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昊從善如流道:“原來是大嫂!大嫂,上次我們在杏子林見過,可還有印象?”
蕭峰尷尬地抓了抓麵頰,有些不好意思:“阿昊!我、我和阿朱還未……”
阿朱一雙美目裡盛滿了笑意,對蕭昊這邊點了點頭,很是溫婉動人。
阿紫卻啐了一口,反口道:“你難道不喜歡我姊姊嗎!怎麼連介紹都說不出口!”
蕭峰立刻道:“不是!我……”
蕭昊心中微動,故意道:“哦?這丫頭叫得姐夫,莫非我叫不得一聲大嫂嗎?”
一旁的阿朱嗤地笑了出來,蕭峰察覺自己被捉弄,佯怒道:“好啊,你們合起夥來打趣我!”
“小弟哪裡敢!”蕭昊嬉笑著,一扭頭看到眼神憎惡地緊盯著蕭峰的遊坦之,頓時收斂了敘舊之心,眼下倒還不是輕鬆的時候。
他收了笑容,正色道:“大哥,解決了正事之後,我們再敘不遲。”
一麵又給遊坦之發去密聊:“徐長老之事我必與你和阿紫算個清楚,此時你若輕舉妄動莫怪我手下無情。”
遊坦之很是忌憚,咬了咬牙拉著阿紫退到了一邊。
蕭峰不知遊坦之此舉何故,卻知蕭昊所想,配合應是:“正是,來日方長。”
從他出現之時,少林玄生大師就已暗中傳令羅漢大陣把守下山各要道,玄苦之死暫時還沒有定論,少林不會輕易放蕭峰下山。另一麵,蕭峰在聚賢莊殺了在場不少人的親朋兄弟,哪怕之前蕭昊把鍋都扣給了全冠清,傷人的也確實是蕭峰,那些人早就蠢蠢欲動想上來尋仇了。
蕭昊掃視一圈,武林中有泰半勢力彙聚於此,實是他名動江湖的一個極好的機會。但蕭遠山按兵不動,不知在想些什麼,敵暗我明,蕭昊不能讓這個變數就這麼藏著。
他想了想,又一次地圖喊話道:
“兩位前輩已看了這許久的鬨劇,不如現身一見。”
眾人猛地停下手中動作,好奇地看向蕭昊,不知他突然又在說些什麼。
見沒有一個人搭理他,蕭昊歎了口氣,默默灌了口酒,恭恭敬敬朝著兩個焦點的位置依次作了揖,道:
“還請兩位不要再遮遮掩掩了。”
他話音落下,那二人心中都是充滿疑惑,知道行蹤已然暴露,皆從暗處走出來。
眾人看到走出的兩位蒙麵僧,不由震駭。這二人來曆不明,混在他們之中藏了這麼許久卻沒被一人察覺,少林眾僧更是大感詫異,從不知曉寺中還有這兩位蒙麵僧。
他們兩人打了照麵,好似相識多年似的,一個“閣下”一個“兄弟”地打起招呼來。其中黑衣的那個走到蕭昊跟前,很是古怪道:“你小子是怎麼察覺到我們的?”
蕭昊大方一笑,臉不紅心不跳的裝逼:“前輩跟了我大哥一路,又看了這許久,想來也該疲倦了。”
眾人聞言皆驚,這丐幫新幫主年歲不大,探查力卻是驚世駭俗,彆說他們誰都未察覺身邊潛伏著兩個高手這件事,蕭峰什麼時候上的少室山他們都不知曉,他卻一早就知道這黑衣僧是跟著蕭峰來的,這等細查微末的能力聞所未聞。
加上之前他與全冠清的一番陳詞,頗有丐幫一貫的仁俠之風,所思所想皆切中大宋國體利弊,眾人紛紛感歎丐幫又出一位少年英豪。那身負大理段氏六脈神劍絕學的段家公子,與靈鷲宮武功奇高的小和尚,也都各有千秋,未來武林之態可管中窺豹,不出十年武林必會在這些天縱英才的新星手中大放異彩,不愁後繼。
那黑衣僧麵色更為古怪了,索性直接一把撕了自己的蒙麵,對蕭峰道:“好孩子,你可看清楚我是誰!”
蕭峰看清他麵容,驚喜交加,拜伏在地,顫聲叫到:“你……你是我爹爹!”
那人大笑三聲,一把扯開自己胸前衣襟,露出一個青色的狼頭來:“不錯!好孩兒,我正是你爹爹!咱爺兒倆身形相貌一般,不用記認便知道我是你老子!”說著單手一提,將蕭峰拉起來。[注]
他拍著蕭峰的肩頭,笑道:“那日我自雁門關留書後跳崖自儘,奈何命不該絕,竟沒死成!這一來,我死誌已去,便生複仇之念。”他話鋒一轉,猛然神色一凜,問蕭峰道:“父母之仇,你說該不該報!”
蕭峰道:“焉可不報!”
蕭遠山大為滿意,抬手一指,正對著蕭昊道:“那好!你先去將那個滿口胡言亂語的小子殺了!再與我一同給你母親報仇!”
蕭峰大驚失色,脫口道:“什麼?”
蕭昊也是一臉懵逼,怔楞片刻立刻出言:“前輩!這其中怕是有什麼誤會!”
