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成立一個宗派?
穆瑛陷入深思。
倒不是說這個方法不行,隻是他竟然完全沒有往這方麵想。
仔細思考,自建宗派可行嗎?
穆瑛完全沒有了解過這個方麵,他隻是模模糊糊知道部分。
修仙者從天地靈氣裡汲取能量,化為自身力量。從踏入修煉之路開始,與天地生靈的聯係就在逐步加強。雖然時間短暫,但他也確實感受過那種輕盈無我的狀態。
所以他知道建立宗派需要敬告天地。
但是儀式呢?是否需要獻祭?是否需要見證人?是否要提前溝通其他門派?
這些事項,穆瑛都一概不知。
最令他感慨的是,自己的思維過於固執,沒有跳開框架去思考。
永遠年輕,永遠反思。
因為事情沒討論完,所以四人還是齊聚一間房開會。
穆瑛道:“應該是可以的,但是我不知道如何建立一個宗派。”
北乾卻是疑惑道:“很難嗎?有什麼必備條件嗎?”
他接著恍然大悟道:“你們修仙界也像我們凡人界一樣,建立門派要得到朝廷的審批同意嗎?”
“這倒也沒有。”穆瑛回答道,“修仙界沒有像朝廷這般具有如此強大強製力的行政管理能力的組織。”
“那還有什麼方麵的困難呢?”北乾繼續發問。
“嘶......”穆瑛猶豫片刻,無法立刻回答,“應該必須要告知天地生靈。”
“祭祀嗎?要幾頭豬羊牛?”
穆瑛被北乾問的愈發沒底氣,心虛地說道:“太有違天和了,或許可以使用陣法替代祭祀。”
“那太好啦,先生會陣法,這不就解決了?”
穆瑛“嗯......”了半天,也沒想出有什麼不對,但又隱隱約約覺得不對。
最終他說道:“這會不會太草莽了?”
透露著一種歪門邪道的氣息。
他的背上都快滲出冷汗,總覺得自己似乎在往大魔頭的方向呼嘯而去,且沒有刹車可以踩。
北乾倒是轉頭對宛桑榆開玩笑道:“我還以為咱們隨便找個沒人的山頭就好了,圈地為王。”
宛桑榆隨意道:“無所謂的吧,反正沒人管。”
“四人夠成立一個宗派嗎?”北乾又問道。
何止夠啊,簡直太夠了。三人都能成立黨支部了,四個人簡直高配。
穆瑛在內心默默擦汗吐槽道。
他道:“但是你們全部人都加入嗎?”
事關燕白,燕白本人自然是要加入的。但是北乾和宛桑榆,一個準備開始修煉的凡人,一個有家族的避世高手......
北乾理所當然道:“我早已發誓要追隨先生了。”
宛桑榆道:“老板,我是你最厲害的打手,等我有錢還你再退出也不遲。”
燕白高冷地點點頭。不過對於穆瑛來說,燕白的態度還是很容易就能猜到的,
“不過我們成立了宗派,文淵樓又如何知曉?”宛桑榆提出一個關鍵性的問題,“他們不承認該如何是好?”
“無須擔心。”穆瑛這點很有把握,“文淵樓之所以被所有修仙者奉為聖樓,就連曆史上的幾次大戰都未受到波及,就知道文淵樓並不簡單。”
“事實上,隻要發生了,文淵樓就一定能記錄下痕跡。隻要我們敬告天地,文淵樓無需人力收集,就能自動記載。”
穆瑛非常確認。
他沒有去過文淵樓任職,他的級彆太低,不在候選名單裡。但是他認識被借調的長老,善玄長老。
她是少數沒有參與天衍宗內部爭鬥的人之一。
或許是因為穆英英與黎清清的爭鬥開始時,她早就被借調去文淵樓的緣故。不過說是大師姐與小師妹之間互相爭鬥,其實也就是黎清清一人在動手罷了,穆瑛全然是被迫卷入。
穆瑛對善玄長老印象深刻且極具好感,是源自當時善玄長老傳回宗門的一封信。
信是寫給掌門,也就是穆瑛的師父元徽真人的,穆瑛隻是不小心看到了。信的內容很短,寥寥幾句,筆鋒銳利透紙,卻有著說不出的冷靜。
她寫到:人言不可儘信,勿偏頗,心盲無可醫。
穆瑛看完,委屈幾欲衝破內心的柵欄,隨著淚水噴湧而出。
如此簡單的道理,他師父都不懂。
不,他師父不會不懂,隻是他早就作出選擇了。
被選擇的人不是穆瑛而已。
時至今日,他回憶起來心裡還是有淡淡的遺憾,並非替他自己,而是穆英英。
他和穆英英長得幾乎一模一樣,按照平行世界的理論解釋,他們倆應當就是不同世界的同一個自己。
知道另一個自己被其親近之人傷害,難免會感到憤怒。
他承認他是個自私的人,之前隻想著離開,對很多事都故意置之不理。現在他走不掉了,再回憶起來就多了幾分真實的怒火。
更多的惡意則是針對那傻唄的“劇情”。
再如何客觀地理解局內人,也不免帶著不滿。
話又說回來,他之前一直不去思考,甚至一直在逃避的一個問題,現在已經無法忽視,算是強烈地散發著存在感。
穆英英在哪裡?
