帕依提提古城入口附近,被層層包圍了。
最裡圈是教團大部隊,帶著祭品和火力。
他們在當地有權有勢,趕來救援的美國人大部隊被攔在機場填表和扯皮,能進來的隻有寥寥數個,打又打不過,圍在中圈試圖和匪徒講道理。
最外圈是由利馬地區洲際酒店負責人芙羅拉女士率領的利爪,分散在叢林裡麵,等待接應。
娜塔莎還沒有走,再一次和托馬斯做確認:“你真的要和他們一起進去?”
托馬斯反問:“我能走嗎?”
“我會儘力。”
“沒必要,教團首領至少有一點說得對,想要解除詛咒就隻能寄希望於銀盒子。”
——其實托馬斯懷疑,直到此刻,他根本沒有被帕依提提古城所詛咒。因為不管是過去的夜梟,還是正在經曆這段記憶碎片的他,都不曾對傳聞中失落之地的寶藏生出覬覦。
他隻是為將法庭名單弄到手而已。
不過現在詛咒還沒有全麵爆發,包括教團首領在內的許多人依然可以正常活動,托馬斯才能利用這條理由蒙混過去。
如果不出意外,黑寡婦暫時離開,他立刻趁機聯係上外界的利爪將名單弄到手,然後將教團扔下或者解決掉、自己回到哥譚,那麼後麵包括失憶在內的許多波折都不會發生。
但已知的結局並非如此。
所以托馬斯猶豫片刻,問道:“你覺得伊希切爾的銀盒子真的具備這樣的力量嗎?”
會不會是銀盒子本身出現了問題?
娜塔莎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我隻知道所有將拯救的希望寄托於外物的人,最後都沒有什麼好下場。你應該聽說過複仇者聯盟曾經與什麼樣的敵人打過交道,我見證過許多罪孽自愛的土壤中生長出來。也許你更應該回到你值得去的地方。”
托馬斯覺得她在暗示他不該為了布魯斯·韋恩進入一座散播詛咒的古城,他簡直啞口無言,甚至找不到辯駁的角度,隻能勉強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娜塔莎搖了搖頭:“你們家的人一向固執。”
托馬斯心神一動,覺得她對他的態度有些過於親近了:“你和布魯斯很熟?”
“有錢人總是方便和各個職業的人交朋友。”指自己氪金成為超級英雄還抽了好多羅賓卡,“我不過是其中之一。”
托馬斯笑了一下,在娜塔莎看來略微有些不自然。
可以想象的是,如果你的親兄弟瞞著你做了一份成功且忙碌的特殊事業,他和你在家裡絕對找不到話題聊。秘密可以殺死家庭關係,從來都是如此。更何況當你發現你的兄弟交了許多你不認識的怪朋友……托馬斯還能笑出來,娜塔莎覺得他已經很有涵養了。
“那就這樣吧,謝謝你,接下來的路我可以自己走。”黑發藍眼的青年彬彬有禮。
他走出門去找教團大部隊集合了。
留在原地的黑寡婦站立不動,半晌拿出衛星電話,打給正義聯盟。
一遍,沒人接。
兩遍,沒人接。
第三遍,超人的聲音從電話另一端傳來:“娜塔莎?我們怎麼會在這個時間接到你的電話?”
“蝙蝠俠在嗎?我找他有點私事。”
“沒有,現在瞭望塔裡麵沒人,我在宇宙裡麵。布魯斯給電話設置了無人接通時自動轉接,正常來說你的電話會打給他,現在是我接到的,說明他那邊也不方便。究竟是什麼事?你需要幫忙嗎?”
娜塔莎深呼吸又重重吐了出來:“也就是說,你短時間內也回不來,是不是?我不好說我現在遇到的事情,能不能給我蝙蝠俠的聯絡方式?”
轉到蝙蝠洞又花了點時間。
接電話的人是阿爾弗雷德:“你好?”
