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拒絕在意料之中。
用餐結束,傭人遞來熱毛巾淨手,陳敬淵擦著手看向對麵女孩,溫聲打消她的顧慮,“周六下午兩小時,具體時間段由你自行安排,屆時明叔會讓司機過去接你,至於你說的誤人子弟。”
陳敬淵話音一頓。
隨後,他氣定神閒繼續:“即便是誤了,我也有辦法給他掰回來。”
Josie早就躍躍欲試,一聽這話立馬表態。
“對,無論我學成什麼樣,爹地都能把我掰回來,姐姐你就放心吧,不要有壓力負擔。”
梁微寧:
這父子倆,簡直一個比一個自信。
真能掰回來麼。
她在謝老師眼皮底下那麼多年,不一樣也學歪。
本打算態度堅定地拒絕,結果在聽完陳敬淵給她報的時薪後,果斷陷入了猶豫。
大佬出手好闊綽。
現在家教的行情竟然比白領高這麼多。
梁微寧狠狠鄙視著自己。
最後,她在Josie充滿期待的眼神裡,給出答案:“謝謝陳先生看得起,既然如此,那我考慮考慮。”
終究,想要為金錢折腰一次。
下午公司有個會,梁微寧隨同老板一起回去。
車後座,仍舊是助理位置。
扶手箱上煙盒底下壓著一張檔案紙,剛才不經意掃過,略微有些眼熟。
捕捉到女孩視線落定的地方,陳敬淵側頭拿起煙盒,不是點煙,而是將那張紙折疊收好,放進儲物格裡。
男人動作慢條斯理,神色也很尋常,梁微寧沒多想,把臉轉向窗外欣賞沙宣道沿途風景。
車子駛入中環後,一路沉默不語的男人突然看著她低聲問:“最近是不是壓力太大。”
壓力。
梁微寧呼吸一滯。
直覺所感,大佬話裡有話。
她喉嚨發緊,撇開眸子模棱兩可道:“其實還好,陳先生對待下屬如同親人,讓我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和關懷,很放鬆,真的。”
話音落地,空氣陷入安靜。
鬼知道她在說些什麼。
能明顯感覺到,對麵男人的氣息較之剛才放慢許多。
梁微寧手心冒汗,箭在弦上,她決定鼓足勇氣把話說得再明白點。
隻是還未開口,陳敬淵飽含興味的低嗓已漫入耳裡,“我說的壓力,是指工作方麵,梁秘書在暗示我什麼。”
額。
工作方麵?
表情僵住兩秒,她迅速回過神來,淡定找補道:“對,因為有陳先生的照顧,所以工作上也很輕鬆,沒什麼問題,這點您可以放心。”
又跟他插科打諢。
這種方式問不出結果,陳敬淵不想繼續繞彎子,直說:“心理評估報告顯示你有中度焦慮症,對此我想聽聽你自己的想法。”
評估報告?
焦慮症!
梁微寧想起上周那場心理健康培訓。
她好鬱悶,無奈解釋道:“我覺得那位講師不夠專業,評估表全是我亂寫的,不能作為參考。”
亂寫。
陳敬淵目光靜靜鎖住她,“最後一題,也是亂寫?”
什麼最—
思緒卡住。
一秒,兩秒,三秒女孩臉頰肉眼可見地爬滿紅暈。
最後一題:請用不少於三句話,描述你的直屬上級在你心裡的形象與好感度。
她寫了些什麼。
豈止三句話,那是一篇小作文。
梁微寧生無可戀地扭過臉去裝死,能不能,不要回答這種問題。
難耐的靜默在車裡蔓延。
一時間,梁微寧麵頰發燙不肯說話,不敢看他,整個內心處於反複崩潰的邊緣。
而她的對麵,平日裡那位紳士自持的陳先生,此時正姿態閒適倚靠著後座,低嗓碾過輕笑徐徐逼問:“告訴我,是不是亂寫的。”
“”
女孩快哭了。
其中一條是,上司身材超級棒,想摸他的腹肌。
說好的匿名呢。
騙子!
剩餘路程,僅半條命的梁微寧被一通公務電話成功解救。
聽到男人接通談正事,氛圍鬆散下來,她不著痕跡舒出口氣。
放鬆不到兩秒,男人的目光落過來。
一顆心再次提到嗓子眼。
女孩正襟危坐的等待中,陳敬淵聲線平穩開口,“按照你郵箱裡的清單準備幾份資料,通知項目組,會議延遲半小時。”
原來是公事。
梁微寧認真記下,點頭道:“好。”
十分鐘後,加長普爾曼駛入中港大廈地下停車場。
電梯上行中。
金屬牆裡倒映出男人成熟冷峻的五官輪廓,梁微寧安安靜靜站在側後方,儘量避開視線,以免平白撞上。
小動作沒能逃過陳敬淵的眼睛。
他平靜掃過女孩的臉,雙頰緋紅褪去,麵色恢複如常,想必剛剛那靜心凝神的十幾分鐘裡,已經順利跟內心和解。
這樣的意誌力,這般的心境,何來焦慮。
梯門打開,陳敬淵無聲收回視線,他抬腕看了眼時間邁腿踏出電梯。
小秘書連忙跟上。
他身高腿長,步子稍大,梁微寧穿著高跟鞋幾近小跑。
陳敬淵腳步放緩,垂目不經意掠過女孩纖細白皙的腳踝,心底似被什麼輕輕癢癢地拂過。
回到辦公室,深色大班桌上原模原樣擺著人魚沙漏。
她果然有膽量又敢把東西給放回來。
陳敬淵立在辦公桌前,麵無表情按下內線,兩秒鐘,秘書室接聽,他沉聲兩字,“咖啡。”
Vivi被嚇得一抖。
掛斷後,連忙碎步到梁秘書工位,小聲提醒道:“老板讓送咖啡,聽著心情不太妙,你可得當心。”
心情不妙?
怎麼可能,不是幾分鐘前還好好的。
梁微寧以為Vivi在危言聳聽,故意唬她。
然而,等她煮好咖啡送進去,推開辦公室門的刹那,感覺到室內氣壓微涼,她心裡咯噔一下。
差點忘了,那盞沙漏。
橫豎總要麵對,死裡逃生向來是她最拿手的獨門秘方。
梁微寧端著咖啡,鎮定自若地走到大班桌前。
杯底擱在桌麵。
她不著痕跡瞥一眼沙漏,輕聲解釋:“昨晚小區裡有居民樓發生入室盜竊,東西雖然不貴,但也是您對下屬的一片心意,放在家裡確實不夠安全,所以我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將它帶回公司最保險。”
沒說不要,隻是暫時存放在老板辦公室。
這沒毛病。
陳敬淵處理手頭的文件,靜靜聽著她的鬼話,沒發表任何意見。
見大佬無動於衷,梁微寧識趣地閉麥。
默待幾秒,就在她準備悄無聲息走人時,身後響起男人毫無起伏的低嗓,“把門關上,過來。”
梁微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