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仙魔大戰第三十七年,魔尊……(1 / 1)

醉青絲 韓卍 4141 字 10個月前

仙魔大戰第三十七年,魔尊被斬於無念劍下,後十方仙宗掌門玉麵神君入魔,誅滅於碎魂台。

縹緲山碎魂台,層雲疊嶂,煙波浩渺之間有巨大的雷光從天而降,令眾多的圍觀人士頗為心驚,也頗為幸災樂禍。

仙界掌門自墮為魔,受刑於碎魂台。

碎魂台層層疊疊的石瓣之巔站立著一個人,那人身著白衣,麵戴玄冰麵具,遮住大半張臉,正受著九天神雷,血將他衣袖染紅了大半,他的表情卻是平靜,波瀾不驚的好似正在承受著蝕骨劇痛的不是他的身體。

整座碎魂台宛如一座巨大的花枝,高聳的石柱之上托著一朵盛開的石刻蓮花。

碎魂台外圍了眾多前來觀刑的各路人馬。有仙,有魔,有鬼,還有萬丈碎魂台下湊熱鬨的人們。他們奇異的相處和諧,造成這種詭異平衡的原因是仙界的想看入了魔的仙宗掌門被劈死,魔界、鬼界的想看曾經仙界的掌門被劈死。

仙界的痛恨這人的背叛與墮落,魔界的、鬼界的幸災樂禍他有今天的下場。

所有的人都盼著他死。

白衣人對場外一張張或是義憤填膺、或是冷漠鄙夷的臉,麵上沒有半點波瀾,或者說他始終沒有對場外的所有人投去片刻目光。這裡麵沒有一個人在意他,他早就知道。有誰會在意一個可能霍亂三界的魔頭呢。這樣也好。他身子踉蹌一下,目光快速地掃過場外的眾人,包括端坐於鯤鵬之上的人,沒有一絲停留。

場外的鯤鵬坐騎上,一個著墨色長袍的人表情淡漠地自斟自飲。他歪坐於一方翠玉幾案之後,鯤鵬巨大的翅膀微微揮動,但是並未令他幾案前的杯盞中濺落一滴酒水。

他抬眸看向那正受刑的那人,猩紅色的眸子劃過一道碎光,那是太雷光芒的倒影。

即使按理說他們本不該如此,甚至按常理來說他應該管碎魂台那人叫一聲師尊。

曾經的師徒二人隔著九天神雷的流光結界,比陌生人還要陌生。

九天神雷雲籠罩在碎魂台上,一道道神雷不斷從雲中砸下,發出令人膽寒的巨聲,周圍的人站的頗遠,畢竟這九天神雷太多厲害,一個不小心殃及了魚池,他們的修為就不保了。

碎魂台下站著的人群議論紛紛。

“這就是梅家那位久負盛名的少主?”

“可不是嘛,誰知道走上了這條邪路”這人頗為唏噓的說道

“哼,貪心不足蛇吞象,表麵上長得人模人樣,背地裡竟然修魔”

“你們不知道,這梅清寒平時就是滿身的傲氣,目中無人,性格乖張得很,跟他梅家人都跟陌生人似的,要說做出這等事來也不奇怪”

“原來如此”

“也怪這梅家倒黴,本來以為培養出了個仙界掌門,沒想到他竟然是邪魔歪道”

“不過梅家大義滅親,此舉倒是不愧是仙門世家所為”

“不過好像聽說他是自己承認的修魔”

“哼,估計是裝不下去了吧,聽說重蓮魔功反噬起來可是比死還恐怖,估計是受不了了”

“那他為什麼不弄個魚死網破”,就這麼乖乖認命了?

