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7
這真是一場無比漫長的噩夢,甚至讓我一度以為這就是真實發生的。
但……怎麼可能?
昨天是我的婚禮,我怎麼可能會看到這樣可怖的場景呢?
一定是在做夢。
當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發現世界果然如往常一樣平靜和諧且美好,微風吹拂過白色的窗簾,泛起輕微的波浪也漣漪,明媚的陽光略有些刺眼,讓我不由得從惺忪之中逐漸清醒過來。
下意識地想要起身,但腰腹與胸口處的疼痛讓我不由得皺起眉頭,而經由那裡的疼痛,記憶似乎隱隱產生裂縫,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身旁,但床的另一邊毫無一絲溫度,似乎從未有人躺在上麵過。
我驟然從中清醒了過來,睜開雙眼查看四周。
陌生整潔的房間裡除了我以外沒有其他人,而我的丈夫也失去了蹤跡。
逐漸清晰的記憶如碎片閃過,我忽然顧不上那裡的疼痛,掀開被子下了床。
我這才發現我身上不著片縷,地上是撕碎了的白色布料,我不敢想象我們究竟度過了如何瘋狂的一夜,可是此時我隻能感受到疼痛如同螞蟻一般細細密密地啃食著我,幾乎無法直立。
赤足打開房門,我一眼便看到了坐在外麵的科瑞教授。
他正靜靜地坐在一把椅子上,塌著肩膀背對著我,看樣子似乎是睡著了。
我不知為何,潛意識中的警惕讓我不由得放輕了步伐,緊張地朝他走去。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我越靠近,心中便越生出一種莫名的恐慌來,就好像有什麼即將要將我徹底吞噬,帶往可怖的深淵儘頭。
我的手懸浮在科瑞教授的肩膀上,猶豫了良久,我才輕輕地拍了拍他。
“弗雷德,你為什麼睡在這……”
話音未落,隻見他的身體忽然以一種極為緩慢但卻讓我無力阻止的速度往下滑,眼前的畫麵與刺眼的極晝交替閃現在我的眼前,驚恐令我因無法保持平衡而重重地摔倒在地,看著我丈夫的身體柔軟地側臥在我的麵前。
從我的角度朝他看去,我能隱約看到他毫無生氣且僵硬的灰青色麵容,那雙湛藍的雙眼卻深情又悲傷地看向遠方,像是在望著什麼深愛的人。
我先是感到強烈的茫然,緊接著,眼前的這一切讓我目眩神迷,幾乎要就此悲痛地昏厥在這裡。
“這不可能,這不可能是真的……”
我的丈夫竟然在與我婚禮之後的第二天一早,便猝死在家中。
這一刻,我瞬間便回憶起昨天發生的一切,那些精神汙染的畫麵和令人匪夷所思的話語,那個占據了科瑞教授軀體的怪物和驟然失去生命的我的丈夫……
‘我知道愛是真實存在的,我會儘我所能,我會……’
‘我得走了……’
記憶中他最後的話一直在我的腦海裡盤旋,我抽噎著挪到他的麵前,將冰冷的他緊緊地抱進我的懷裡,刺耳的耳鳴和眼前產生的重重疊影讓我不知所措,這一切遠比我見到我父親的猝死而更加讓我悲痛。
“弗雷德……弗雷德!”
“你說過,你曾在牧師的麵前答應我要保護我陪伴我的,你怎麼能、怎麼能……”
我的眼前因淚水而模糊,呼吸急促而顫抖,我手足無措地想要觸碰他,卻又不知道該怎麼做。
“弗雷德,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是不是,是不是祂……”
毫無疑問,是祂,一定是他口中默默見證了一切的祂奪去了他年輕的生命,比起記憶中他與我婚後度過了十三年的幸福生活才離世,這一次卻更像是我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到的極致夢魘。
想到這一切,我跌跌撞撞地起身,試圖尋找那個窺視並操控著一切的祂,將我的憤怒包裹著重重毒液向祂噴灑,“你以為你是什麼偉大的神祇嗎?不過是卑劣陰暗無恥的怪物,如同臭蟲一般藏匿在人類的身軀裡行不軌之事!”
我甚至覺得我混亂災難般的人生或許也有祂的手筆,讓我沉浸在似是而非的未來裡,誤導我走向不切實際而危險的歧途。
“無論你是恩賜也好,以恩賜之名行惡意之事也罷,我都不會屈服……”
……
我試圖用最惡毒和卑劣的言語質問那並未顯性且代表著真理的萬物歸一者,想要從祂的手裡將我的丈夫奪回來。
但其實我非常清楚,即便我再怎麼將憤怒充斥進我的語言,在偉岸的神祇麵前,它始終是蒼白無力的。
最終,我隻能發出毫無意義的嗚咽和抽泣聲,夾雜著破碎無力的質問和責難。
而或許是因為我的聲音太過刺耳和尖銳,動靜終於引起了住在周圍宿舍的教師們的注意,他們不停地敲門和呼喊,試圖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可在我看來,那些人相比於弗雷德的死和那個害死我丈夫的怪物來說都是無關緊要,更像是無儘地催促和折磨,要將我逼瘋!
終於,不知道誰撞開了大門,闖了進來。
我卻對此毫不在意,因為已經我意識到,我在乎的科瑞教授已經失去了溫度,不會再回來了。
“啊!死了……科瑞教授死了!”
“怎麼會這樣!真是樂極生悲!”