蕭遠山冷哼一聲,毫不買賬:“這小子是汪劍通那老東西專門養來對付你的!汪劍通也是你仇人之一,但多年前染病身死,算便宜了他!這小鬼決不能放過!你聽聽他說的那些話!呸!狗屁不通!這群愚蠢至極的江湖人還都信了!那喬——”
“前輩!”蕭昊萬萬不敢讓他再說下去,再說下去可就不隻是真相大白這麼簡單了,他扣了一頂大黑鍋在全冠清頭上,丐幫的人又對他深信不疑,如若蕭遠山把他先前所言儘數推翻,隻怕他在群雄心中的誠信度要直接跌破零點。
何況他揭露那些事對蕭峰沒有半點好處,與其讓他說出來惹怒群雄,不如讓他趕緊閉嘴息事寧人。
蕭昊腦子轉地飛快,大聲道:“前輩!我與大哥雖不是親兄弟卻勝過骨肉手足,又怎會對付他!我恩師一片苦心,前輩說話可要想清楚!”
蕭遠山大笑道:“你們這些南朝武人最擅長的就是把黑的說成白的,把白的說成黑的,陰險狡詐,沒一個好東西!你小子極善言語,說的話老子一句都聽不得!孩兒!你速去殺了他叫他再不能胡言!”
蕭峰一邊是血肉至親的生父,一邊是情深義重的兄弟,左右為難,怎麼也下不去手。
蕭遠山完全不配合,擺明了是不打算讓蕭峰對大宋再有什麼留念,蕭昊靈光一閃,立刻道:“前輩!當年之事多有誤會!您與這位灰衣的前輩相識許久,難道不曾問過他的來曆嗎!”
蕭遠山才不聽他的,張口就道:“廢話少說!我絕不信你半句話!”
蕭昊苦笑不已,高聲道:“那灰衣的前輩複姓慕容,單名一個博字,玄慈大師必定認得!”
玄慈大為吃驚,慕容博是他故交,已去世多年,雁門關一事正是他給的消息。那灰衣老僧見身份被揭穿,索性也揭下麵紗來。慕容複一行驚喜交加,與之相認。
蕭昊對玄慈道:“大師,你見了這人,必定能想明白當年事,不如就此給大夥說個清楚。”
玄慈口呼佛號,連連歎息,站了出來:“我佛慈悲,慕容老施主一句假言,竟害了這許多無辜性命!”
他一一將當年慕容博假傳消息與雁門關圍剿蕭遠山一家的事情道來,蕭遠山這才知道這真正的大惡人不是當年的帶頭大哥玄慈,而是慕容博,立刻要與他拚命。慕容博既已被認了出來也沒什麼好隱瞞的,大言鮮卑一族的複國理想。他意圖挑撥宋遼關係,好讓燕國得以坐收漁利複興的心思也袒露在眾人眼前。
蕭遠山怒不可遏,蕭峰更是虎目圓睜;慕容博與慕容複父子則同一戰線,自覺問心無愧忠於大燕。
眼看雙方又要打個你死我活,阿朱心憂蕭峰,扯了扯蕭昊的手臂道:“阿昊兄弟,你快幫幫你大哥!”
嫂子都發話了,蕭昊哪能不聽,他安撫地拍了拍阿朱,回頭道:“大嫂莫急!你且信我,不會有事的。”
這一回頭,倒讓他瞧出點意外的東西,他上上下下看了阿朱幾眼,又仔細瞧了瞧她血條下麵的那個狀態,臉上忍不住染上了笑意,哎呀,這可真是……
阿朱見他看自己的眼神奇奇怪怪的,非但不見憂慮還笑的開心,更是惱羞,叱道:“你不幫你大哥,這般瞧我作甚?”
蕭昊自覺失禮,賠了個不是,又道:“大哥大嫂洪福齊天,小弟先賀聲喜。”
阿朱莫名其妙,再問蕭昊卻是不答了。
蕭遠山一心為妻報仇,與慕容博鬥了個不分上下,慕容博不願與他糾纏,邊打邊對慕容複喊道:“來日方長,我等且先行一步,複國不是一日之功,回去再從長計議!”
說罷竟飛遁離去。慕容複也不再與蕭峰纏鬥,今日他大失顏麵,此地不想多待半分,立即跟隨慕容博離開。
蕭遠山追他們二人而去,蕭峰也想追過去,卻被蕭昊按住。蕭昊低聲對他道:“大哥,玄苦大師一事,少林不會輕易放你下山,你還需給聚賢莊一眾俠士和少林派一個交代。”
蕭峰神色一凜,想到他父親與慕容博誰也奈何不了誰,暫時應當無事,隻好先作罷。
夜已將明,眾人都有了疲倦之色,蕭昊倒還沒有忘了正事,對少林眾僧們道:“各位大師,方才潛入藏經閣的那位姑娘,還有與她同行的男子,與我丐幫有血海深仇,可否交與我們處置?”
玄慈大師看了一眼那老和尚,這老僧雖然至今未曾顯山露水,但周身氣質絕非等閒,阿紫是他捉住的,玄慈一時也無法做這個主。
掃地僧似笑非笑,對蕭昊道:“阿彌陀佛,那位女施主先傷了山門五位守山羅漢的性命,又傷了兩名藏經閣守衛弟子的性命,少林也無法就此輕易將她交出。”
蕭昊眉頭一挑,這老僧的態度有些迷醉,是要和丐幫搶人的意思嗎?
然而他看了一眼這老僧的等級就萎了,95的精英老和尚,血條直接三個問號,惹不起惹不起……他立刻打消了刷聲望的念頭,好言道:“還請大師不要為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