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虛(1 / 1)

顧瑾寧和小孟氏各存心思,倒是淮安侯,見著被陳硯青扶著下了馬車的顧瀠時,竟是微微愣了一愣。他已經許多年沒有想起過發妻了,他倒也不是真的不喜孟氏,畢竟當年孟氏也算是京城有名的美人。所以,當初淮安侯老夫人瞅中這門婚事的時候,他並未反對。

他也以為他和孟氏雖沒有感情基礎,可自己並非頑劣的性子,未嘗不可以和孟氏相敬如賓。

可這樣的初心是什麼時候開始改變的呢?是外頭有了流言蜚語,說淮安侯府這些年早就不顯,淮安侯老夫人給他選了孟氏為妻,不過是因著孟氏出自永平侯府,而永平候老夫人就孟氏這麼一個嫡親的女兒,如今的永平候和永平侯府的其他兩位老爺皆是妾室所出,所以給女兒的陪嫁那絕對是京城獨一份的。畢竟,永平候老夫人總不至於虧待了唯一的女兒。

剛開始聽著這樣的傳聞,淮安侯隻覺著可笑。可後來當他無意間得知,淮安侯府確實不如自己想象中的一如既往的富足,甚至是若沒有孟氏的嫁妝,隻怕真的會讓人看了笑話。

知道這些之後,淮安侯再次見著孟氏時,心裡就隱隱有著怒火。起初,他掩藏的很好。可到了後來,不管孟氏做什麼,哪怕是她對自己噓寒問暖,在自己麵前溫婉可人,他都覺著孟氏其實是看不起自己的。

她是永安侯老夫人唯一嫡出的女兒,之所以嫁給自己,不過是淮安侯老夫人擔心她沒有親兄弟幫襯,嫁的太高,日後受了委屈怕娘家也幫不了她太多。可嫁給他就不一樣了,所有人都會覺著淮安侯府欠了她的人情,她儼然就是這淮安侯府的主子了。就連自己,還有母親,都多少得看著她的眼色。

淮安侯隻要想到外頭的議論紛紛,就覺著牙根都在打顫。所以等孟氏生下孩子之後,他便存了納妾的心思。他斷不能讓彆人以為他懼內,連個妾室都不敢納。如此,豈不更坐實了他的無能。

他記得他第一次提出要納妾時,其實是想看孟氏氣的臉色蒼白,滿臉委屈的樣子,可沒想到,孟氏竟然一如既往笑著看著他,竟然沒有反對。

反倒母親在這個時候站了出來,說是孟氏未生下嫡子之前,他休想納妾。

淮安侯聽著母親這話,自然疑心這門婚事之所以能成,隻怕母親和永安侯老夫人暗中有了交易,做了允諾。一時間,淮安侯從未那樣難堪過。

這之後沒幾年,孟氏就病了,小孟氏入府侍疾,那些日子發生的一切,淮安侯根本不願意多想,他以為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直至,顧瀠重新出現在了他的麵前。

小孟氏見淮安侯直愣愣的看著顧瀠,心下不由一緊,幾步上前忙掐了他一下,小聲道:“侯爺,姑爺在給您見禮呢。”

淮安侯這才回神,隻是看著眼前的信國公世子,還有顧瀠時,他竟覺著心虛起來,不過麵兒上他也不敢表露出來,隻裝作滿臉的堆笑道:“世子爺,快進來吧。”

說完,他不忘教訓顧瀠道:“你也是個沒規矩的,身邊那不是有使喚丫鬟,哪能讓世子爺親自扶了你下車。”

說罷,再看看顧瀠今日一身紫色暗紋蘭花紋褙子,同色襦裙,耀眼的如夜明珠一般,他又氣呼呼道:“我早就告訴過你,讓你不要穿的這般招搖,穿的素雅一些,你還嫌自己不夠名聲在外嗎?”