“可憐的夫人,她一定是因為此情此景而崩潰了,不然怎麼會這樣……”
“太可惜了,科瑞教授還那麼年輕。”
“……”
那些話語在我的耳邊不停地盤旋,最後,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朝我走來,高大的身影擋住了我,用一種十分複雜的目光看向我。
我的意識從朦朧和恍惚中逐漸清醒過來,認出對方是邁克爾·科瑞,我丈夫的侄子,也曾是我的同學。
他作為死者的侄子,臉上流露出了些許悲傷的表情,但很快,我就注意到那種情緒逐漸消散,然後伸出手攙扶著我的腰際。
“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您一定是傷心壞了……”
我奮力地掙紮攻擊,試圖推開他,但是邁克爾·科瑞本就是比我強壯得多的男人,同時,他急忙朝周圍的人群大喊,“教授們,我嬸嬸顯然因為我叔叔的死而受到了嚴重的刺激,你們能來幫幫我嗎!”
頓時,七手八腳粗魯地將我輕而易舉地製服,最後,邁克爾似乎一點兒都沒有將我的嗚咽和憤怒放在心上,這一回,在眾人的目光下,更加放肆地將無力的我抱在懷裡。
偶爾有人朝我們所在的方向疑惑地瞥來幾眼,卻又很快假裝什麼沒有看到。
我注意到他的臉上隱隱透露出真實的無悲無喜,沙啞卻又幸災樂禍的嗓音在我的耳邊輕緩地開口,好似要將我拆吃入腹,“安娜,你的丈夫死了。”
“看來,即便是偉大的神祇也認為,你注定是我的。”
*
接下來的一切對於我來說猶如走馬燈一般緩緩地進行著,我穿著黑色的桑禮服,帶著黑色的麵紗帽遮擋住我哀莫大於心死的悲痛。
作為死者在這所學校裡最親近的家屬,邁克爾看似是小心翼翼地攙扶著我,但隻有我知道,他強壯的手臂是多麼地有力,試圖以此無聲地威脅我。
事情逐漸向未來發生的那樣發展,隻是要突然得多,我不願意在弗雷德的葬禮上鬨出什麼難聽的謠言,隻能順從地任由他狀似紳士實則貪婪地摩挲著我的腰際,在無人注意的身後,甚至會過分地在我的臀肉上進行探究。
我的身體如同內心一樣乾涸,隻是呆呆地看著弗雷德那冰冷的墓碑,那種遠超上一次的絕望緩緩地從我的心底蔓延。
此時的我尚未畢業,也沒有任何學術成就,愛我的丈夫因為一個不可名狀的祂而失魂猝死,曾經毀了我人生的邁克爾·科瑞則虎視眈眈,隨時要開展他的報複。
我隻覺得我如同行屍走肉一般完成了葬禮的流程,然後被邁克爾·科瑞強硬地牽引著,與他單獨回到了科瑞教授的宿舍,向他人號稱和我一起整理他叔叔的遺物。
他悲傷的神情在大門關上的那一刻露出本來的麵目,居高臨下地看著我,就好像我已經是他的所屬物。
我則不著痕跡地用背在身後的手拿起放在角落裡的那個我們曾一起喝過的紅酒瓶,將它緊緊地攥在手心裡。
邁克爾·科瑞一步又一步地朝我走來,他冷笑著,“斯卡沃多,我想你在拒絕我的時候,不會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吧?”
“我很好奇,對於你拒絕了我並嫁給了我的叔叔這件事情,你後悔了嗎?”
我的內心如同被針紮一般刺痛,是的,如果不是我,他怎麼會死?
不、不是這樣的……
倘若不是邁克爾科瑞對我步步緊逼、威逼利誘,我怎麼會慌不擇路地選擇弗雷德呢?
事情的最開始,其實是他的錯才對。
於是,我抬起悲傷的雙眸,信手拈來地用深情與懊悔的目光看向他,“我後悔了,邁克爾。但我後悔的是,沒能真誠地麵對自己的內心。”
“哦?什麼意思?”他緊緊地捏住我的下巴,像評估貨物一樣打量著我的臉。
“其實,我內心愛慕的一直是你,隻是因為貪慕利益,為了你叔叔的科研結果才故意接近並選擇嫁給他,卻沒想到世事無常,終究是我搬起石頭砸了自己的腳。”
聽到我這麼說,邁克爾的臉上出現了一抹懷疑和猶豫,我知道他沒那麼好騙,但他也並非那麼地聰明。
於是,原本坐在了椅子上的我,此時柔弱無力地朝他微微張開穿著黑色絲襪的雙腿,麵露哀傷、嘴唇微啟,“邁克爾,我現在什麼都沒有……隻有你了。”
邁克爾·科瑞的呼吸立刻變得急促,他那張自大的神情上流露出了一絲狂喜和貪欲,如同捕獵者看著自己的獵物一般,他顯然忽略了我一直藏在身後的手,迫不及待地向我靠近。
他在我的麵前半蹲下來,炙熱的唇親吻著我的嘴唇,手粗魯地揉碾高地,輕而易舉地將我從椅子上抱了起來。
“嗯。”我此時已經毫不在意,隻是矯揉做作地嚶嚀著,誘他失去理智,誘他不顧一切地靠近,我感受著他年輕無畏的軀殼,但內心卻早就受夠了這一切,積累至今的怒火終於有了宣泄之所。
於是,當邁克爾急切地想要褪去束縛之時,蓄意已久的我則高高地舉起了手中的酒瓶,朝他的後腦勺重重砸去。
“砰——”
我冷冷地看向被我砸悶且跌坐在地上的邁克爾·科瑞,“我的好侄子。”
然後,迅速起身用我穿著高跟鞋的腳踩在他的胸口上,逐漸用力。
“啊——!!”
那尖銳刺耳的嚎叫微微填滿了我空洞幽深的內心,我不由得繼續用力,用鞋跟在他的胸前研磨。
“記住了,我,從來都不是你能惹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