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世界上有很多莫名其妙的定律,比如,當你最近遇見了一個人,或者說你的腦子裡總在想著這麼一個人,你就會遇見這個人。
也不是,這句話好像也不太對。
我看著麵前蹲在我家門口的趙壹笙,神情有種說不上來的複雜。一方麵,我知道她是阿竽最疼愛的孿生妹妹,是我的妹妹;而另外一方麵想到她的妻子一定程度上也是害死阿竽的凶手。
我根本不知道應該怎樣麵對她。
尤其,她長了一張和阿竽一模一樣的臉。
“你不冷嗎?”我看到趙壹笙身上隻穿了一件搖粒絨的外套,連羽絨服都沒有穿。想到這是深冬的鄴城,下車的時候,那大風差點把我吹死,我還是沒忍住問她。
趙壹笙搖了搖頭,她晃了晃手上的包,對我說:“有事和你說。”
“什麼事?”我來到她的麵前,站在門前,一副並不想讓她進我和阿竽的家的樣子。
趙壹笙是一個聰明人,她不可能不知道我這樣的動作的潛台詞是什麼,可她偏偏一副什麼都不知道的樣子。她看著我,明明和我一般高,卻要用上目線看著我,她本就瘦,今年因為病情加重更是瘦得厲害,這樣的她,我很難繼續鐵石心腸下去。
“算了,進來吧。”我拿出鑰匙,打開了房門。
我這個家是指紋鎖,上麵有我的指紋,也有趙壹笙的,自然,也有阿竽的。可自從阿竽去世後,我就再也沒用過指紋開鎖。
隻因為最後一次進這個家門,用指紋開鎖的人,是阿竽。
我怕,我怕我連她的指紋都覆蓋掉了。
垂眸不看室內我所熟悉的陳設,我抿著唇,坐在沙發邊上,靜靜地瞧著麵前的趙壹笙。
趙壹笙從來不是會說廢話的人,她也清楚我現在和她的隔閡,她不和我兜圈子,直接說道:“你在查宋寺澄嗎?她和卓總有點接觸,前幾天去找卓總提醒了。”
“不算查,我隻是想要認識她。”我抬眸瞧著趙壹笙,當她收斂了所有的神情,眉眼微微下垂的時候,更像阿竽了。
可她不是阿竽。
“你最近和她的前女友,巨量科技的行政總裁元辭走得很近。”趙壹笙望著我,語氣中聽不出喜怒來。
“是,我們經常一塊喝酒。”
“新箬……”她欲言又止。
她欲言又止些什麼呢?我看著她這幅便秘的表情,有些不耐煩,靠在沙發上,我抬眸,語氣也有些不太好,懟她說道:“我沒有開啟第二春的打算,隻是普通朋友間的交往認識。怎麼,趙總現在是想要限製我的交友了嗎?”
趙壹笙好像很詫異我會說出這樣的話來一樣,她神情不解,反問:“你覺得我會是這樣的人嗎?”
“我不管你認為我是什麼樣的人。我隻想告訴你,你彆來摻和我的事情。”我站起身,耐心耗儘,不想繼續和趙壹笙說話了。
這個傻逼,破爛身體就不能操心任何事,還是彆告訴她了。
“新箬,你對我的態度變化很大,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我之前就說過,趙壹笙是個聰明人,她沒道理猜不出來我的反應事出有因,但同樣的,有卓舒清在,她什麼都查不出來,她隻能來問我。
“阿竽當年的去世,是不是另有隱情?”見我沉默,趙壹笙靠近了我,她這張和阿竽過分一樣的臉靠近,我的呼吸都有些紊亂,不過我依舊保持著沉默,一句話不說。
“你不是個會逃避問題的人。”趙壹笙繼續說著,“但你總想著推開我,不讓我摻和。是不是和卓舒清有關?”
她的反應很快,或者說,她早就猜到了。
我沒有說話,隻是看著她。
她站到我的麵前,盯著我的眼睛,再次確認,說:“我知道的,阿竽是因為之前和段毓林交往過,而段毓桓對段毓林有著齷齪心思,所以才對阿竽下了殺手。收購江家是導火索。新箬,你告訴我,是不是還另有隱情?”
