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師兄出山了!” 無……(1 / 1)

神途仙道 1647 4057 字 10個月前

無極,瑤樂山霧氣飄渺,山中一草一木皆隱藏在濃霧裡麵。

“聽說了嗎?大師兄出關了!”山道上有弟子在吵吵鬨鬨。

“哪個大師兄?落楓穀那位?”

“嗐!是太虛居的大師兄啊!”前麵說話的弟子語氣激動,恨不能立馬變出所述之人的樣貌來。

“啊?你是說善師兄?他不是閉關許多年了嗎,難道說善師兄終於突破瓶頸了?”說話的弟子撓了撓頭,順便把剛才扯歪了的發帶理正。

“沒有吧?如果大師兄突破了,天地應該會產生「氣」才對。”前麵的弟子顯然也很疑惑。

“「氣」是什麼?子淵師兄,我剛來無極,什麼都不懂,能不能說簡單點?不然我真的聽不懂啊…”

天翊是在開年大典上剛選上來的,據說是非常有道緣的一個弟子。麵對人生地不熟的無極道山,子淵是他第一個接觸到的同門師兄。

初來乍到,他對這位姓善的大師兄了解甚少。多是人間時,聽鄉鄰們談起這位很多年前一人一枝就讓仙門宴上所有宗門弟子戰敗的道家天才。

“要說這善師兄啊,那真是我們道家眾弟子仰望的偶像,他不是我們這輩師祖師尊的弟子,他可與山門同壽,天地共存。隻要這天不倒地不滅,那師兄就不老不死。”子淵跳上一塊路石,手越過濃霧籠罩的群山指向最遠處的悟清峰,“那座山峰,就是師兄打敗眾仙門成為仙門宴魁首後,天道賜下的,以便師兄專心修煉不被人打擾。”

“這麼說大師兄確實厲害。”天翊略作思考的點頭。

“何止是厲害!大師兄入門的時候還隻是凡人,僅僅十年就與眾修家弟子拉開了不可比擬的距離,中間刻苦不是我們能想象的。”子淵越說越激動,伸手比劃了起來。

“師兄能與天地共存,又怎會是凡人入門?”天翊聽著有些摸不著頭腦了。

“哪能生來就這樣,那不成妖物了嗎?就算是九重上的仙人在沒得道之前也是會老會死的。長生是因為師兄得到了一個大機遇,聽我細細和你說來。”

“師兄生於阜陽縣,家裡是農戶,日子不富裕,但也過得安逸,後來阜陽縣鬨饑荒,父親在逃荒中被活活踩死。師兄隻能和母親一路相依為命跑到海洲城裡,卻被惡人騙入風塵場所。女人沒有了丈夫而獨子又尚小,在那個時代隻得妥協於命運,攢夠了錢將師兄送來了無極。那時道家衰落,被各家排擠,正是缺人,不像彆家弟子入門要拚個死活,不然大師兄作為凡人,也不知道能夠試煉裡的獄獸吃幾口。”子淵歎了口氣,停住不說了。

“後來呢後來呢?伯母怎麼樣了?”天翊聽的正入迷,不滿的催促他。

“師兄不忍伯母一人在凡界孤苦,夜裡偷偷跑下了山去找那家煙花柳院,卻不想,在送走師兄的那天,伯母就打翻油燭上吊自縊了,火勢很大,伯母一下子就屍骨無存。可恨天公不長眼,下起了雨,沒有讓火把惡人全部燒死!

