀故事,又道,“不過,我倒是經曆過彆人的感情之事,這‘情’字亦真亦假,充滿了謊言和算計,說不定還能要人命,哪有銀子來得可靠?玲瓏公主為‘情’下嫁,真是虧大了!誒,對了,玲瓏公主的臉……”

後岱然笑道:“仙修放心,紫坷的臉,現已治愈。”

原離的白眼翻上了天:“那你還講個……”

那個屁字隻說了一半,她趕緊堵住了自己的嘴。

後岱然笑意更甚。

此時,繁雜的大婚盛典已經接近尾聲,隻剩最後一步——夫妻對拜。

“相敬如賓,鸞鳳和鳴。”

“白首相伴,緣定三生!”

兩位新人緩緩轉身,含情脈脈相視,若此禮落成,二人便正式結為仙門伴侶。

突然,一個銀色影子在殿外湧動的人群中一閃而過。原離心頭一驚,倘若她沒看錯,那應該是幽冥府金銀雙將中的銀將軍。

她暗自思忖,冥王竟然做了兩手準備,還安排其他靈使與她分這一杯羹,看來這次的任務非比尋常。

“無雙世子,既然你講了這麼多,作為交換,我也回給你一個秘密。”原離正色道。

“哦?願聞其詳。”

“你可知道,這場婚禮被五州的地下組織稱為血色婚禮?”原離壓低聲音,“也就是說,此處將有血光之災,若不想被牽扯其中,我勸你趕緊告訴後堃中止……”

原離的話還未講完,大殿中央,新郎官山卿忽然捂住胸口,向前吐出一口烏血。那血液直直地噴到玲瓏公主洋溢著幸福的臉上,將她豔紅的麵紗染成了墨色。

玲瓏公主的笑容瞬時僵住,一聲尖叫震耳欲聾,她慌亂地扶住臉色青紫、幾近倒地的山卿,發出聲嘶力竭的哭喊聲。

“山卿!山卿?你彆嚇我,山卿……”

現場賓客從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中反應過來,登時,驚吼聲,奔跑聲,怒罵聲……此起彼伏,整個坤殿亂作一團。

與此同時,一個渾身是血的王族衛兵不知被誰從殿外扔了進來,越過眾人頭頂,重重砸翻了上座的方桌。那衛兵白眼一翻,當即暈死了過去。

眾人恐慌不安,紛紛向殿外望去,隻見一個金光燦燦的壯碩身影出現在坤殿門口。

來人身穿黃金甲,頭戴黃金帽,膚色烏漆,麵露凶光,他單槍匹馬而來,身後留下一片倒地哀嚎的衛兵。

此人正是宸金州第一勇士,大將蓐鈞。他的名聲威震整個五州,可以說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見此情形,後堃勃然大怒,吼道:“豎子蓐鈞,誰給你的膽子,竟敢闖我坤培宮,傷我九土州子弟!”

“九土王莫要激動,玲瓏公主大婚,五州誰不想來湊個熱鬨。”蓐鈞斜眼環視四周,義正言辭地道:“五州王族世代交好,可這麼重要的盛典,您卻沒邀請我宸金的兄弟,晚輩隻得不請自來。”

蓐鈞踩著幾個在地上打滾的衛兵大步上前,接著說道:“若不是這些衛兵拚死阻攔,又豈會落得這般下場?”

此話一出,滿堂賓客再也按捺不住,紛紛摩肩擦掌,躍躍欲試,卻被後堃擺手攔了下來。

但見後堃從王座中走下,道:“蓐鈞,你未免太強詞奪理,我九土州盛典,何須請你們這些外人?!”

“可是小弟想看紫坷妹妹啊,便隻能隨蓐鈞大人一起來了。”這時,一位身披青紗,手持折扇的白麵書生,從騷亂的人群中信步而出。

此人正是青木王,句棋之。

見狀,後堃瞳孔縮緊,一種不祥之感湧上心頭。

五行相生相克,相生之道乃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相克之道則是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句棋之的木係靈術正克製後堃的土係靈術,可謂占儘了先天優勢,若他全力協助蓐鈞,坤培宮必將迎來一場苦戰。

可是,後堃此人火性大,脾氣臭,方才對蓐鈞還能有所隱忍,眼下麵對句棋之之流,已無法自抑,咆哮道:“句棋之?難道真如傳聞所言,你已淪為了宸金州的走狗?!”

“後堃大哥,您講話怎麼還是這般難聽呀?金克木乃自然法則,我隻是順從了天道。”句棋之不急不慢地道。

這話說得甜甜膩膩、陰陰陽陽,令全場賓客陣陣作嘔。

“呸!你簡直丟儘了青木州的臉,簡直是修靈人的恥辱!”大驛門掌門方墨義憤填膺地站了出來。

“恥辱!”

