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重說:“這裡的茶樹就是普通的野生茶樹,它們都是自己生長的,沒人給它們澆水施肥打農藥。你看,有的葉子上麵還有一些蟲眼。我也不知道為什麼,同樣用這裡的葉子做茶,他們做出來的就是正常的茶,我做出來的似乎就能助眠。”
她把一片葉子拿起來,放在伏黑惠麵前。葉片上麵有幾個蟲眼,葉片的邊沿還有點枯黃,這是沒有經過人工乾預的結果。
“做茶葉似乎挺麻煩?”
“嗯,工序有點多,挺費時間的吧。伏黑君要不要看看呢?我的茶快喝完了,正好重新做一點。”
見她一直在笑,伏黑惠點頭。他對這些沒興趣,去看看也無所謂。
於是,等千重采滿了一筐茶葉,兩人就去了製茶的地方。去的時候,天上開始下雨,細雨綿綿,很快就起了一層雨霧,彌漫在山林間。
到了製茶處,千重跟那裡的人說了幾句,就到了一個獨立的灶台那裡。那是使用柴火的灶台,現在已經很少見了。千重拿了一口大鐵鍋放在灶台上,有人在幫她燒火添柴。
她把茶葉倒了一部分在鍋裡,用手不停地翻炒著。
伏黑惠在一旁看,鍋裡碧綠的葉子不斷翻動,不斷有水汽升騰。他有看過炒茶的紀錄片,這一步似乎叫殺青。
想到了看過的紀錄片,伏黑惠問:“這是殺青?”
千重點頭,她沒說話,把注意力放在炒茶上。
炒了很久,她把葉子盛出來,開始撚揉那些葉子。揉了很久,她又把葉子放回鍋裡炒。炒了很久又拿出來揉。如此重複了好幾遍,葉子逐漸變成了伏黑惠很熟悉的形態,市麵上賣的那種茶葉。
整個過程用了好幾個小時,看起來簡單,做起來卻很費事。
炒出了第一批茶後,千重拿了一些放在茶壺裡,泡了一壺茶,這是最新鮮的茶。茶泡好後,她倒了一杯給伏黑惠,讓他嘗嘗。
伏黑惠喝了幾口,和之前的茶味道似乎一樣,似乎又有點不一樣。
千重自己也倒了一杯喝,隻喝了一口,她就說:“這一次的比之前的味道好一點,上次火候差了點,不知道明年還能不能保持今年的水準。嗯,明年的事明年再說。”
說著,千重笑了,笑得很開心。自從到了神宮,她一直都笑得很開心。
見她一直在笑,伏黑惠沉默片刻,忽然說:“抱歉。”
千重看向他,有點不解地問:“伏黑君為什麼要道歉呢?”
“之前在新乾線上,不應該那麼說,抱歉。”
“原來是那個,伏黑君說得沒錯呀,在其他咒術師麵前說那種話,確實很可能會被盯上的。伏黑君是好意提醒我,為什麼要道歉呢?”
伏黑惠放下茶杯,說:“你說的沒有錯,咒靈就是人類的一部分。我阻止你說這種話,不是因為我認為這些話不對,是因為說了這些話很可能會有不好的後果。你說的是實話,也是你心裡所想的話。我讓你彆說,就是讓你言不由衷、口是心非、撒謊騙人,所以我要道歉。不是把真話說出來的你有問題,是規定說出這些真話來就違反咒術規定的人有問題。”
聽到這話,千重看了他一會兒,說:“那麼,我也要跟伏黑君說,在其他咒術師麵前請不要說剛才你說的這種話,很可能會被盯上的。這樣一來,我們倆就扯平了。”
說完,她笑了起來,舉起手中的茶杯,移到伏黑惠麵前。伏黑惠愣了一下,隨即拿起自己的茶杯,靠近她那隻杯子。
兩隻茶杯碰在一起,發出清脆的響聲。
又喝了一口茶後,千重說:“在很多地方,說真話也是罪過呢。彆人都不說,隻有你說,就更是罪過了。咒術界似乎就是很典型的說真話有罪的地方,很有國王的新衣的風範呢。”
想到五條悟常年掛在嘴上的那群咒術界高層,伏黑惠麵無表情地點點頭。那些家夥個個都穿著國王的新衣,敢說他們什麼都沒穿的人,實在很少。
“加奈說,哪天咒術總監部和禦三家都完蛋了,咒術界可能就能正常一點了。這話也不能說出來的,一下子就把咒術界很多人都得罪了呢。”
伏黑惠說:“她說的也沒錯,總監部和禦三家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見他這麼說,千重笑了起來,說:“五條先生也出生禦三家,伏黑君這麼說,也把他包含在裡麵了哦。”
“他聽見也不會介意的,五條家不比禪院家好到哪裡去。現在因為有五條老師在,他們不敢怎樣,還算安分守己。要是五條老師不在,他們說不定會比禪院家更糟糕。禦三家的人,基本上都是一丘之貉。”
聽到這樣的話,千重看看伏黑惠,一邊看一邊笑,就是不說話。
伏黑惠看了她一眼,說:“彆把我算成禪院家的人。”
千重還是笑。
“真希前輩也不是。”
千重依舊在笑。
伏黑惠以為她在笑自己在血緣上也算是禦三家的人,還這麼說禦三家。結果她不是在笑這個,他就搞不懂她在笑什麼,問:“你在笑什麼?”