“您好,我是娜塔莎·羅曼諾夫。我有非常緊急的情況要和蝙蝠俠溝通,是關於托馬斯·韋恩的。”
“羅曼諾夫女士?老天,我這就去找布魯斯老爺,您可以先同我說發生了什麼。”
黑寡婦儘量長話短說:“我們現在正在秘魯。托馬斯乘坐的航班中途被一夥秘密教團劫持了,他們現在正在一處古遺跡的入口處。古城會對所有試圖尋找它的人施加詛咒,托馬斯堅持進到遺跡中,我想說服他跟我離開但是失敗了——救援隊人數太少,對方人質太多,我暫時沒法救走所有人——遺跡內說不定會有解除詛咒的方法,此外他還希望能夠借此機會幫助蝙……”
話未說完,外麵傳來震耳欲聾的爆炸聲。娜塔莎後麵幾個字被巨響吞沒了,她神色微變,找到地勢較高的地方極目遠眺,然而周圍到處是叢林和山丘,根本看不了多遠。
她本以為教團成員數量多,具體入口地點不明確,他們行動起來不會這麼快。
“羅曼諾夫女士?羅……諾……閣下還在……嗎?信號不……”
通訊徹底斷了。
娜塔莎表情沉了下來。
另一邊,托馬斯也發現自己和利爪們的聯係被切斷了。不過他們就在不遠處,已經開始往這邊趕了,幾分鐘內就能彙合。
教團成員始終找不到古城的入口,而他們堅信儲藏著銀盒子的神殿一定就在這片深山老林中,於是孤注一擲地開始四處爆破,最後還真的在地上炸開了個開口——神殿竟然是被建在地下的,比起信徒朝拜的場所,反倒更像是一座陵墓。
入口出現得猝不及防,幾個離得近的教團成員失足跌了進去,彌漫著潮氣和土腥味的殿堂內霎時傳出人類的慘叫。
托馬斯覺得不能再耽擱下去了。
由於入口近在眼前,教團將貢品轉移到觸手可及的位置,數個保險箱被整齊摞放在運輸車旁邊,前方有一位成員正在對著單子點貨。就在爆炸聲響起的前兩秒,托馬斯聽到他說:“古董收藏類,貓頭鷹金幣一枚……”
眼看老板神色一動,利爪瑪吉立刻就開始行動。
和飛機上讀檔前隨著托馬斯將生死置之度外地衝進頭等艙一樣,她此刻也毫無猶豫地轉身奪過守衛的衝鋒槍,滾進叢林中的天然掩體後麵,開始衝武裝力量最強的方位進行掃射。
有她吸引注意作為掩護,托馬斯無聲且迅速靠近承裝著金幣的保險箱,隻有點貨的這一刻它才是敞開著的。人們都朝著瑪吉所在的位置跑去,根本無人注意到這邊的小插曲。
金幣順利到手後,托馬斯對瑪吉比了個手勢。教團裡有現成的信號彈,專門為了應付在偏遠地區無法聯絡的境況,現在是方便給外圈的芙羅拉女士做標記。
利爪可不是超級英雄,還會在意敵人和人質的死活。
最前麵幾個身著盔甲、頭戴貓頭鷹麵具的人,像中世紀的刺客那樣從樹梢上跳下來,將鋒利的刀刃抹向持槍者的喉嚨。
鮮血頓時灑向這片古老且神秘的大地。
19世紀環保運動的領袖約翰·繆爾曾經將帕依提提形容成‘隱藏在枝繁葉茂的曠野之中的,未開采的黃金’,而寶藏從誕生的那一刻起,就如同潘多拉魔盒,隻會在現世的時刻掀起腥風血雨。
無論人們是否為它而來,最後都要被卷入漩渦當中。
CIA和MI6的特工第二次看傻眼,完全不知道這又是誰招惹來的哪路神仙。
遠處的救援隊都沒反應過來。
越來越多的利爪趕過來和教團成員交手,密林成為了人類的鬥獸場,滾燙的血液被泥土吸收,最後不留半點痕跡。
教團首領麵色猙獰。臨到事成功虧一簣,痛苦和絕望的感受滋生出瘋狂,使他忘記了一件事——湮遠年代的祭品不是財寶,而是靈魂。
有什麼沉睡在棺材裡的東西,被地表之上的活動喚醒了。
托馬斯感受到異動時,正在往戰場邊緣撤離。利爪們不動聲色地跟隨著他和瑪吉且戰且退,兩個英美國家的特工夾在其中既不知所措又惶然不安。
最開始出現的是幻聽。
隆隆異響在耳邊響起,說著不知內容的語言。
托馬斯腳步不由自主地慢了下來,瑪吉問道:“怎麼了?”
