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隱了身形走進洞府,夜無冥看向牆上掛著的一柄巨劍,傳聲道,“墨東暘子嗣無數,卻沒想到竟是被墨鉞奪了位置”
梅清寒聽他的話察覺出了些彆的意思,“為什麼不能是他”
夜無冥見他接了話,心中愉悅了起來,“墨東暘生而為魔,如同大多數的魔物一般誕生在無妄之地,在無數年的廝殺中活下來,後來修為漸漲,有了神誌,他女人無數,其中一些也有凡人,但是卻跟一個人間女子生了孩子。這樣的孩子太弱,很難在這活下來,所以墨東暘並不喜歡他”
“所以他就殺了墨東暘?”
“看來墨鉞弑父一事已經傳的三界儘知。應該不是這麼簡單,有一個傳聞,墨東暘為了試探這些兒子女兒的冷血程度,看看他們誰適合繼承自己的地位,讓他們殺了自己最親近之人”
“他殺了他母親?”梅清寒一驚,有些不可置信。
“不,那時他的母親已經死了”
梅清寒看向他,夜無冥卻不說話了,他含著笑意看他,這個人總是少言寡語,明明想知道,卻隻是聽自己說,甚少主動問些什麼,如今他這般感興趣他哪裡肯放過這次機會。
梅清寒沉默半晌,見他絲毫沒有開口的意思,吸了口氣,緩緩問道,“他最親近的人難道是他父親?”
夜無冥聽見他主動跟自己說話,,也不賣關子,“不,是一個獸寵”
“在魔域眼中,帶有靈氣的獸寵是極好的下酒菜。但是聽聞這獸寵在被抓住前就能幻化成人,從墨鉞幼時就已在他身邊,一直隨他長大”
梅清寒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些,若是這獸寵是個女子,已經算是墨月半個奶媽了。他在心中感歎了下,這墨東暘的狠毒。
“所以在墨鉞眼裡最親近的不是墨東暘,甚至在他眼裡,對他的恨更多。但是他很聰明,墨東暘那些兒子雖然夠狠夠毒,但是心眼卻不如他,再說他身邊還有一個從人界抓來的獸寵”
夜無冥見梅清寒目光變了下,“怎麼?”
“我曾見過那隻白鶴”,當時他還奇怪一個靈獸為什麼會跟在一個魔頭身邊。
“但是上一次卻沒見到”墨鉞此人他曾見過幾次,但是都相距甚遠,墨鉞見了他幾乎是掉頭就走,似乎極不願碰上他。
夜無冥不知道想到了什麼,沒有吭聲。
墨鉞的洞府極為空曠,有些地方還布滿了蛛網,似乎是許久沒有人回來過了。
梅清寒忽然看見了一樣東西,他眼中閃過一絲疑問,不知為何墨鉞要把一把菜刀放在台階上。
“聽聞這一開始不是菜刀,之前好像是叫做巨骨刀,這把巨骨刀也是墨東暘的”
“他為了拉攏姓楊的,把這把刀做成了菜刀送給他”
梅清寒,“…”
“楊風翎此人極其擅長烹飪,但是沒送出去”
梅清寒看夜無冥的目光深了些,似乎是在問你怎麼知道的這般清楚?
為何?那自然是因為他前世入了魔域後,曾經幾個魔頭的大大小小的狗腿子告訴他的。他們聚在一起,把曾經那幾位賣了個徹底,有個資曆老的,他們為了表衷心,連墨月小時候尿床被罰了三鞭子的事都說了。
“從魔域的人嘴裡聽聞的”他輕描淡寫,梅清寒也不追問。
“他比他爹的野心要大,他之前吞了黑熊的地盤,又想吞骨女的地盤”
梅清寒心中一沉,他想做這魔域的共主。
“先前他幾次挑釁骨女和黑熊,曾被他們圍剿過一次,可能躲出去了吧”
“楊風翎他們願意?”
