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清寒轉身邁開步子,夜無冥自然而然地跟在他身側,方才梅清寒隻是因為險些失態才跑了出來,如今他心中方才因為衡文景二人生出的情緒消散的差不多自然該回去。紅塵穀還是一團糟,之後便是善後的事,他們說到底也是外人,去了也幫不上太多的忙。於是梅清寒不著急,夜無冥則更不著急。
夜無冥走在梅清寒身側看著那鏈子,目光有略微複雜,這鏈子是聘禮的事當然是方才心口胡說的,不過雖說不是聘禮,但是和聘禮倒也相差無幾。方才鬼使神差地便這樣做了,令他感到有些意外的是,這鏈子給了他,他竟未有半分不舍,反而因為他的接受而感到心中愉悅……他目光掃過琉璃鏈,落到他的手腕上,這鏈子本是他母親的東西,如今戴在這個人身上倒是說不出的合適,非但不顯得女氣,倒是令他多了份靈動,這個人身上從前與這個詞是半分也不沾邊的……
他撚了撚指尖,方才觸碰這個人手腕時的感覺似乎還留著幾分冷意。這個人總是這樣,渾身發冷,讓人忍不住想給他披件衣服……
但是他沒有動,他知道梅清寒的冷並不是一件衣服可以解決的,他隻是靜靜地站在他身旁走著,等待著他看儘這夜色,等待他想要回去。
夜無冥有些後知後覺,方才梅清寒是因為衡玉華父子吧……時至今日他才明白,原來在他內心也並非真的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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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清寒兩人回到紅塵穀時,溫扶靈正臉色蒼白地坐在昏死過去的衡文景身邊,而楊聲則與樓佩風出去安置衡家其他的弟子。
梅清寒站在衡文景床邊不遠處,忽然皺眉道,“顧方寧去哪了?”,他這一路走來並未見到顧方寧,就連南明嫣等人也未看見。
溫扶靈遲緩地抬頭,臉上如失了魂一般,比床上的衡文景好不到哪去,她重複道,“顧方寧?”
梅清寒看她樣子知道她應該並沒顧上其他人,就連如今說話時好像也沒有回神。
就在兩人打算出門去找人時,溫扶靈忽然開口道,“墨彤他們說紅塵穀有事便先自行離開了”
梅清寒停住步子,“南明嫣二人也走了?”
“是”
“那顧方寧呢?”
溫扶靈臉上出現了一瞬間的猶豫,不確定道,“這…他們好像一起走了”
梅清寒並未多言,徑直出了門後他拿出一枚方才在鬼域拿到的鱗片,指尖一道燃氣青色的火焰將假靈石放在其中。忽然黑煙聚攏到了一處緩緩向一個方向延伸而去。梅清寒皺眉,那是花鄉鎮的方向,難道偷盜靈石的人曾出現在花香鎮?
他睜開眼正欲施法,袖子卻猛然被人拽了一下。
“梅少主打算去尋靈礦,我也一道,要是找到了也好跟衡家要一些報酬”
不過他也沒多猶豫,下一刻兩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花鄉鎮本就在紅塵穀外不遠,兩人幾乎是下一瞬便到了此地。
梅清寒冷聲道,“鬆開”
夜無冥把手從他手腕上鬆開,微微一笑,“梅兄的瞬移術已經登峰造極,若是不這樣實在是跟不上”
梅清寒未發一言地邁步就走,夜無冥則是在他身後勾唇一笑。
眼前是一座高十八層的樓閣,隻見上麵龍飛鳳舞地寫到“淩仙宮”,梅清寒目光一凜,這名字倒是起的不客氣。而且竟然有十八層,人間樓宇中就連皇城的占星台也不過十六層,看樣子這酒樓來頭不簡單。
一進門梅清寒倒是有些意外,隻因為這酒樓裡麵與尋常酒樓並沒有什麼兩樣,一層是富麗堂皇的大廳,一小坐假山被擺放到了正中心的位置,兩側各有木梯延伸至二樓。
店小二上下一打量進門的二人,眼中一亮,頓時堆起滿麵的笑意迎了上去。
“兩位客官,可是要用膳?”
梅清寒沒有開口,夜無冥則開口道,“我們是來做生意的”
小二再次打量了下二人,“原來如此,那兩位貴客請隨我來吧”
梅清寒上了二層才發現這裡竟然彆有洞天,金碧輝煌,人聲鼎沸。
夜無冥似乎是看出了他的想法,笑道,“我曾見過一個樓閣比這個還要金碧輝煌得多,隻是”
“隻是什麼?”
“隻是沒這個好看”
梅清寒心道,金碧輝煌還沒這個好看?
