改變(1 / 1)

卻說徐家這邊,自打徐家大爺攜家眷進京,顧瀠認祖歸宗之後,徐家大爺走路都威風了許多。

徐家大爺才不管外頭沸沸揚揚傳他欲把顧瀠進獻給京城達官顯貴的事情呢,他隻知道,顧瀠是他養大的,若非他,顧瀠餓死在哪裡都不一定呢,她不可能不念這養育之恩。

當然了,徐家大爺敢這麼自信,手中自然還是有籌碼的。而這籌碼不是彆人,正是綰姨娘。當年綰姨娘從人販子手中救下顧瀠,這些年即便發生了一肮臟事,可他冷眼瞧著,顧瀠和綰姨娘還是有母女情分的。

想到這點,徐家大爺就忍不住笑了起來。他之前提心吊膽幾日生怕信國公府不承認這門婚事,可今日,他終於可以安心了。顧瀠從今個兒開始便是信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有這層關係,他想在京城謀了皇商的空缺,可不是指日可待。

因著這樣的好心情,徐家大爺從外頭吃酒回來之後,直接就往綰姨娘屋裡去了。

搖曳的燭光下,隻見綰姨娘一身淺紫色藍花紋褙子,和進京之前相比,竟是愈發的精致,如出水芙蓉一般,根本不像是坐三望四的婦人。

徐家大爺進來時,她剛喝了有助於懷孕的湯藥,屋裡彌漫著一股濃濃的草藥味。

這自打那年綰姨娘被徐家大爺贖身,進了徐家當了這綰姨娘,這麼些年膝下隻得了一個閨女。因著這個,她沒少尋了求子的方法,可一直都未能如願。原先她已經打算放棄了。可這次進京,顧瀠竟是飛上枝頭變鳳凰,她這當姨娘可不跟著水漲船高。她便想著,若自己能一舉得男,未來未必不能哄著老爺休了那正妻裴氏,如此她也能做當家太太了。徐家這諾大的家業,也都會是自己的。

所以這會兒見徐家大爺又往她房裡來了,她淺笑盈盈便站起身來,纖長的手指便勾著徐家大爺的袖子,滿目的春風道:“老爺,妾身不是說今個兒您彆過來嘛。這自打進了京城,您十日裡有九日都是在妾身房裡,大夫人怕是心裡會埋怨妾身,覺著妾身獨占著爺呢。”

徐家老爺久經風月場,哪裡能不知道綰姨娘嘴上在害怕,實際上彆提有多沾沾自喜了。可徐家老爺不得不承認的是,他就是喜歡綰姨娘這份拿捏他的樣子。可比裴氏那整日裡繃著臉的黃臉婆討他歡心多了。

隻見他笑眯眯的摸了摸綰姨娘的肚子,道:“你這肚子裡若能爭氣些,給我生個胖小子,我便休了那黃臉婆,扶你做正妻!”

綰姨娘久經風月場,哪裡能不知道徐老爺不過是因著顧瀠如今嫁到了信國公府,做了信國公夫人,自己有利用價值了,這才有了這些允諾的。

否則自己這些年沒少給他吹枕邊風,他怎麼就一次都沒有鬆口呢?

可即便知道徐家老爺是因著自己有用,才這樣哄自己開心,她還是開心極了,畢竟這些年她在裴氏跟前做小伏低,她便要搶了她正妻的位子,日後自己取代了她,就可以作威作福,看裴氏的笑話了。

想到自己能在裴氏麵前趾高氣揚,她眼中的笑意更深了,勾著徐老爺便要往內室走去。

徐老爺正值壯年,哪裡能經得住誘、惑。不過他還是存了些理智,在綰姨娘替他寬衣解帶前,他開口問綰姨娘道:“那丫頭如今成了信國公府的世子夫人,我雖覺著她依舊會念著和你的母女之情,可心裡多少還是有些不安呢。畢竟,外頭那麼些流言蜚語,她會不會為了顧忌自己的名聲,日後躲著我們徐家呢?”