話音剛落,她也露出奇異的表情,轉過身向後方看去。
然後出現的是幻視。
身邊的叢林和丘陵全部都消失不見了,托馬斯發現自己站在廣場上,身前是巨大的十字架。數不清的人群在下方跪拜,麵孔模糊不清,正在喃喃低語。主持儀式的祭祀臉頰乾癟,皮膚勾勒出骨骼的形狀,看上去已經死去很長時間了。
無形的力量將托馬斯吊起,固定在十字架中間。
托馬斯咬了下舌頭,想借助疼痛掙脫幻覺,但是沒有用。
他在自己的大腦徹底被幻覺掌控之前扔出係統的骰子。
【???檢定失敗:傳說中靠近神需要走七步,你隻剩下最後一步。】
“噗嗤——”
隻有托馬斯能聽見的聲響。
無形的刀刃穿過他的胸膛。
他被釘死在十字架上。
鮮血流淌。
下葬。
然後渾身冷汗地驚醒過來。
是失敗之後自動讀檔了。
瑪吉在他右前方,剛問完那句‘怎麼了’?
下一瞬仍是幻覺。
他頭戴皇冠、身著華服,站在祭台中央。眼前是一座手捧銀盒子的高大神像。祭台外的民眾沉默站立,注視他的眼神像在凝望夕陽。
托馬斯隻能選擇扔骰子。
【???檢定失敗:你是被詛咒殺死的最後一位皇帝。你主持儀式獻祭自己,使他們終將得救。】
這次死的比較無痛。
托馬斯再一次驚醒。
他嘗試了第三次。
第四次。
……
第不知道多少次後,他體驗了各種死法,對死亡這件事已然感到麻木。中途托馬斯問莫比:“我是不是方法不對?”
“沒有,你方法完全正確。”莫比說,“我說過,在這一次事件中你差點就死了。最後你成功抓住了那千萬分之一的活下來的可能,這又是多大的幸運或者不幸呢?”
聽懂它涵義的托馬斯微微歎了口氣。
他直起腰,開始讀檔再下一次。
……
隨著重複次數的增多,托馬斯逐漸能夠聽懂出現在他耳邊的幻聽,那聲音仿佛無數個人說話交疊在一起,每個字都拖得很長。
“我給過你擺脫苦難、享受永恒平靜的機會。”
“然而你拒絕到神的懷抱中來。”
“又一個疲憊且冰冷的靈魂啊,這世間有什麼值得你留戀的?”
“你叫做托馬斯·韋恩。”
“我記住你的名字了。”
“好吧,我可以放你離開,托馬斯。但你帶走你的靈魂,也必須要留下點什麼。”
“我決定收走你的珍寶,它現在歸我了——你將逐漸遺忘你擁有的一切,而你最重要的人將會遺忘你。若是你無法接受這個沒有你停留過的痕跡的世界,就回到這裡來找我吧,到那時,我再將你引渡到彼岸去。”
“……”
【???檢定成功:你活下來了,或許也沒有失去太多東西,畢竟你看重的和看重你的人都屈指可數,再怎麼糟糕還能到什麼地步呢?
隻是這時,你忽然很想給一個人打電話。】
“……托馬斯!托馬斯!醒一醒!”
是娜塔莎的聲音。
托馬斯費力睜開眼,發現自己並不在秘魯的叢林裡,而是在某個神殿的廣場上。他一手拿著不知道從哪來的銀盒子,另一隻手是一台衛星電話,號碼已經撥出去了。睜開眼睛的瞬間,左手上的神器化為細沙散落一地,轉眼間隨風而逝,沒有留下半點痕跡。
電話對麵傳來散亂的呼吸聲,聽上去狀態並不好。托馬斯不知道那是誰,他隻用儘最後的力氣含糊說道:“祝你能夠永遠自由。”
手一鬆,電話落地,他再次失去意識。
娜塔莎接住他,撿起手機,上麵的號碼和超人告訴她蝙蝠俠的聯係方式完全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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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境外的現實,布魯斯感覺自己好像是蹲在滴水獸上打了個盹。
然後他倏然驚醒,於電光火石之間想起,他似乎在六月份的某個深夜接到過一個電話。
對麵是托馬斯·韋恩。
那就像是個在沙漠中孤身前行太久的人,給他想象中的綠洲說出了一句問候:“祝你能夠永遠自由,布魯斯。”
祝你掙脫開過去的陰影,不必和我走在同一條路上。
我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