“他們不在意這個,但是墨鉞想要動他們也得掂量掂量”
梅清寒想起來他們剛才進來的酒樓。先前以為他的野心隻在魔界,卻沒想到已經伸向了人間。
梅清寒跟著夜無冥在他的洞府七拐八拐,逛了許久都沒有將他的洞府找完。
他忍不住問夜無冥,“你可知道墨鉞藏寶物的地方?”
夜無冥垂眸思索片刻,“或許有一個地方”
梅清寒跟著夜無冥一直向前走,穿過廊道,眼前豁然開朗。
推開這洞府中少有的門,裡麵垂著一些幔帳,夜無冥看向床榻上,目光微凝。這裡的一切分明是兩個人的生活痕跡,雖然早已知曉,但是實際看見還是有些奇異。
梅清寒神色如常,見夜無冥神色有些尷尬,不知道他為何如此。
忽然梅清寒的目光定到一處,夜無冥脫口而出,“彆”,梅清寒的手已經扯下了床榻內側的床幔。
兩人均怔愣當場。
窗幔後的牆壁上畫著兩個人,雖然被畫中的錦被遮住了大半,但是從兩人親密的姿態以及神態中還是能看出這畫是什麼。
夜無冥沉默片刻後,緩緩將那床幔恢複成了原狀。“去彆的地方找吧”
梅清寒似乎是剛剛反應過來,腳步僵硬地轉身出了寢室。
二人出了寢室後都沉默著沒再說話,夜無冥想要找些話說,但是一時間也不知如何開口。丹鶴和墨鉞的關係他在前世便已經知曉,當初丹鶴身死,墨鉞近乎發狂一般,後來收了他的洞府,更是聽了他二人不少事。
忽然一道金光在梅清寒腰間亮起,梅清寒抽出符紙看完上麵的字瞬間麵色冷肅起來。
“怎麼了?”
“顧方寧不見了”,他繼續道,“西南百裡處是什麼地方?”
“薑雪虎的地盤,怎麼了”
梅清寒望向西南方的目光中有幾分凝重,“那裡有他的蹤跡”
夜無冥眸光一沉,前世顧方寧也曾失蹤,隻不過不是現在,而是要等到幾百年之後……
夜無冥拉住他,“你如何確定不是調虎離山?”
“顧宗主的血陣”
若不是感受到了顧方寧有危險,顧宗主不會啟動血陣。血陣顧名思義,就是感知對方身上的血氣並尋找方位。
夜無冥不知想到了什麼,垂了下眸子。
見梅清寒要走,夜無冥道,“不等顧宗主?”顧家待顧方寧如眼珠子,一定不會坐著等,定然已經在路上了。
梅清寒乾脆道,“他有性命之憂”
夜無冥知道自己攔不住他,不再多言,抬腳跟上了他。
在魔海中穿行自然不如外界,所以兩人的速度慢了些,梅清寒掃了眼自己袖角的手,心情複雜地收回了目光。在魔海中穿行,這個人肯定要比他更快,但是這個人不主動提,他也不是一個習慣主動開口的人,於是這能這般前行。
片刻後他們便到了西南百裡外,梅清寒看著一片黑霧中半隱半顯的金黃色高閣,臉上慣常的生冷神情有一瞬間的裂痕。
他猛地想起了夜無冥的那句話,他說他見過更加金碧輝煌的樓閣,隻不過沒那麼好看……
這何止是不好看,簡直就是俗氣置頂!
這黃金閣樓如其名,全部都是用黃金打造,通體金黃,隻是樣子上像是一塊巨大的金疙瘩挖出了一些空洞作為門窗,看起來極為俗氣。
夜無冥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所想,“薑雪虎此人的品味在整個魔海都赫赫有名”
黃金閣與墨雲澤一樣,都無人把手。
大抵是覺得不會有什麼想不開的妖魔來打劫到他們身上,大門都敞開著。
夜無冥低聲道,“小心”
兩人隱了身形,靠近了一層的攬金殿。
顧宗主用的血蹤陣隻能大概確定顧方寧的位置,所以具體人在哪裡還得他們親自去尋。
梅清寒一邊小心地查探著周圍,一邊思量,薑雪虎為何會抓顧方寧,若靈礦是他所為還有幾分可能,這薑雪虎貪財,靈礦既然能換錢財,他有所圖謀不難理解,可是抓顧方寧又是為何?
