威廉等到接他的車開到醫院外，才和西蒙一起出去。雖然埃裡克森的生命體征已經穩定下來了，西蒙的臉色仍舊十分難看。戈迪剛剛打了電話過來，讓西蒙這幾天先留心埃裡克森的狀況，不用去彆墅幫忙了。威廉知道他再也不會在清晨醒來的時候看到西蒙在院子裡忙活了。

威廉故意把腳步拖得很慢。那段路實在太短。簡直像是隻過去了一秒鐘，他就該跟西蒙道彆了。

“抱歉，讓你經曆這些——”西蒙頓住腳步，“謝謝你陪我。”

“我現在學會打急救電話了。真的不用我送你回家嗎？”

“我還得去——去他家收拾一下，再給他帶些住院需要的東西過來。很近的，不用了。”

威廉在肚子裡搜刮了一會兒，也刮不出什麼能拖延時間的廢話來。他看著西蒙。西蒙也看著他，眼神無比地疲倦。威廉的目光自然而然地又落在了那道疤上。他自己的眼角也有一道疤，是他小時候鬨脾氣，不小心在桌角上撞出來的。他瞬間痛得哇哇大哭。他怎麼都想象不出來，一個成年人要用多大的力氣才能在一個孩子臉上打出那樣一個傷口，西蒙後來又該有多痛，痛了多久。

威廉一點點地靠過去，然後伸手緊緊抱住了西蒙。

西蒙像是嚇了一跳。過了片刻，他才感覺到西蒙的雙手抱住了自己的後背，臉頰貼著他的脖頸，胸口貼著胸口，完完全全地靠在了他身上。

“沒事的，”西蒙竟然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麼似的，反過來安慰他，“都過去了。”

“隨時打給我。”

“好。”

西蒙先放開了他，重新站直了身體。威廉最後看了他一眼，然後用最快的速度上車，關門。

他甚至不敢回頭。

這天晚上睡著之前，威廉又給西蒙發了好幾條消息。西蒙在臨近12點的時候才回複說已經回到家了。威廉這才徹底放下了手機。後來他雖然睡著了，卻又始終睡得很淺。懷裡的枕頭似乎在他的意識最模糊的時候變成了西蒙。西蒙趴在他身上，頭靠著他的肩膀，頭發蹭得他的皮膚癢癢的。西蒙呼吸的時候，他能感覺到有一股微弱的，濕而暖的氣流吹在他的心口上，吹得他的心跳越來越快。他明明在夢中，卻竟然還能清楚地告訴自己說這不是夢。他在醫院門前擁抱的西蒙的時候，那感覺就是這樣的。然後他聽到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埃裡克在大聲喊他的名字。西蒙一下子變成了枕頭。

威廉猛地坐了起來。

“威廉！起來！”

威廉迷迷糊糊地去開門。埃裡克拿著一張報紙站在外麵，把其中一版舉給他看。

“他們都在書房等你。”

威廉徹底清醒了。

那篇報道的標題言簡意賅：《威廉王子與男性友人深夜相擁》。正文隻有聊聊幾行字，大意是說本報記者偶然碰到威廉王子在比亞斯塔一家醫院門外和一個年齡大約十六七歲的男性深情相擁。又說經當地知情者證實，這名年輕的男性是公開的同性戀雲雲。配圖抓拍的是他和西蒙抱得最緊的那個瞬間。記者應該是站在他對麵拍的。甚至連他臉上的痘痘都拍得無比清楚。

他揉揉眼睛，又從頭到尾仔細看了一遍，又稍微放下心來。報道從頭到尾沒有提到西蒙的名字，照片上也看不到西蒙的臉。

“好……我下去。這些人是怎麼——”

埃裡克深深吸了一口氣，壓低聲音說：“我怎麼說的來著？你要做什麼都可以，但是，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要惹麻煩。”

威廉本來也沒覺得這是什麼大事，這下瞬間就逆反了，“西蒙的爸爸差點死了，他很糾結很難過，我安慰一下他怎麼了？”

“你至少應該考慮一下場合。”

威廉其實已經意識到自己大意了，但是還是繼續嘴硬：“艾米特彆需要你抱抱她的時候，你會因為怕被人看到就推開她嗎？”

“艾米自己知道該怎麼做。”

威廉站定，看了埃裡克一眼，半帶譏諷地說：“我相信她現在也知道自己該怎麼做。”

埃裡克氣得七竅冒煙，“你——”

威廉甩下他，自己先跑到書房去。

“視頻轉得到處都是。推上的，油管上的點擊都過十萬了。真希望我們自己的宣傳視頻也能這麼火。”

威廉推開門。女王不在，王室顧問團的核心成員倒是全部在場。法利瑪正拿著平板電腦給大家看一個視頻。威廉不用問也知道那是什麼。他聳聳肩，說：“我們可以當它是一個宣傳視頻。王子安慰一個悲傷的朋友，不是說明他很善良，很有愛心，之類的嗎。挺正麵的。”

“問題是……”

法利瑪把平板電腦給他看。

油管的視頻下麵，排在第一的熱評是一句大寫的英語：“我就知道他是基佬！！！！”

排在第二的是：“他一定很愛他。”後麵跟著一串心心。

威廉的臉頰耳朵全燒了起來。

簡奧勒夫說：“恐怕，我們不能允許西蒙再到這裡來。你這幾天也不能再離開彆墅半步。就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