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找他(1 / 1)

見溫以瑾失魂落魄的模樣,祝芳蘭有些心虛,可是一想到那麼一個有錢的好女婿要被她女兒作沒了,她又一臉的理直氣壯。

“跟你老公離婚之後,你靠什麼養活自己?你應該知道,你除了跳舞什麼都不會,可你的腿廢了,跳不成舞了!你難不成要回家啃老,指望我們來養你?”

祝芳蘭指著她的房子,“你看看,你才剛離開就搬到這種破地方住,這是什麼地方呀?這是人住的嗎?狗都會嫌棄。”

溫以瑾無力地扯了扯嘴角,“小時候家裡窮,住的隻是瓦房,吃得是井水,比這裡條件差幾十倍,難道那個時候我們一家人都不是人嗎?連狗都不如嗎?”

她的聲音雖平靜,卻又充滿了讓人無法反駁的力量。

祝芳蘭被噎住,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溫振宇開口:“那能一樣嗎?小時候是什麼年代?現在是什麼年代?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這點道理你還不懂嗎?現在我們一家人的生活都好起來了,你難道還要回去過苦日子嗎?我們也是為了你好呀,不想讓你吃苦。你還年輕,你不懂,等你到了我們這個歲數,你就會知道生活有多不容易。”

“八歲那年,我被帶走,去學跳舞,每天的訓練都是一場酷刑,我的腳趾被長時間擠壓,皮膚磨破留下血跡,每次拉韌帶都能疼上很久,我累得雙臂抬不起來,肌肉仿佛被火燒,每個關節仿佛被鋼鐵鉗子夾住,我經常因為訓練而受傷,渾身疼得如針刺,夜裡我的床上充滿了藥膏味道,身體被劇痛折磨得睡不著覺。就這樣,我咬牙挺過來了,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我終於成為成為了一名舞者。可在我20歲那年出現表演事故,我從舞台上掉下去,一根直徑五厘米的鋼管刺穿了我的大腿,我再也跳不了舞了。”

說到這時,她的眼睛都是紅的,“所以,彆在這裡高高在上地教訓我。生活容不容易,我比你們更清楚。彆以為我不知道你們現在在想什麼,南騫堯給你們在省城買了大彆墅,雇人照顧你們,還給我弟弟買了房子,一旦我跟他離婚,你們害怕他會將你們的一切都收走。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是嗎?”

夫妻兩個人麵對溫以瑾,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

好一會兒,祝芳蘭回過神,“這是女婿自願給我們的,又不是我們硬要的。我們生你養你,難道你都不想著報答父母?我們現在一大把年紀了,你還想讓我們養著,你還想讓我們過苦日子,你怎麼這麼自私?”

“我八歲那年被帶走,就再也沒有花過你們一分錢。而八歲之前,你們在我身上花的錢,我也早就百倍償還了。你們放心,就算我一無所有,也不會打擾你們,我就算餓死,也不要你們養。”

溫以瑾出身不好,甚至可以說是貧窮,小時候幾乎在泥坑裡長大,天天灰頭土臉。在八歲那年,著名的舞蹈演員梁蓉帶著她的舞蹈團,來到鄉下做慈善,還教學校裡的孩子們跳舞。

孩子們全都歡欣鼓舞,跟著他們學跳舞,不過也隻是湊熱鬨地玩兒,大家心裡都清楚,他們很快就走了,沒人認真學。

可是,溫以瑾卻在認真地學習每一個動作,仿佛打開了新世界的大門。

她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的身體,可以做出這麼多漂亮的動作。

溫以瑾的認真沒有被辜負,梁蓉一眼就看中了她的天分,她是個天生的好苗子。

從那時候起,溫以瑾便迎來了自己的機遇。

梁蓉與溫以瑾的父母商量,願意給他們三萬元,但是要將溫以瑾帶走學習舞蹈,並承諾負責她的學業和一切生活。

溫以瑾的父母,原本不同意,換做誰都會警惕,可是耐不住梁蓉軟磨硬泡,又將錢加到了八萬,還找了當地警察作證,他們是合法注冊的舞蹈團。

那個時候,八萬塊錢是很大一筆數目,他的父母還是同意了。

溫以瑾直到現在都感謝梁老師,在那個小地方,自己不可能有任何發展,等再過幾年,父母大概率會讓她輟學出去打工,然後讓她嫁人生孩子。

是梁老師將她這隻醜小鴨帶出小地方,來到大城市生活、學習,後來還幫她改了名字,她以前不叫以瑾,而是單字一個月。

溫以瑾將七零八落的珠子一顆顆撿了起來,捧在手心裡,小心翼翼地放在盒子裡。

她的臉上看不出太多的表情,隻是那雙眼睛已經涼到了穀底。

作為一個舞者,她的腿卻廢了,這種絕望她都已經經曆了,現在一個步搖碎了而已,她又能怎麼樣呢?