“聽到伏黑君剛剛說的那些話,我很開心呀。”
“這有什麼開心的?事實而已。”
“就是因為是事實才開心呀。這種話要從咒術師嘴裡聽到,是很不容易的。大家都把話憋在心裡,不太能說出口呢。加奈也不會對彆人說,即便對夜蛾先生,她也不會說。說了的話,會給夜蛾先生帶去麻煩的。咒術界有很多言論罪,不僅說的人有罪,聽的人也有罪。聽到了那些話,不去舉報揭發,也成了共犯了呢。”
伏黑惠問:“這些都是那位加奈小姐告訴你的?”
“不是哦,她不會跟我說這些的。”
“那你是怎麼知道的?”
“我有眼睛耳朵,可以自己看,自己聽,也可以自己去想呀。”
“高層的人要怎麼做是他們的事,這跟你的關係不太大,用不著想太多。”
“伏黑君不怎麼想這些嗎?”
“我沒空管這些,也不想管這些,做好我自己的事就夠我忙的了。”
伏黑惠從來不想理這些麻煩的事,他隻想儘快提高自己的實力,解決津美紀身上的詛咒,還完高專的貸款。他要做的事那麼多,哪有空理會咒術界高層的紛爭。那些人死也好活也好,都跟他沒關係。
儘管從五條悟口中聽到過不少相關的事情,也在執行任務的時候多多少少接觸過,伏黑惠還是不關心這些。他的信條是不平等地拯救他人,他也在不平等地關心他人。他的精力有限,隻想關心自己想關心的事,救自己想救的人,做自己認為值得去做的事。
聽到這話,千重就不再繼續這個話題了。
她本來就和這些沒關係,也不是咒術師,要不是為了她在乎的人,她也不會和咒術界有任何關係。她要做的事,也不用理會咒術界怎樣,自己努力去做就完了。既然伏黑惠也對這些無所謂,就沒必要再說下去了。
千重把剛做好的茶裝了一罐,遞給伏黑惠,說:“謝謝伏黑君。”
伏黑惠沒接,問:“為什麼謝我?”
“謝謝你給我的兔子,謝謝你特意跟五條先生講,謝謝你陪我回家。”
伏黑惠把茶罐接過來。
等他把茶罐接過去後,千重笑著說:“我現在很開心,沒有不開心了。”
聽到這話,伏黑惠沒有說話,總是板著的臉上表情和緩了很多,眼底也出現了笑意。該怎麼樣才能讓她開心,他終於知道了。現在,他也做到了。
五條悟去得快,回來得也很快。第二天,他就回到了伊勢神宮。等他回來後,千重繼續帶兩人遊覽神宮。神宮的麵積很大,仔細遊覽的話一個月也不一定遊得完。千重選了一些比較有特色的地區,帶著兩人遊覽。
三人在神宮裡待了六天。在這期間,五條悟有任務的時候就去,等他回來千重又帶他們遊覽神宮,算是過了幾天很難得的悠閒日子。
到了第六天上,千重就說要回高專去了。明天是乙骨升級特級咒術師的審查日,她已經答應了他要去看的。五條悟和伏黑惠也都知道明天是什麼日子,他們當然也要去。三人就離開了伊勢神宮,往東京去了。
回去的路上,五條悟問:“千重,你覺得明天的結果會怎樣?”
千重正在發信息,聽到五條悟的問題,她抬起頭來,說:“不用我覺得呀,乙骨君一定會成功的。”
一旁的伏黑惠抬頭看她,她說話的時候語氣裡帶著十成的理所當然,神情也滿是理所當然,顯然是對自己說的話充滿信心。
見她這麼有信心,五條悟說:“千重的信心比憂太還足,他這會大概正在緊張。”
千重笑了笑,說:“因為升級特級的審查對戰對手是五條先生呀,乙骨君當然會緊張的呀,誰跟五條先生對決能不緊張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