失去了雙親的師兄無處可去,隻能重新回了無極。那夜雨很大,師兄就跪在緊閉的山門前向因他偷溜下山而發怒的師祖師尊賠罪。

當時的師祖師尊們看師兄實在沒有道根,但師兄身世實在可憐且那時的無極確實無人入門,便留下師兄他去乾些打雜的活。因為身份低微,沒有道緣,師兄受了不少內門弟子的冷眼。

就在所有人都以為道家會這麼沒落下去的時候,卻不想,仙門宴上,師兄帶著隻能在宴門外坐著的所有弟子踏過高檻,腳踩紅毯,走進宴廳,要向所有門派子弟宣戰。

仙門百家無不記得那一天,道家出現了一位絕無僅有的天才,一戰成名。仙門宴設立本來就是為了擇選各家弟子中的佼佼者給予傳承機遇,仙人們看到師兄如此天賦,覺得應該讓天道看看。這一看不得了,天道竟然親自賜予了傳承,還是千年來誰都不曾見過的「無情」。也是因為無情道,師兄得以與天地萬物共鳴,時間規則也對師兄無效了。

自此有了"白衣仙、桃枝劍,劈山河、破成見,興道家、獲神業"的坊間樂。”

“那子淵師兄你這麼說下來,大師兄既不是無極山第一位弟子,也不是任何前輩師祖的開門弟子?”天翊覺得這位大師兄身世確實苦,經曆也過於勵誌,想著能多了解就多了解些,知道的多點,總不會出錯。

“關於這個倒是有許多說法,有人說是因為師兄師承天道,是天地間唯一也是第一位得到天道傳承的能人,是天道的大弟子,天道又是道家的古神,既如此師兄也理應和彆的師尊大弟子一樣被尊稱一句大師兄。

也有人說修道之人講究因果,師兄先入無極是因,沒得道之前去不了上界,所以還算是無極弟子。天道也為師兄劈了座山頭在無極,作為悟清峰唯一的弟子,那也是要叫上一句悟清峰大師兄的。

最後一個說法是,早在天道傳承之前,師兄早就被彆的師尊收為了弟子,隻不過滄海變遷,故人離世隻留下了師兄一人。”

兩個少年聊得起勁,全然沒有注意兩峰連接的橋索上來了人。

那人身著茶白色的衣衫,下裾上用金線繡著淺到看不出的雲紋,玉白色的寬鬆外袍被黑色的係帶細致服帖的勾勒出腰身,盈盈一握。

男人身形頎長挺拔,麵容清俊,氣質冷冽,尤其是那雙如雪般的明眸。無端讓人想到“淵清玉縶”四個字。

善下澤其實不太在意他人討論他的過去,可是聽到“母親”時還是會下意識的停步,聽彆人無意揭開自己血淋淋的傷疤,心中卻沒有多少波瀾。

他捏著劍的手緊了緊繼續往山下走,心裡還在思考天道對他說的“悟情”。

無情道在彆人眼中是他的奇遇,是被天道所重視的恩賜,要他感恩戴德。

可隻有他知道,這是災禍。

從天道降下無情道的那刻起,他的修為就被道日益吞噬,它像個無底洞一樣,怎麼都填不滿。他每天更加刻苦的修煉,就希望減小修為的損耗,可事實卻是,僅數年間,無情道就快把他刻苦十年達成的努力吞噬殆儘,讓一切努力付諸東流。

如果再不突破最後一步得道,與無情道融合共通,那麼,修為枯竭那天,下一個被吞噬的就是靈魂之力。

到那時他就會是一句完完整整被無情道驅使左右的空殼。

如今天道已經對他作出提示讓他入世“悟情”,那他就去試試,總比繼續閉關,一天天無力等待死亡來臨強。

下山的每一步都如此熟悉,他不由得想到幼時的一場暴雨。那時候的他剛來無極,放心不下凡界的母親,趁長老們不注意,偷溜下山,卻得到了母親去世的消息。

後來怎麼回的無極已經不太記得了,隻記得雨點打在身上很疼,跪著的雙膝冷的刺骨,頭磕在被泡的發白麻木的手上,雨水混合著淚變成了一句句:“弟子善下澤,求拜入無極。望各位尊者收留。”

