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語熙還有點咳嗽,晚上下班回來,買了幾顆雪梨,打算回去蒸來吃。
走出電梯,轉過走廊,在家門口看見一個人。
周晏京背對門,坐在一隻黑色行李箱上,臉衝著走廊的方向,在等她回來。
他兩條長腿隨意伸展開,頭往後靠著,姿勢閒適得很,看見她,唇角緩緩向上提起,笑了起來。
林語熙被他笑得莫名。
看看他那副悠然的樣子,再看看他坐著的行李箱,腳步頓在那。
神色是有點警惕的。
“你乾嘛?”
周晏京也不說話,拉起她的手,林語熙扭了一下,沒扭出來,被周晏京強行拽著,放到他額頭上。
手心下一片滾燙的溫度,林語熙一怔。
“你發燒了?”
周晏京嗯了聲:“你傳染的。”
愉快的聲調讓人以為甲流是什麼了不得的好東西,染上就是走運。
林語熙很無語:“那你高興什麼?”
“你說呢。”
周晏京發燒已經半天了,剛開始三十八度,一下午量了不下十次體溫,撐到三十九度多才敢來找她。
燒得不夠厲害,怕不足夠讓她心軟。
這會腦袋裡的血管疼得已經快炸開,心裡卻在放煙花。
“林語熙,你得對我負責。”
“感染了就去醫院。”林語熙冷酷得好比冰山,“找我又不會好起來。”
“又不是醫院傳染給我的,我找醫院乾什麼?”周晏京歪理一大堆,“誰傳染的誰負責。”
林語熙說:“我可以送你去醫院。”
周晏京的頭慢慢往前,抵到她肩膀上,悶悶的嗓音有掩飾不住的虛弱:“林語熙,我難受死了。你心疼我一下。”
林語熙抿了抿唇,身體往後撤開:“你彆……”
她剛一退開,失去倚靠的周晏京整個身體都朝下倒去。
林語熙嚇了一跳,身體的反應總是快過大腦,條件反射地伸出手臂。
接住了他。
她雙手從周晏京手臂下方穿過,摟在他後背,抱了個滿懷。
周晏京好像昏過去了,一點力氣都沒有,沉甸甸的重量全都壓在她身上,她幾乎快要站不穩。
她看不到周晏京的臉,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昏迷了。
“周晏京?”
毫無反應。
她咬了咬牙,想把周晏京扶起來,但她這點力氣哪裡撐得起一個成年男人的重量。
隔壁的小胖子不知道偷偷在門後偷看了多久,這時候打開門,探出一顆熱心的小腦袋。
林語熙想請他叫人來幫個忙:“能不能……”
話沒說完,小胖子竟然縮了回去,還把門關上了。
林語熙長歎一口氣。
如果掉換個順序,是周晏京先生病,也許她能毫無心理負擔地把人丟出去。
叫老劉也好、楊康也好,再不濟扔回周家,總會有人管他。
偏偏是現在的狀況。
他剛剛衣不解帶地照顧過她,於情於理,都讓林語熙沒辦法做出翻臉不認人的事來。
真讓人頭痛。
她儘力撐著周晏京的身體不倒下去,一隻手慢慢在他背後摸到門鎖,開門。
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人半拖半扶地弄進屋,放到沙發上。
然後轉身出去拿他的行李箱。
這人也不知道帶了多少東西,箱子又大又重。
她累得出了一層汗,又無可奈何,拿來耳溫槍給周晏京測了一下。
四十度。
燒成這樣不去醫院,大老遠跑來找她負責,真不知道該說什麼。
她去倒了一杯溫水,拿來退燒藥。
周晏京躺在沙發上,右手蓋著眼睛。
他的確很少生病,總是從容不迫遊刃有餘的麵貌示人,此刻憔悴的病色讓他顯出幾分從未有過的脆弱。
林語熙叫他:“起來吃藥。”
周晏京緩緩睜開眼皮,眼眶都因為高燒而微微泛著紅。
他把瓶蓋裡的藥倒進嘴裡,卻不接水杯,低頭就著她的手來喝。
林語熙想叫他自己拿,想想跟他費嘴皮子的那點功夫,都能喂完了,也就懶得張口了。
他倒悠閒得很,慢騰騰地要她喂著,把整杯水都喝完了。
林語熙抱了一床被子出來,給他蓋上。
看他身上西裝還穿著,睡也睡不舒服,便道:“把衣服脫了吧。”
周晏京瞧著她,眼尾彎起一個散漫的弧度,都燒到四十度了還有心情調戲她:
“我倒是不介意被你占點便宜,畢竟你覬覦我的身體也不是一天兩天了。不過我現在沒力氣,要不你自己動手?”
“……”林語熙扭頭就走,“那你穿著睡吧。”
背後傳來一聲低低的輕笑,周晏京坐起來,自己把西裝脫了,又把襯衣扣子解開了幾顆。
枕頭上有她的味道,某種淺淡柔和的花香,清冷又讓人覺得安寧。
周晏京沉重鈍痛的大腦陷進那片柔軟裡,很想睡過去,又不舍得睡。
他靠著枕頭,眼睛跟著林語熙的身影走。
她去換了家居服,毛茸茸的料子,看起來很軟。
她在廚房切雪梨,切著切著偷吃一口。
她開始做飯了,弄到一半好像忘了怎麼做,拿起手機查看食譜。
可愛。
林語熙發現自己把步驟搞錯了,牛肉應該先炒一下,她忘記炒,直接丟進粥裡了。
算了,反正能熟。
一股腦把剩下的香菇和山藥和胡蘿卜都丟進去。
她在想:
風水輪流轉。
天下沒有白吃的午餐。
享受的好處都會在彆處還回來。
周晏京就是她的債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