大抵是回憶起了當年的屈辱,淮安侯言語間的嫌棄怎麼都掩蓋不住。

陳硯青雖清楚顧瀠走失多年,和淮安侯沒有自幼的孺慕之情,父女關係怕也一般。可真正看著淮安侯這樣的態度,他還是不由眉頭微蹙。

不過沒等陳硯青反駁,就見顧瀠一瞬不瞬的看著淮安侯,似笑非笑道:“父親總讓我穿的素雅一些,可父親忘記了,女兒可是新婦啊。這隻有新婚喪夫的寡婦才穿的素雅,父親莫不是在詛咒世子爺呢。”

淮安侯雖知道眼前這個女兒幾日前像是轉了性子一般,可真正被顧瀠這麼懟,他還是氣的險些沒有暈過去。

這若沒有陳硯青在場,他肯定是要教訓教訓這死丫頭的。

可因著陳硯青在,他也隻能打嗬嗬,看著陳硯青道:“世子爺,你看看這丫頭,都被我嬌慣壞了。你多包涵啊,等瞅著機會了,我一定好好教訓她。”

陳硯青淡淡看著他,直接道:“我倒是覺著夫人說的沒錯。這確實隻有守寡的人才穿的素淨,侯爺日後還是莫要這般口無遮攔為好。”

畢竟淮安侯府和信國公府已然是姻親了,陳硯青作為姑爺,私下裡叫淮安侯醫生嶽父總沒錯的吧。可陳硯青卻直接稱呼他侯爺,可見是真的動了怒了。

淮安侯也自知不該當著陳硯青的麵說那番話,心下一陣懊悔。

小孟氏這時適時的出來緩和氣氛道:“世子爺,大姑娘,我們先進去吧。”

畢竟是回門的日子,外頭不少想要借此看兩家笑話的人,所以陳硯青也沒再為難淮安侯,和顧瀠一起走進了大門。

淮安侯到底是要臉麵的,他畢竟是嶽丈,日後少不得有倚仗信國公世子的地方,所以他絞儘腦汁便和陳硯青閒聊起來。雖然,陳硯青隻是淡淡的嗯一聲,可總不會比兩人彼此沉默更尷尬吧。

見淮安侯急著討好陳硯青的樣子,顧瀠嘴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容。

卻在這時,小孟氏走到了她身邊,意有所指道:“大姑娘,這出嫁的姑奶奶總該有娘家幫襯日子才能過的好的。你如今和世子爺還未圓房吧,你可想過,就這麼下去世子爺若真有一日休了你,京城哪裡還有你的容身之處,不還得回娘家。”

“所以你若是聰明的,就把那些地契房契都給我送回來。這些年,我管理那些莊子商鋪,底下的人都為我之命是從。你以為,你拿著地契房契那些掌櫃就都會聽你的了。”

“你還給我,我年底給你分些盈利,如此你在信國公府也有錢打點下人,不至於日子過的太苦。”

顧瀠早知小孟氏必然心急的和她討要自己拿去的嫁妝。

不過她以為,小孟氏怎麼都該是要些臉麵的,這事兒不該關起門來再說嗎?

所以唯一一個可能性,是小孟氏早已經安排人去看她拿回來的那些回門禮了,知道裡麵都是不怎麼值錢的東西之後,小孟氏自然就沉不住氣了。

可顧瀠豈會給她,她既然已經拿到手了,自然會想法子讓那些人為自己所用的。這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已。

所以,她隻輕笑一聲,看著小孟氏道:“這嫁妝是娘親留給我的,我沒有和你討要這些年你花掉的那些,就已經足夠仁慈了。我告訴你,你彆惹我,否則把我惹急了,我便告到府衙去,和你討要那些銀子。”

顧瀠當然不會真的這麼做,她這麼說,不過是故意惡心小孟氏罷了。

小孟氏也沒有想到,顧瀠會這麼囂張。

在她看來,顧瀠她怎麼敢呢?尤其她還未和世子爺圓房,今日回門之日,那些回門禮都能讓京城世家大族笑掉大牙了。

這若換作尋常貴女,怕是要哭死過去的。可她非但不羞愧,不害怕,竟然還如此氣勢洶洶,一點都不懼怕自己,不害怕徹底得罪了娘家人。

看著這樣的顧瀠,小孟氏怒火噌的一下更甚了,她指尖顫抖緊緊攥著手中的帕子,幾乎是咬牙切齒道:“你行,你這是徹底不給自己退路了,是吧。可我告訴你,今日這回門的事情很快就要傳遍整個京城,到時候,所有人都看你的笑話,都會對你指指點點。若這個時候,我和你父親親自往信國公府去,討要一個公道,你許還能挽回些顏麵,否則,你這輩子也就這樣了。什麼狗屁信國公府的世子夫人,隻怕尋常人家納個妾都比你這回門禮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