梅清寒一路跟小二上去,心中一驚,中間九層竟都是賭坊。
那小二邊引路便說,“看兩位眼生,咱們這除了生意,還有不少能添樂子的玩法,若是二位不急,留下來玩玩也好”
“少廢話”夜無冥冷眼掃他一眼,傳音給梅清寒解釋,“這十層中,下三層是招待的是凡人,中間三層招待的是修仙之人,上兩層招待的是魔”
梅清寒心道,好大的膽子,紅塵穀外敢這般肆無忌憚。
“不要小瞧了這地界,許多理不清的恩怨,便是在這解決的。第十層人賭的是魂魄,也就是來世,仙賭的是仙骨,魔賭的是魔丹,不過殊途同歸,都是堵上自由罷了。有些人的恩怨終其一生也無法了結,所以隻能如此”
梅清寒對其中之事知之甚少,“難道輸了的就願賭服輸?”
“當然不。所以這十層得有一個坐得住陣的人”
“看來你深諳其道”
“我從不賭”夜無冥低聲道,“我想做的哪怕隻有萬分之一的希望也一定會做到,所以我從不賭”
“那十層之上呢?”
夜無冥低聲道,“這酒樓做的買賣可不止這一幢”
梅清寒忽然想到了什麼,看向夜無冥,“既然這裡可以買賣東西,那修為呢?”
“自然可以”
梅清寒喃喃道,“難道當年蔣檬…”
“極有可能”
侍者帶著他們走到一道門前,推門走了進去,兩人抬腳進門,下一刻眼前便換了景象。
“兩位貴客,到了”說罷,侍者躬身退了出去。
兩人拐進了屏風後,一白麵書生模樣的人端坐於桌後,見了他們緩緩開口,“二位是買還是賣?”
夜無冥道,“賣”
“那二位打算賣什麼?”
“你們如今缺什麼?”
那書生麵色不變,“殺人的刀、凶惡的魂,萬兩的黃金,都缺”
“最缺的”
“最缺的,你沒有”
夜無冥唇邊含笑,“你不問問,怎麼知道我沒有”
那白麵書生道,“傳聞縹緲山梅少主有一親傳弟子”
夜無冥和梅清寒的神色同時冷下來,夜無冥道,“你們要殺他?”
那書生搖頭,“不,要活的”
“要他有何用?”
那書生便不說話了。
梅清寒忽然開口,“誰買的?”
書生搖頭,“不可說”
夜無冥道,“你問他也無用,這書生顯然已經不是活人了”
“你那徒弟…”
梅清寒看向他,“這樓背後是何人?”
夜無冥沉默片刻,“不知”
梅清寒抬手淩空畫了一道符咒,畫完的瞬間那符咒便燃起了火焰,消失於空中。
“你這是”
“下令封山”
夜無冥心口猛地一空。
兩人心中各有心思,夜無冥本想詐這書生一下,沒想到得到了一個這樣的消息。難道前世時便有人在這時就想要抓他嗎?
梅清寒看著書生如木偶一般的神態和動作,微不可查的蹙眉,“這便是第十層輸了的凡人?”
“是”夜無冥掃了一眼梅清寒的神情,“難道梅少主又想救人?”
梅清寒收回目光,“這是他自己的選擇,既無人逼迫又何須相救”
“你方才說的要買的是什麼?”這裡做的是生意,既然夜無冥打算賣,必然有想要買的東西。
“仙長要買何物?”
夜無冥將一袋靈石丟給那書生,“你看這些能買什麼?”
那書生將靈石拎起來放在一旁的秤盤上,“一百七十顆靈石,能買的東西不少”
夜無冥隨口道,“那便挑個最值錢的”
“引魂草、鮫人骨、紫玉琴,這些價值相當”
夜無冥轉頭看向梅清寒。
梅清寒沉默片刻,仍是不解,“看我做什麼?”
“挑”
梅清寒沒理會他。
“這靈石是梅宗主給我的”
梅清寒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看了眼那幾樣東西,“紫玉琴”(伏筆:梅清寒的琴聲,棉花)
聞言,夜無冥略微詫異的掃了一眼梅清寒,又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
片刻後,夜無冥還是忍不住道,“梅少主對這琴有興趣?”
“總比那兩個好一些”
平心而輪,梅清寒的琴藝絕對說不上是絕佳,甚至連中庸都算不上。曾經夜無冥剛入仙門之時也因希望得到梅清寒的認可,時常不遠不近地待在望梅軒,偶爾聽見梅清寒彈的曲子,那時的他雖然難以欣賞,卻因為梅清寒是世人眼中天賦卓絕的存在,下意識覺得他在琴藝上自然也不會差,於是便暗自琢磨他談的或許是仙門中罕見的調子,必有其中韻味。直到後來他闖蕩了其他仙門,後來又成了魔尊冥王,世間絕妙的曲子紛紛聽過,才恍然梅清寒的琴調並非蘊含精妙,就是單純地琴藝不精。
夜無冥便不說話了。
兩人出了雅間,夜無冥忽然攥住梅清寒的手腕,梅清寒皺眉,“做什麼?”
“梅少主隱身的功法比我強”
梅清寒懂了他的意思,心念一動,二人便憑空消失在門前。夜無冥傳音道,“一百多顆靈石不是小數目,這書生一定會收起來”。
果然不久那書生便走了出來,兩人跟著他轉了幾個彎,就見他進了一道暗門。
待他走後,兩人走到暗門前,梅清寒正欲開門,夜無冥卻先一步將手伸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