她所有的運氣,在年少時用光了。

父母盯著溫以瑾,半晌沒有說話,女兒這樣的平靜,他們反倒沒話說了。

溫以瑾收拾好之後,拿了一個外套披在身上,將裝著碎步搖的小盒子揣進懷裡,往門口走去。

“你要去哪兒?”祝芳蘭問道。

溫以瑾麵無表情道:“去找南騫堯。”

“哎呀,太好了。”祝芳蘭臉上立刻擠出滿意的笑容,“你想通了就好,好好跟他道個歉,夫妻之間哪有不鬨矛盾的,一夜夫妻百日恩,彆動不動就離婚,有話好好說。就算是他做錯了什麼也難免啊,男人嘛,都是這樣,更何況他那麼有錢,很正常的,你可是正兒八經的南太太,彆計較那些,要寬宏大量,你看古代那些皇後不都這樣。”

“是啊。”溫振宇也跟著說:“你要想一想,你的腿廢了,跳不了舞,離了你老公你怎麼活?人家不嫌棄你是殘廢已經很好了,你得好好順著他。”

“我知道了。”溫以瑾打開門走了出去。

*

書房內,南騫堯一邊看文件一邊喝酒。

但是文件上的內容,他早就已經一個字看不下去,臉色陰鬱冷冽。

啪!他將空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倒。”

劉海猶豫道:“先生,已經很晚了,喝太多酒對身體不好。”

話剛落音,南騫堯轉頭,眼神帶著醉意和怒意,“你不倒就滾,換彆人過來。”

劉海走上前,還是為他倒了一杯酒。

他幾乎是看著南騫堯長大,也知道他的脾氣,並不生氣,隻是覺得可惜。太太就這麼離開了,先生的脾氣怕是會更不好了。

“你再想想,我前段時間出差離開後,阿瑾有沒有什麼異常行為?”南騫堯忽然問道。

劉海回憶之後,說道:“和以前區彆不大。時常去孤兒院和孩子們待在一起,或者去參加太太們的聚會,閒下來就會做一些手工,晚上喜歡一個人安靜地看書。”

“她就沒有說什麼奇怪的話,或者有表現什麼不滿?”

“太太平時話不多,而且她自己能做的事情都不會讓我們做,她會自己去做。雖然我們是傭人,可是她見到我們也非常有禮貌,無論對這個家,還是對我們,她也沒有表現任何不滿。”

南騫堯一把拉開抽屜,從裡麵拿出離婚協議扔在桌上,越看越覺得煩躁。

劉海瞄了一眼,說道:“太太可能是心情不好,一時衝動,或許給她一段時間冷靜一下,她會改變主意的。”

“是嗎?”他看了一眼時間,已經晚上9:30分。

他向來是一個自信的人,做什麼事情都有把握,可是這一次他卻沒有把握了,想到溫以瑾決絕眼神,他有些不安。

南騫堯擰緊了眉頭,煩躁的將一杯酒灌下,轉過頭,酒意朦朧:“我對她不好嗎?”

“先生,您對太太很好,這一點毋庸置疑。或許你可以和太太好好談一談,事出反常必有因,有時候女人的心事,需要主動去了解。”

畢竟是他們兩口子的事,管家心理雖然也能察覺出什麼,可是也不好明說,南騫堯肯定也聽不進去,他得承認自己的老板是個傲慢的男人,沒什麼同理心。

“她能有什麼心事?”南騫堯冷哼了一聲,不以為然道:“好吃好喝地供著她,想要什麼就有什麼,這生活多少人都求不來,是我把她慣壞了。”

“太太以前是個舞者,或許是因為她的腳受傷了,所以……”

“那都是五年前的事了。她的確痛苦過一段時間,可我一直陪著她,她早就已經走出陰影。雖然不能再跳舞,可她有了我,還有什麼不滿足的?老天爺沒虧待她,我也沒虧待她,是她自己想太多。”

劉海嗅到了一股濃濃的大男子主義氣息,他一個老男人聽著都覺得有點過分了。

“先生啊,話雖然這麼說,可是……”

“沒什麼可是,我是她的丈夫,我了解她,不是因為她的傷。”

“那您可以問一問太太,好好跟她談一談。”

他現在在這裡亂猜,不也是想太多嗎?居然還好意思說他老婆。

“她不聲不響搬出去,像是要跟我談的樣子嗎?就算她心裡真有事,可她不告訴我,還一副委屈的樣子,好像是我做錯了什麼,真是荒謬!”

南騫堯將桌麵上的礙眼的離婚協議塞進了抽屜裡,又看了一眼時間,21:33。

他眼底煩躁不已。

這時間過得,真他媽的快!她到底還回不回來?

南騫堯的餘光瞥到了劉海欲言又止的模樣,他問道:“你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