整個魔海都充斥著魔氣,這魔頭的魔窟更是如此,他們連顧方寧的一絲仙氣都感受不到。
“不可如墨雲澤一般從正門進去”夜無冥給他解釋,“薑雪虎此人雖然悍勇,不懼暗算,可是他卻擔心他的金銀財寶,所以設下了陣法,擔心被人偷去”
梅清寒似乎是覺得有些可笑,心道他這些本來也是搶來的。
“雖然這些也是他搶來的,可是魔海中本來也都是靠搶奪,而且他如今格外小心,是因為他吃過虧”
“因為墨鉞?”
“是,還記得那個淩仙閣嗎?就是墨鉞坑了他”
夜無冥帶著梅清寒從一側的後窗中悄然進了閣中。
與這樓閣的外麵一樣,裡麵也是同樣的金碧輝煌,金銀珠寶隨意散落在地上,似乎是並不大擔心有人會膽大包天的來偷。金子打造的王座正放在大殿中央最前方,隻是樣子依然俗氣。
大殿中隻有幾個魔海侍女靜靜地站在大殿兩側。梅清寒闔上眸子放出神識,可是這魔窟中到處都是血腥之氣,他一時間難以尋到。若是靈氣,他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可是即使是多年受魔氣侵擾,對魔氣極為敏感的他,在這樣的地方也終究有所限製。
濃重的血腥之氣圍住了他的神識,梅清寒下意識地皺起了眉,手腕被人握住,他睜開眼,就見夜無冥正看著他,“尋血氣這樣的事我這個仙魔之體做起來不是更得心應手?”
梅清寒沒說話,因為他知道他說的是對的。可是他這人從來習慣獨來獨往,做事也絕大多數都親力親為,也幾乎從未讓彆人幫過他什麼。最重要的是,他從不想與彆人有太多的牽扯。
所謂牽扯便是一來一往,縱然僅僅是有來不往,他心中也並不願意。
“我對梅少主有所求,讓我跟在身邊已是你的讓步,所以梅少主若是有事想讓我做,大可直接吩咐”
“你我各懷目的,何須如此,若是如今使喚了你,反倒是之後會被有所困擾”
“的確如此,可是我們此行是為了顧方寧,之後讓顧家多給我些報酬便是,由於你何乾?”
梅清寒一時間沒了話。
“這裡血氣最重的地方在地下”夜無冥說罷便邁開步子,梅清寒落後兩步跟在他身後。身前的人身姿頎長,寬肩窄腰,背影挺拔如鬆,行走間沒了慣有的閒散之態,梅清寒心中忽然生出一種奇異之感。
這些年幾乎從來沒有人會走在他前麵,他上次被人帶在身後是什麼時候,遙遠的已經幾乎想不起來了。
夜無冥不緊不慢行走在這黃金殿中,不知是不是梅清寒的錯覺,他竟然覺得他有些輕車熟路……
沿著大殿後的廊道一側沿階而下,更加陰森腐朽之氣撲麵而來。
昏暗的巨大石室燃著青綠色的鬼火,借著這點光點,兩人看清了周圍。
入眼的是一坐巨大的囚牢,玄鐵石造成的柵欄將一側圍成了牢籠,而那牢籠中的血氣還未乾涸,另一側則是半圓形血池,血池之上的石台上放著一盞燈。
梅清寒敏銳地掃見了玄鐵牢中的一抹白色,整座地牢雖大,但是卻一眼能看清,這裡隻關押著這一人。單是一眼,他就看出了此人並不是顧方寧。
他走下石階靠近了些,終於看清了躺在地麵上的人。
那人頭發遮麵,看不清模樣,染著血跡的長袍極為寬大,露出一雙纖細的小腿和白皙的腳,隻是那上麵同樣布滿了傷痕,看身形應該是個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