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亭下，梁微寧把人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又一遍，確保安然無恙，連續十多個小時高度緊繃的神經，才終於鬆懈下來。
返程途中，隻有司機。
大佬留在澳門，似乎有彆的行程安排。
梁微寧未多想，眼下沒什麼比閨蜜更重要。
她詢問這些時日發生的事，顧允真不知從何說起，一陣醞釀，總結出一個道理：“做這行不能太矯情，否則害人害己。”
所以。
“業績與良心，你最終選擇了後者？”
寧小乖很聰明。
有些話點到即止，她能懂。
顧允真說：“實在沒辦法眼睜睜看著對方傾家蕩產，明明可以阻止悲劇發生，我做不到袖手旁觀。”
這便是壞了娛樂城規矩。
為服眾，賀三爺即便有心偏袒，也做不到手下留情。
隻是千算萬算，沒想到在最後關頭，是周家太子爺出麵保下她。
事情出乎意料的順利。
梁微寧疑惑道：“按照金卷毛的說法，賀三爺應該沒那麼容易放過你才對。”
“確實不容易。”
嗯？
顧允真生無可戀道：“為此，我背負了三千萬巨債。”
什麼！
寧小乖震驚的表情中，她回憶當時細節。
太子爺坐在娛樂城二樓會客廳裡，腔調慵懶閒慢，朝她抬了抬下巴，問賀三爺，“人我帶走，至於兩根手指，你看值多少錢。”
賀三爺倒是爽快。
一錘定音，三千萬。
？？
她兩根手指值三千萬！
有毒吧。
太子爺沒還價，揚一揚手，命人將早已備好的支票拿過去，給三爺過目。
一樁買賣。
成交時間不超過五分鐘。
顧允真全程呆若木雞。
這男人是誰，他在乾什麼，問過她意見了嗎。
回到莊園，顧允真與周太子對峙長達半小時，最終各退一步，三千萬打兩折，可以分期付款。
條件是，要她去周氏集團旗下的博彩城做事，期限兩年。
荒唐至極，她與金沙的合同正好也還有兩年到期。
意味著，若不想背負違約金，接下來兩年，她要像陀螺似的，來回不停周旋兩份工作。
而且，這兩位東家，在行業內屬於完全對立的競爭關係。
陰差陽錯，顧允真陷入前所未有的打工修羅場。
無法想象，以後在賀三爺和周太子夾縫中求生存的日子，得有多酸爽。
聽完前因後果，梁微寧反倒鬆口氣。
既是周家太子爺出的錢，就相對好辦。
她若幫閨蜜分擔，打兩折，六百萬，兩人各自平攤三百萬，按照當前工資來算，其實悉數還清也就不到十年。
全當提前還房貸了。
聽完寧小乖的打算，顧允真朝她額頭彈一下，“我自己的債，自己還，有手有腳的，要你瞎操心。”
梁微寧沒理她，兀自拿出手機，登錄賬號。
今日起，將開啟高強度理財。
她告訴閨蜜，“最近在炒比特幣，如果運氣好，比炒股賺得多，區區三百萬，不信能難倒我。”
意氣風發的梁秘書。
看著女孩專注於手機的側臉，顧允真心裡酸澀到說不出話。
她這輩子親情淡薄，老天卻仁慈地替她打開另一扇窗。
把寧小乖送到她身邊，何其有幸。
當晚躺在床上，全身心靜下來，顧允真才發現不對勁。
三千萬打兩折。
憑什麼。
她在周太子眼裡，算哪根蔥。
僅僅是看在寧小乖和陳先生的麵子上？
同樣感到不對勁的，還有梁微寧。
不單單懷疑打兩折有問題，甚至懷疑，那三千萬會不會都是子虛烏有。
轉念一想，錢應該是真的。
不然賀三爺怎麼肯放人。
她問過徐晝，說陳先生隻是打電話讓周太子幫忙，僅此而已，並未提錢的事。
太子爺身價上千億，或許壓根沒把三千萬放在眼裡。
大概是她多慮了，把事情想得太複雜。
時間轉眼即逝，很快進入元旦假期。
上午來接她的，不是薄扶林司機，而是陳先生。
黑色大G後排，規規矩矩坐著Josie。
少年一見她就煥發光彩，“姐姐，今天的授課地點在海洋公園哦。”
海洋公園？
想到上次吃飯，大佬隨口問她要不要去看看。
原來是認真的。
不敢把老板當司機，她自覺拉開副駕駛車門，坐進去。
男人今日穿著休閒，版型挺括的深色大衣被他放置在後座，身上僅著一件簡約襯衫。
沒有多餘配飾，袖口卷起兩圈，露出緊實冷白的手腕，搭在方向盤上的手指骨分明，腕間手表低調名貴，與往日風格不同，今天這款Vache皮質表帶更顯深沉儒雅。
梁微寧默默不語，專心係著安全帶。
身側人視線落過來，低聲問她：“有沒有吃早餐。”
女孩點頭。
其實沒吃，但不想為自己的懶惰找借口。
陳敬淵看她一眼，沒說話，啟動車子。
十分鐘後，大G泊靠在一家早茶店樓下。
梁微寧見狀連忙道：“真吃了。”
後排傳來Josie的聲音，毫不客氣拆穿她。
“姐姐，你上車那會兒，我聽到你肚子咕咕叫。”
“”
瞎扯，哪有這回事！
後視鏡裡，對上少年狡黠的笑臉，她明白，自己被詐了。
認命下車。
Josie體貼，說可以陪她再吃點。
梁微寧淺淺笑，真是人小鬼大。
節假日普普通通的一天，難以想象，會和陳先生走進這充滿煙火氣的市井早茶店，坐於紅漆圓木桌前，等著服務員上叉燒包和乾蒸燒麥。
是她按照自己和Josie口味點的，沒大佬的份。
全程，一大一小吃著早餐。
陳先生就坐在靠窗位置，指間夾香煙搭在窗沿，偶爾抬手吸一口，薄薄煙霧中，視線落於女孩沾染汁水的唇上，氣場沉斂靜默，眸底一片清明，不見絲毫晦色。
用餐期間，Josie遵循食不言寢不語的教養，卻仍舊多喊了幾句姐姐。
第四次，被爹地出聲打斷。
對上少年無辜眼神，陳敬淵淡淡開口，“以後對你姐姐，換一種稱呼。”
換稱呼？
不僅Josie愣住，梁微寧也下意識抬頭。
木質仿古窗戶開得很大，窗外自然光線投射而入，毫無保留打在男人後背，使得他溫和聲線無意識裹挾幾分嚴肅。
他緩緩道：“在前麵加一個‘寧’字。”
嗯？
Josie細細琢磨，“寧姐姐？”
還蠻好聽。
少年欣然接受。
而梁微寧聽到這個稱呼，不由讓她想起上次在西餐廳，她脫口而出那句引起大佬不滿的話。
所以。
陳先生這是幾個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