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說下就下,沙沙作響,如千萬條銀絲急促墜落,朦朧了人間的新綠,也模糊了溫禧的聽覺。
“斷了?”她懵了。
“對,”吳宣竹語速很快,“你爸去公園散步,結果不知道怎麼回事,好像突然身體不受控製,越走越快,停不下來,結果撞到了路邊的石凳,他手一撐,沒摔倒,但是腰閃到了,送醫院去之後拍了片,發現斷了。可醫生說病人太多,手術需要往後排!”
溫禧的大腦儘量處理這些信息,但卻發現自己理不出頭緒。
她胸膛起伏,片刻後,才顫聲問:“他現在人在哪?”
“醫生叫他回家了,姨媽在照顧他,但是他現在動不了,手機都拿不起來。”吳宣竹頓了下,又說,“我現在正在聯係朋友,看看能不能把手術提前。”
“好、好,謝謝你了。”溫禧此時已經有點傻掉了,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語無倫次道:“我現在就買票,我……我馬上就回來。”
吳宣竹也意識到溫禧的無措,有些後悔自己沒考慮她的感受,又安慰道:“嗯,你也彆太著急,至少這裡還有我可以幫點忙。”
“嗯。”
溫禧應了一聲就掛了電話。
她雙手發抖,點了好幾次圖標才打開了訂票軟件,選了一個出發時間最近、行程最短的高鐵票。
接著,她隨手抓了套衣服換上,提著包就出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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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雨了。”
四合院內,宋珮寒抿了一口茶。
“這麼急的雨倒像是夏天的。”元書雁道。
“是啊,”宋珮寒接話,“剛看天氣預報說降雨量很大,要持續好幾天,鐵路係統都受到影響了。”
“那你倆要不要早些回去?”宋聞問,“免得晚了堵車。”
元書雁聽了,立刻說:“乾嘛呀,兒子好不容易回來一趟,板凳都沒坐熱呢!”
宋聞卻頗為嫌棄地說:“他倆把咱家凳子磨起火了也變不出個媳婦兒,看著還鬨心呢。”
這時一直默不作聲地宋玘宸站了起來。
宋聞瞥眼一看,陰陽道:“哎喲,還真要走?老爸說不得了?”
宋玘宸眼皮都沒動一下,隻是劃了幾下手機屏幕,悠悠道:“不,我隻是覺得您老說得對。”
說罷,他舉起手機晃了一下:“看,已經開始堵車了。”
宋聞:“……”
他隻是想數落一下兒子,沒想到這小子居然順驢下坡了。
“那我走了,您二老保重啊。”宋玘宸正了正衣領,長腿一邁就準備離開。
“都怪你!”元書雁氣得拍了宋聞一下。
宋聞腦袋撇到一邊,小聲道:“走就走唄。”
宋珮寒早就看出這個弟弟在這兒待得心不在焉了,於是幫他解圍:“哎,我這不是還沒走嗎?我陪您倆嘮行不?”
元書雁酸溜溜道:“還是小寒好。”
話雖然這麼說,但她和宋聞還是起身去送宋玘宸。
“路上慢點開,注意安全。”
“知道了。”
宋玘宸和他們道彆,臨出門前還看了宋珮寒一眼。
一切儘在不言中。
這是倆兄弟的默契。
宋玘宸撐傘走到車邊,剛準備開門,忽然感到手機震了一下。
低頭一看,是溫禧發來的信息。
【我有急事,要回南城一趟。鑰匙在家門口的腳墊下麵,回來你請自便。】
宋玘宸蹙起劍眉,給她回撥去電話。
等待音響了很久,終於在被自動掛斷前接通了。
但對麵的聲音卻有些嘈雜,還伴隨著汽車的鳴笛。
緊接著,溫禧焦急的聲音傳來:“師傅,去南站。”
“溫禧?”宋玘宸試著叫了她一聲。
溫禧似乎這時才意識到她正在和人通話,問道:“嗯,怎麼了?我聽著呢。”
她儘量顯得平靜,但過快的語速還是暴露了自己的心急如焚。
宋玘宸覺察到異樣,問:“發生什麼了?”
溫禧不敢把事情敘述一遍,她怕自己情緒失控,在出租車上哭出來。
“沒什麼,我自己可以處理。”
頓了頓,她又像是為了岔開話題,絮絮叨叨地說:“鑰匙在腳墊底下,飯菜都在冰箱,茶幾上可能有些亂,你把東西推到一邊就行……”
宋玘宸還沒聽完就打斷了她:“溫禧,等我。”
“不用,我訂好票了,現在外麵也堵車。”溫禧說話已經失去了重點,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來。
“到了南站給我發個定位,我來找你。”宋玘宸的語調不容置喙。
“我……”
可溫禧還沒來得及回話,通話就中斷了。
放下手機一看,原來是因為她忘記充電自動關機了。
“師傅,”溫禧趕緊找司機求助,“請問有沒有充電線?”
司機看了眼後視鏡,遞過來一根線,道:“就這一種,姑娘您看您能用嗎?”
可惜並不適配。
溫禧搖搖頭,道:“謝謝師傅,但我用不了這個。”
“那就沒辦法咯。”司機安慰道,“但是高鐵站可以刷身份證進去,你進去之後再找充電樁就好啦。”
溫禧牽強地扯動唇角,應了一聲:“嗯。”
雨越下越大,馬路上堵得水泄不通,平常二十多分鐘的車程硬是開了整整一個小時才到。
溫禧下車時特地問了時間,離她定的列車發車時間還剩十五分鐘,急的她連司機的找零都沒有拿,就衝進了車站。
車站裡人滿為患,掃碼進站的旅客們摩肩接踵,溫禧幾乎是被人潮推動著向前。
好不容易排到她了,身份證卻怎麼刷都刷不過了。
溫禧隻能去人工通道找工作人員,一問才知道,由於天氣過於惡劣,許多列車都延遲出發了,甚至還有取消的,以至於係統查不到匹配的列車信息。
“那,那您有充電寶嗎?我想在app上麵改簽,但手機沒電了……”
溫禧無措地解釋著。
工作人員卻說:“那您還不如去售票窗口直接買,現在小程序上麵更新不及時,好多票看著還能搶,其實都沒了。”
“好,好的。”
溫禧手裡攥著身份證,轉頭朝售票處跑去。
天空中的烏雲越壓越低,明明是下午,卻似傍晚一般昏暗。
雨聲衝淡了周圍的喧囂,縱使有頂棚隔檔,被風吹得傾斜的雨滴還是打濕了溫禧的頭發,白色的褲管也被濺上了泥漬。
就在她要推開售票廳厚重的門簾時,一個低沉響亮的聲音劃破了雨幕——
“溫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