“真是惡心!”

“先木王怎會將王位傳與你這小人?!”

人群中也隨之冒出幾句叫罵。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不消片刻,賓客們的憤怒一個接一個地被點燃,“恥辱!恥辱!恥辱!”的罵聲響徹大殿。

句棋之無奈搖頭,手中折扇輕輕一揮,無數靈光一齊飛出。轉眼間,靈光變幻成各式各樣的枝葉,齊刷刷地堵在了眾人嘴上。

登時,整個大殿死一般沉靜。

“山卿,山卿,你快醒醒……”

躁亂消失後,玲瓏公主的抽泣聲凸顯而出,格外刺耳,而她懷中的山卿早已沒了生氣。

句棋之蹭到玲瓏公主身前:“這不是我紫坷妹妹嗎?瞧我這記性,我差點就把你給忘了,你怎麼還哭成淚人了?”

玲瓏公主的頭壓得極低,無法看清她的神情。

於是,句棋之貓腰上前,收起手中的折扇,戳了戳山卿冰冷的臉,又道:“我看你這小郎君已經不行了。你哭得這樣可憐,哥哥我著實心疼,要不這大婚盛典就由哥哥替他完成,可好?”

大婚之日,婚禮變喪禮,婚堂變戰場,任誰都不可能無動於衷。玲瓏公主抬起頭,惡狠狠地擠出一個“滾”字。

一旁,後堃怒發衝冠。玲瓏公主那可是他的寶貝疙瘩,句棋之戲弄玲瓏公主,就如同當眾羞辱他自己。隻見他暴怒拔劍,一道土靈光束如同閃電一般,飛速向句棋之劈去。

句棋之反手一擋,土靈刹時潰散。

這是他第一次正麵與後堃交手,沒想到會如此輕鬆。後堃是誰,那可是當今五州在位世間最久的王!當年後堃即位的時候,他還隻是青木州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學徒,這種大人物他都不敢正臉看上一眼。鬥轉星移,滄海桑田,如今,他竟已站在了五州之巔,即使強如後堃也拿他無可奈何。

句棋之不禁麵露得意之情,陰颼颼地道:“後堃大哥,您何苦浪費靈力呢。”言罷,他俯身向前,雙臂大開,一束束靈光從飛舞的衣袖中馳騁散出,直衝殿頂。

下一刹,數不清的靈光仿若大雨一般從天而降,“嘩嘩啦啦”地附著在眾人身上,迅速生出層層藤條。

待眾人意識到大事不妙時,已為時過晚。

滿堂賓客恐慌不安,苦苦掙紮,怎料他們越是用力掙脫,那藤條就綁得越緊。

雖說木克土乃天道自然,但隻要土靈足夠強大,區區青木州靈藤,絕不可能在占有地利優勢的坤培宮內困住九土上仙。

自火靈元消失後,火生土的五行之道被打破,九土州靈力日漸衰微,早不足以與其他兩大州抗衡。句棋之這試探性的一擊,將這個眾人都不願言破的事實公之於眾。

這時,一陣掌聲突兀地響起,蓐鈞的聲音從殿後傳來:“精彩,沒想到青木王的靈力已精進至此。”

句棋之折扇掩麵,眼睛眯成了一條縫:“哪裡哪裡,讓蓐鈞大人見笑了。”言畢,句棋之瞅瞅玲瓏公主,又瞅瞅蓐鈞,尖聲道:“妹妹,方才是哥哥無理了,我哪配得上咱五州第一美女呀,蓐大人才是你的良配呀!嘖嘖,我看著你倆啊,才明白什麼叫郎才女貌。”

蓐鈞身為宸金第一勇士,向來高傲自尊,對下三濫的人和事頗感不恥,他雖奉命與句棋之同行,心裡卻十萬個不得勁,好不容易寬慰自己接納了他,眼下又聽他如此言語,不由眉心微皺,唇齒微張,想說些什麼,但礙於對方的身份,又忍了下來。

誰料,句棋之竟會錯了意,以為蓐鈞嫌玲瓏公主已有婚約,便斂了笑容,道:“妹妹還不快扔掉這死人,到蓐鈞大人身邊兒去。”說著,他伸出手想要拉扯玲瓏公主。

就在此刻,一股幽暗的靈光擋在了他的麵前。

隻見一個頭戴羽翼麵具的貴公子,從上座方桌後跳了出來。這人俏皮中略帶一絲邪魅,不是原離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