凡界的集市上熱鬨非凡,糖人小販吆喝著叫賣,酒館小廝也在招呼著客官,善下澤有些格格不入的走著,也不知道要去哪裡,躊躇半天才邁步向一個方向走去,是一處賭坊。

賭坊裡麵傳出陣陣扔骰子和男人們瘋狂壓莊的聲音,善下澤聽著粗俗不堪的辱罵擰緊了眉。

“呸!狗屁天下第一錢莊,誰不知道裡麵做的什麼生意!那些女人的手都快摸男人腰帶裡去了,傷風敗俗!”有個書生樣貌的男人對著賭坊大門啐了一口,嘴裡還在說些侮辱人的話。

善下澤在一旁聽著實在聒噪,抬步準備離開。

“呀?好巧啊,下了學堂來這裡玩幾把解悶,不曾想在這還能遇見像宋兄這樣能力的同窗,尉某真是倍感意外啊?宋兄這不在家裡好好背詩書,還有興致來煙花酒巷轉轉?怪不得都說宋兄天資卓越呢?確實不是我這種紈絝子弟能比上的。”

賭坊裡走出來一個身姿高大挺拔,麵容白皙俊雅的少年,烏黑的頭發用玉冠紮起一個高高的馬尾,額前和耳畔的碎發被風吹起,顯的更加桀驁不遜,紅袍黑衫脖子上還掛著一條垂到胸下的菩提串,雙袖紮著黑革金線的麒麟護腕顯得乾練利落。骨節分明的右手撐在腰間和護腕同樣材質圖案的寬帶上,手背上青筋有些猙獰的突起。

他笑的張揚紈絝,左手隨意撚著胸前的菩提掛珠,那佛珠整整108顆,不似俗物。

“尉遲已!你作為國子監太學堂門生,怎可來這種汙七八糟的風月場所!簡直是…簡直是有辱學識!”書生看見來人臉紅的能滴出血來。

“國監說過,學子們隻需在學堂恪守本分,下了學,學子們想緩解課業壓力愛乾嘛乾嘛。何況我一人做事一人當,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快樂高興,先不說不做孟浪之事,就算做了,見者也隻會說我品行不端家教不嚴,與學院學識何乾?”

尉遲已雙臂環胸,似不解的聳了聳肩。

“如今世道亂,宋兄你博學多聞不會不知道女子的難處。賭坊收容女子,卻並未在裡麵修建廂房,為了讓她們清白可見,讓周圍有眼者看著她們是堂堂正正討生活,老板特地將她們安排在正對大門所有人可見的位置。明明她們隻是做著和男夥計一樣的活,可在有心人眼中成了□□、風塵。先生常言:君子學術,需有誌為,解君憂,懷天下,忠國家,渡萬民。

可天子腳下皆是民,渡萬民何其難?尤其我等年幼,力甚微,唯自保。可宋兄,他人自救,如不能給予稻草,便再不能捅其利刃了。”

咄咄逼人的書生被尉遲已一連串的道理說的愣住,他眼睛微微睜大,滿臉不可置信,想說出話來什麼反駁,卻發現尉遲已說的句句在理。可笑他飽讀詩書,滿腔愛國抱負,還不如一個浪子紈絝通透。

書生欲言又止,終是什麼話都沒說,雙手對尉遲已作揖,說了句抱歉狼狽離開。

一旁不知道看了多久的善下澤被少年的話說怔住,多年前,那些人是怎麼說她的呢?不記得了。隻知道那個女人,他的母親,在那些刺耳的羞辱中日益憔悴,最後奔潰之際把生的希望留給他,自己離去了。

所幸,他看見她掛在房梁上那天,那張姣好的臉上是解脫的笑意。

善下澤多打量了幾眼重新回到賭桌上的少年,不多久也離開了。

多年前的自己是不是也天真的想有這樣的人出現,想著讓他救救他和他的母親,求他讓痛苦不堪的他們能活下去。

此刻的善下澤不知道,能在無情道帶來的痛苦中救贖他的那個人,已經出現了。

可痛苦不會消失,自由會被放上交換的天平。就像當初他的母親把痛苦一人背下,讓他孑然一身,重獲新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