他是身穿,幸好是身穿,不然他就真的變成生理性彆女,心理性彆男了。且那樣他會完全無法接受自己,他之前連女孩子的手都沒牽過幾次,最親密的接觸就是小學男女搭檔跳舞了。
他甚至都不敢多去思考這件事,這讓他覺得自己在褻瀆另一個自己。
很猥瑣,很不尊重。
那麼這個世界原本的她呢?
穆瑛又是為何如此正好的,醒來就身在天衍宗了?
他想不通。
燕白的話,打斷了他淩亂的思緒。
“不要難過,他們不值得。”他安慰著,眼神裡全是認真。
?
什麼鬼,這家夥能讀心嗎??
穆瑛回望著,並不覺得有被安慰道,反而毛骨悚然。
燕白用手輕輕撫平穆瑛蹙起的眉頭,彎下身伏在他耳邊輕聲道:“是你的神情太好懂了。你瞧,現在你一定以為我可以讀心,對我心生警惕。”
怎麼可能,他可是狼人殺的高配玩家,從來沒人能夠通過他的表情抿出他的身份。
但奇怪的是,燕白在他耳邊這樣悄聲說話,使得他暈暈乎乎,思路不由得覺得燕白說得對。
燕白的氣息環繞著他,發絲意外地糾纏在一起,手指的觸感似乎還殘留在他的眉間。
他發自內心地釋懷道:“難怪你總是能察覺到我的情緒。”
燕白直起身,說道:“感謝諸位為白某如此費心。”
“沒什麼,幫助你也是幫助我。我隻知道要守護玉佩,或許找回你的記憶,便知道我們一族為何要守護玉佩了。”宛桑榆道,“更何況,這件事聽起來挺有意思的,我喜歡有意思的事情。”
北乾則是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說道:“我隻是想報答您的恩情,從相遇開始,您和先生就救了我好幾次了。”
穆瑛又一次從儲物袋裡拿出紙筆,邊寫邊道:“既然我們要成立宗派,那麼我們就要做到有組織有紀律。小而精是我們的特色,宗派的經營方針和發展方向也要想好。還有具體的規章製度和基本管理製度也要初步擬定......”
宛桑榆和北乾對視一眼,從互相的眼睛裡看出了同樣的疑惑。
“先生說的,都是什麼意思?”
宛桑榆道:“宗派名字和地點還八字沒一撇,你在說些撒子玩意嘛。”
北乾聞言,頓了一下,隨即問道:“宗主的人選你有想法?”
“除了穆瑛還能是誰?”宛桑榆奇怪地看著北乾,問道,“你想當宗主?”
北乾連忙擺手:“不是不是,不敢不敢。沒有這種想法。”
“一個宗派的成立,需要的資金運作也不少,這方麵就不能全部依靠穆瑛了。”燕白罕見開口道。
下一瞬,包括穆瑛在內,三人齊齊震驚地看向燕白,久久無法言語。
燕白:?
“怎麼?”燕白罕見疑惑道。
北乾率先開口,猶豫道:“......看見燕白先生主動開口參與討論,感覺不太習慣。”
宛桑榆也猶豫道:“......確實,印象裡是第一次見到。”
穆瑛也猶豫道:“原來你也會思考這些事情啊。”
關鍵燕白考慮的還是錢。錢財是多世俗的東西啊,燕白竟然和錢財沾染上了關係。這讓穆瑛覺得不大真實。
但是他還是認真回答道:“我們才剛成立,創業初期的費用我還是可以接受的。而且其實我很會賺錢的。”
燕白卻是淡淡道:“無論什麼事情,你都隻想著自己一個人處理。你真的把我們當同伴嗎?”
“天衍宗的錯誤,你還要背負多久?”
這一番話,把穆瑛說得啞口無言。
“沒想到,你的思想竟然這麼深刻。你這個人平時默不作聲,關鍵時刻說話倒是很一針見血嘛。”宛桑榆大笑兩聲,十分欣賞,讚同道。
北乾給眾人續上茶,說道:“先生,有想好咱們宗派的名字嗎?”
穆瑛靜靜想了片刻,隨後道:“一方宮。”
他曾經無數次地期待過,無論是哪個世界,總會有一個地方,讓他能夠不再殫精竭慮,放下防備,擁有丁點的歸屬感。
他在無數次節假日時,看著宿友們歸家後空蕩蕩的宿舍想過;他在無數次深夜加班時,看著玻璃窗外璀璨的燈光想過;他在無數次苦惱吃什麼外賣時,看著同事帶的家人製作的便當想過。
天下之大,天涯之遠,總會有那麼一個地方,是我的棲息之所。他是這麼想的。
所以在剛才燕白質問他的時候,他的內心有種短暫的、奇怪的、被看見的感覺。
“一方宮?有什麼寓意嗎?”宛桑榆問道。
“意思就是,我們會像野草一樣,隻要有一點雨水和陽光,無論是天涯還是海角,總能找到一個地方野蠻生長。”穆瑛才不好意思把自己內心的矯情講出來。
“野草......我還以為先生會說梅蘭竹菊這類的君子代表。”北乾的意外之中似乎摻雜了些許不樂意。
宛桑榆聽出來,她立刻道:“虛榮!野草挺好的,你是不知道野草有多難殺,隻要不小心留了一點,下場雨就又長了一大片,其他花花草草都爭不過它!”她心有餘悸地回憶著,不難看出她曾經吃了多大虧。
“咱們和那些修仙大宗比起來,本來就是野路子。挺好的,曾經我有多討厭它,現在就有多認同它。”宛桑榆咬牙切齒地補充道。
穆瑛忍不住笑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