若顧瀠存心躲開徐家,那自己想要謀了皇商空缺的事情豈不落空了。

綰姨娘聽著他這話,卻是有些哭笑不得道:“哎呀,老爺您胡思亂想什麼。她雖如今認祖歸宗了,可淮安侯府當真能護著她,她不還得靠您手中的銀子。她一個新嫁婦,名聲壞成那般,在信國公府肯定是步履維艱的。這上上下下都是要打點的人,若沒了銀子,她這日子得多難熬。”

在綰姨娘看來,顧瀠且離不開徐家呢。她休想甩開徐家。

徐老爺聽著綰姨娘的話,安心了一些,可想到今日淮安侯府陪嫁的那整整十台嫁妝,他還是擔心道:“今個兒聽說淮安侯府陪嫁了整整十台嫁妝,我這不就是擔心,這丫頭有了這些嫁妝就硬氣起來了。”

綰姨娘卻像是聽到什麼極好笑的笑話,輕笑出聲,“老爺,妾身是女人,最了解女人了。那小孟氏當真能大度到把所有的嫁妝都還給那丫頭。我看啊,那十台嫁妝不過是做做樣子罷了,何況即便裡麵真的是珍奇異寶,那也比不得地契房契這些實打實的進項啊。那丫頭還能把嫁妝拿去典當換取銀子不成?如此,隻怕連累了信國公府被人看了笑話的。所以最終,還得求到您跟前。”

綰姨娘一邊說著,白皙如玉的手一邊摘了徐家大爺的腰帶,沒一會兒,隻聽屋裡便傳來陣陣低吟。

一帆雲雨之後,綰姨娘累到連手指都不想動了,隻聽她喃喃道:“老爺,您就放心吧,過幾日我就讓人帶了銀票給那丫頭,她自幼就聰明,見著這銀票哪裡能不明白我們如今和她是各取所需。她若能幫著爺謀了皇商之位,不也跟著沾光。”

“再說了,她便是不為了各自的利益,也得顧忌名聲啊。這些年她畢竟是我們徐家養大的,她若就這樣對我們徐家避之不及,少不得有人說她白眼狼。原先同情她在我們徐家受了委屈的人,也會轉而罵她,畢竟這養育之恩,可不是說不認就不認的。”

信國公府

第二天天才剛剛亮,倚春便叫了顧瀠起來了。昨個兒自家姑娘先是得罪了二姑娘,之後又不願意和世子爺同房,想到這些,倚春幾乎是一宿沒有合眼。

所以今個兒這請安的事情,在她看來,是萬萬不可以再出錯的。

她親自侍奉著自家姑娘梳妝打扮,可直到她給姑娘梳好妝,卻還是不見世子爺的身影。

她頓時麵帶憂愁道:“姑娘,世子爺怎麼還不過來。不會因著昨個兒的事情生您的氣,不準備陪您往國公夫人和大長公主殿下那裡請安了吧。”

在倚春看來,這便是天大的事情。她不敢想,若是自家姑娘隻身一人過去請安,闔府會怎樣看姑娘的笑話。而且這事兒若是傳出去,淮安侯府那邊隻怕也愈發小看自家姑娘的。

想著這些,倚春的眼眶立時紅了起來。

見倚春竟是要哭出來了,顧瀠緩緩站起身來,便往外頭走去。

外頭在屋簷下做事的婆子見她出來,心頭微有詫異,她原是不想搭理顧瀠的,畢竟今個兒一大早闔府已經都知道世子爺並未和顧瀠同房了。可想到自家世子爺最是重規矩的,她還是停下手中的動作,對著顧瀠道:“世子夫人,您怎麼出來了?”

顧瀠看著上一世住過的院子,卻是有些微怔。不過沒一會兒,她便回過神來,隻聽她輕聲吩咐道:“世子爺呢?可是在前院練劍。”

那婆子不明所以,下意識點頭道:“是的,世子爺一般這個時辰都會在前院練劍。”

而沒等婆子再多說,顧瀠就帶著笑意道:“那勞煩嬤嬤往前院去遞個話,若世子爺不忙的話,可願意陪我給國公夫人還有長公主殿下去請安。當然,若世子爺沒有時間,我一人去也是可以的。”

上一世,顧瀠大婚之夜就和陳硯青同房了。所以第二天,兩人是一同過去請安的。

可這一世,既然有了改變,那顧瀠也隻能想法子來解決的。

好在是她畢竟和陳硯青做過一世的夫妻,她知道陳硯青絕非品性不堪之人,若自己打發人過去傳話,他不會不給她這個體麵的。

那婆子聽了顧瀠的吩咐,隻一陣驚訝,畢竟顧瀠昨個兒才嫁到信國公府來,按說她如今這處境,總該先學著籠絡院子裡的人為自己所用的。可她非但沒有,反倒是直接命令她往前院給世子爺傳話,就這樣的架勢讓這婆子都誤以為她已經嫁到信國公府多年了。