“你懂什麼,這樣最起碼他還能落個子請伏誅的虛名,比起哪天受反噬時被人殺了,這樣的死法不是顯得更加大義些嗎?不然魂飛魄散了也隻是個修仙界的恥辱,這樣還能挽回一點”

“這梅清寒倒是心機夠深”

“不深能修魔嗎?那可是足以撼動三界的魔功啊,也虧他能修煉哪種程度”這人邊說邊搖頭,不禁想起了當日的畫麵,遮天蔽日的魔界大軍兵臨城下,仙界掌門一人立於祥雲之巔,那一戰真是撼天動地,可惜……

這是修仙之人說的。

“當年傷我們魔族那麼多人,就應該料到有今天的下場,我看,這雷還輕了點”黑紗女子美目流轉,調笑道,隻是那雙眼睛裡透出的神色卻是毒辣。

“行了吧,要是你去,一個雷都抗不過,我聽說這雷可要比普通的神雷強了多少倍,畢竟是叛徒,還是仙界掌門,當然得重點”

“哼,什麼仙界掌門,還不是修煉了咱們的魔功,虛偽的小人罷了”

“不過今天總算是能報仇了”

“這是他自願死在這,要是落在我手裡,保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所以,這梅清寒也算聰明”

這是魔修說的。

人們中所說紛紜,卻都在紛紛斥責這個人的咎由自取,仿佛他們不唾罵此人一句就成了旁人眼中的異類,其實他們有的人連其中所謂的因果都不知,與台上受刑之人更無瓜葛,隻是一個千夫所指之人,誰有會為其辯駁呢?

他們聲音不大,但是一字一句都清晰的落入了魔尊耳中,夜無冥聽見他們所說,心中嗤笑,什麼仙門大家,什麼大義滅親,不過是一群明哲保身的偽君子而已。而這些魔修,也隻能在這裡成成口舌之快罷了。

他目光落在高台的那個人身上,目光無悲無喜,他這所謂的師傅啊,你看,你竟混成了這幅樣子。

正道不容,魔道亦不容。普天之下竟然沒有一個能容你的地方,你多可悲。

他身形微動,頸上瓔珞的鈴鐺發出輕輕的碰撞聲,淹沒在這聲勢浩大的雷刑之中。

“尊主,這九天雷刑當真厲害,不知這仙宗掌門能撐多久”身著黑衣的、半掩容貌的鬼邊奉茶,邊對身邊的人道。

“看樣子快不行了”轉著手中的杯盞,眼神淡淡的看向碎魂台,語氣涼薄地說道。

一旁的一個魔修悄聲問旁邊一人,“這魔尊怎麼也來了,是打算救人嗎?”他雖輕聲,但是周圍都是耳力頗佳的修士,想不聽見都難,更何況身為魔君的夜無冥。

這一問立馬引來了周圍人不少警惕的目光,因為魔君極少出現在這樣的場合,他此次前來的目的也還不甚明晰,要是救人的話……他們心中有些忐忑,畢竟誰都知道魔尊曾經是那曾經仙界掌門的徒弟,就算師徒決裂,萬一魔尊還念舊情呢。

鯤鵬之上的男人著黑色墜紅色滾紋長袍,額前墨發一側被金飾攏起,另一側則自然墜下,他麵色蒼白,襯的唇色更加鮮豔,一側的耳朵上墜了一道紅色的流蘇,脖子上還環著一條瓔珞,但是那瓔珞中心原本該放珠子的地方卻空空如也,他生的極好,足以媲美台上那人的光彩,隻是相較於台上那人更多了幾分邪佞,他周身環繞的鬼氣,讓慵懶的他多了絲魅惑。令人驚奇的是,這樣的一個三界魔頭的眼下竟然生著一朵尾指指甲大小的金色蓮花印記,令他魔不像魔。他神色淡淡,卻足以讓周圍眾人情不自禁的目不轉睛,猶如畫中食人心魄的妖媚,隻是這人不是妖媚,他比妖媚更加恐怖,他是從西絕穀裡爬出來的惡鬼,令人仙魔三界皆談之色變的鬼中之王,魔尊無冥。

男人不甚在意地把玩著玉杯,眸光凜凜地看著碎魂台,眸光流轉間猶如黑夜中的妖孽,攝魂奪魄,看直了周圍的幾個女修。

他丹唇輕啟,笑道“是又如何?”