可也因此,她不敢耽擱,急忙就往前院去了。

倚春也愣了愣,臉上帶著不安道:“姑娘,您這樣直接讓人給世子爺傳話,會不會不合規矩呢。”

倚春有一種很不真實的感覺,她以為她和姑娘會如坐針氈的等著世子爺往屋裡來,若世子爺沒來,她和姑娘也隻能在眾人的指指點點中去給國公夫人還有大長公主殿下請安。

她怎麼都沒有想到,姑娘會如此直接,直接去讓人傳話給世子爺。

而且姑娘還說,世子爺若沒有時間,她可以自己一人過去請安。倚春這一刻都快不認識自家姑娘了。

顧瀠哪能不知道倚春的想法。

其實彆說倚春了,她自己何嘗不是百感交集。

上一世她唯唯諾諾,亦步亦趨,從未直白的表達過自己想要什麼,不想要什麼。她把一切都憋在心裡,因為在她看來,她根本沒有權利有自己的不滿。

可重生之後,她再一次明白,她其實是可以直白的表達自己的意思的。

就比如方才,她打發人往前院去傳話,這樣的事情上一世她是斷然不敢的。她甚至不敢和院裡的婆子開這個口,因為這在她看來,是不合規矩的。她隻有靜坐在那裡,等待命運的宣判。

若陳硯青過來陪她一起去請安,她便覺著命運終於善待了她一回。可若陳硯青沒來,她隻會覺著羞愧難當,強忍下心裡所有的情緒,一人過去請安。

想到這些,顧瀠再一次的感慨著,難怪自己上一世那麼快就香消玉殞了呢。她所有的選擇,所有的掩飾,不過是自己拿刀子在自己身上捅。如此可不就鬱結於心,燈枯油儘了。

這樣想著,顧瀠看著倚春,安撫她道:“好了,我們進去吧。我們先吃點東西,否則一會兒過去請安時,隻怕要餓肚子的。”

倚春眼睛裡滿是震驚,“姑娘,這都什麼時候了,您還有心情吃東西。”

說完,倚春便滿心期待的往門口看去,“姑娘,世子爺不會不過來吧。”

顧瀠吃了兩個蓮蓉糕,用了小半碗蓮子粥,見倚春根本無心吃東西,她再次笑著安撫她道:“好了,你就把心放在肚子裡吧,世子既應了這門婚事,那我和世子爺便是榮辱一體。他便是再惱我昨日的態度,也不會故意不陪著我過去請安,惹了闔府笑話的。”

顧瀠太了解陳硯青了,上一世他雖並不傾慕自己,可至少是把自己當做他的發妻的。否則,自己在信國公府的日子,隻會更難。

就比如桌上這些點心吃食,她初嫁到府中,若膳房那邊故意折辱自己,哪會送了這些膳食過來。可膳房那邊沒有這樣做,不就是知道陳硯青重規矩,眼裡容不得這些奴大欺主的事情。

回想著這些,顧瀠覺著就衝著這一點,她這輩子想把日子過的順心些,其實是可以的。

顧瀠神遊九霄間,卻聽倚春充滿驚喜的聲音傳來:“奴婢給世子爺請安!”

顧瀠恍然回神,抬眸時便見陳硯青一身墨藍色暗紋錦衣,站在了自己麵前。

顧瀠昨晚雖已見過了陳硯青,可昨晚屋裡搖曳的燭光,她其實並未認真去看他。

這會兒,看著陳硯青再次站在自己麵前,她竟多了一種陌生而又熟悉的尷尬。

半晌之後,她緩解氣氛道:“世子爺可是用過膳了?”

熟稔的語氣讓陳硯青忍不住再次看向顧瀠,他不可否認,自己對這顧家姑娘竟然又多了一絲的好奇。

這若換作彆的貴女,大婚之夜拒了和夫君的同房,哪個不得忐忑不安。可她竟直接差人問自己願不願意陪著她過去請安。如此直白,竟像是一絲的不安都沒有。

再瞧著眼前明顯用過不少的早膳,陳硯青覺著這顧家大姑娘當真是沉得住氣。

她實在是太想得開了。

可不知為什麼,陳硯青竟有些羨慕她這樣的性子。

顧瀠知道陳硯青在看著自己,可她根本沒有在意,在聽說陳硯青已經用過早膳之後,她便輕笑道:“世子爺既已用過早膳了,那我們也無需耽擱,這就過去給國公夫人和大長公主殿下請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