周圍的人又是麵色一變。

夜無冥看他們的樣子,又是輕嗬一聲,嘴角的笑意更甚,眼中卻是寒芒凜冽,鋒利徹骨。

“我來,送他一程”看在曾經名義上師徒一場的份上,即使連這名義上都有些算不上。

一旁侍候的小鬼偷偷地覷著魔尊夜無冥的表情,雖然他也被他這顛倒眾生的臉迷惑了下,但是很快便反應過來了,畢竟跟在他身邊時間長了,也練得了幾分自控力。

他抬眼看了看遠處受刑的那人,心道,好一副鐵石心腸,這二人不愧是師徒。

其實夜無冥來觀禮純粹是因為太想看看梅清寒把自己作成了怎樣一個結局而已。按理說,作為曾經的師徒,他不應該來,顯得他無情,但是他並不在意,因為在他眼裡他們並不是師徒,當初他滿心歡喜奉的那杯敬師茶梅清寒並沒有喝。他覺得梅清寒此人是活該有此下場。冷漠無情,鐵石心腸,這八個字形容梅清寒再合適不過,甚至猶不及梅清寒石頭般的心。

他幼年時候經常思考梅清寒這人到底是不是人,並且怨恨至極時心裡還曾盤算著怎麼才能把梅清寒弄死,但是一直迫於修為差距或是其他原因一直沒能實現,不過現在倒是不用他動手了。

看著高台上的景象,夜無冥覺得他應該心中充滿暢快,但是實際上並不是,說到底其實他和梅清寒沒有深仇大恨,隻是年少時的期待落了霜雪,初心最終落入歧路,皆因梅清寒,他心中是怨的,但還不至於到恨,他依然眼神淡漠地看向高台,隻是心中所想卻不像他表麵上那樣平靜。

有人笑道,“他終於快要魂飛魄散了,今日之後世間便再無玉麵神尊了”

“魂飛魄散…”

茶盞被扔在鵬鳥脊背上而後墜落。

夜無冥還是踏上了那碎魂台,紫雷狂卷中,二人相向而立,梅清寒似乎沒察覺出有人走進一般仍然微微昂著頭。

“師尊,當初幽冥穀邊你可曾想過今日?”

梅清寒不語,也並不看他。

“若你當初對我好些,或許今日便不同。”

梅清寒還是不發一言,卻是終於看了過來。

夜無冥“若你求我,我便…”他的聲音陡然停住,因為他發現梅清寒平靜的目光並沒有落在他的身上,而方才梅清寒抬著頭,是以他才並沒有注意。說不清是以什麼樣的心緒開了口,“你的眼睛,是誰有這樣的本事將你傷成這般”

梅清寒平靜的開口,“我為何要求你?”

夜無冥走近他的身前,微微俯視那人的雙眼,“因為隻有我能救你”

預料中一般的平靜,良久,他隻道,“宿命而已”

梅清寒越發平靜就顯得夜無冥越發可笑。夜無冥原本攥著的拳更緊了一些,“我最後問你一句,你對我這個徒弟,可曾有過一份在意”

梅清寒平靜的語調並未有絲毫的,“於我而言,你與他們,與這世間萬物並無任何分彆”

夜無冥怔愣,片刻後,陡然狂笑起來,碎魂台環繞的罡風刺的他眼睛發脹,“你,你這個人,怪得不無一人為你出頭,無一人為你”為你…傷心。

可笑他竟然曾經想從他目光中得到一絲暖意與不同。

夜無冥笑意儘褪,神色恢複了冷淡,他走到高台邊,卻看向北方遠山,“既如此,想必你對我,對曾經的事也未曾有過半分後悔”他聲音不高,也未曾期待什麼回應。

他出了碎魂台,坐於鵬鳥之上。九天神雷倏然砸下,在那雷聲落下之前他聽見了梅清寒毫無波瀾的聲音,“此一生所行之事,皆無悔”

他觀那九天神雷響徹天際,鬆開緊扣的掌心,前塵往事如風呼嘯,浮光掠影皆是涼薄,捉不住片刻融洽。喃喃道,也是,你這樣的人怎可能值得我去傷心,我這樣的人又怎會被你所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