其實趙壹笙知道的也差不多,並不比我知道的少多少。我看著她,一時間不知該怎樣說。
“我清楚你想要段家人一命抵一命,但如果不讓我插手,你動起來絕對事倍功半,新箬,阿竽不止是你的妻子,她也是我的姐姐。”
“卓家和平家擺了阿竽一道,如果不是她們把阿竽推到台前,阿竽也不會那麼快被段家盯上,不會那樣快讓段毓桓知道她就是段毓林在北美交往多年的初戀女友。”我神情坦然,隱去了一部分的事情,告知趙壹笙,“其實和卓家的關係也不是很大,你知道了,怎樣呢?卓舒清是你的妻子,難道你要因為已經死去多年的姐姐,和她決裂嗎?”
她怎麼可能和她決裂呢?
如果沒有卓家強悍的背景,趙壹笙現在在國內收到的阻礙會更加嚴重,而且,卓家不僅能夠提供給她事業上的支持,她的身體可也一直是卓家的醫療團隊在養著。
“我會替你姐姐報仇的,你身體不好,注意休息才是。”我避開了趙壹笙的目光,望向外麵,過了會,轉過頭笑著說。
趙壹笙好似有些沮喪,她的細長濃密的睫毛垂下,在頂燈的照耀下留下了些許陰影。她這樣子,更顯得可憐了。我歎了口氣,來到她的跟前說,“我怨恨卓舒清是我的事情,我沒有受過她任何的恩惠,也無法從中理解當年她所作所為的初衷與苦衷,但你不一樣,你們是親密的愛人。正如我剛才說的那樣,阿竽已經去世很久了。咱們之中,隻有我沉溺在過去就夠了,你還是要向前看的。要帶著阿竽的這張臉,向前看的。”
趙壹笙一言不發,過了會,她抬眸,罕見地露出了迷茫又脆弱的表情。
“你回去大可以去問卓舒清當年和平家擺阿竽一道的緣由,隻要她給你的答案能夠說服你,就足夠了。”我看著她,十分肯定卓舒清最後一定會說服她。並不是因為趙壹笙是個戀愛腦,純粹是卓舒清這樣的人,有這樣的本事。
而且,其實我也清楚,害阿竽的事情她還做不出來。
我氣得,是這個世界,是這個世界上的特權階級,是這個世界上那些不把人命當做人命的人。
隻是很巧的,卓舒清就是這個世界上的不把人命當做人命的特權階級之一。
趙壹笙陷入了沉默。
過了一會,她抬起頭,眼神中的迷茫與惶然消失不見,取而代之是我所熟悉的清明和堅韌,她看著我,問道:“我能為你做什麼?”
“你覺得呢?”我笑起來,反問她。
其實我並不需要趙壹笙為我做什麼,哪怕沒有她,我也能夠達到我的目的的。
趙壹笙的眼神似乎是透過了我,她在思考著能夠為我、為阿竽做些什麼。我沒有繼續看著她,轉而是重新坐回了沙發上,靜靜地瞥向外麵光禿禿的枝乾。
深冬臘月,光禿禿的枝乾,衣著單薄的我。現在的處境,就好像我赤腳走在街上一樣,冰冷、刺痛。
但那又怎樣,我會走到目的地。
我會把他送進墳墓。
哪怕每走近一步,我的腳下就越沉重,越像是踩上了刀尖。
刺耳的汽車鳴笛聲響起,趙壹笙忽地跪在了我的跟前,眼神中透著光,提議道:“我先去和宋寺澄接觸,你就繼續做你的,不要著急。”
“宋寺澄我會接觸的,比起宋寺澄,我反倒想讓你去認識一個人。”我否決了她的想法。
有了元辭,宋寺澄也好,她身後的沈家那個人也好,我都能夠碰得到。比起這兩個人,趙壹笙既然身邊有著卓舒清這麼個人物,就應該去接觸一些更難接觸的人。
“誰?”
“景晨。”
我看了看趙壹笙的表情,果然,她臉綠了。
或許是感受到我的注視,趙壹笙的眼神裡多了幾分無奈,她歪著頭,說:“你應該知道我和她表妹莊亦清之間關係並不好吧。”
“我知道啊。”這有什麼不知道的,當年趙壹笙和卓舒清還沒有在一起的時候,不就吐槽過莊亦清這個人嗎?我還記得,記得她那時候不屑的神情。
但,莊亦清是景晨的表妹。是最方便快捷接觸她的渠道。
“有人和我講,除了我,最想讓段毓桓去死的人,不是段毓樞。”我見她遲遲沒有說話,補充道。
“景晨和段毓桓有什麼過節嗎?”趙壹笙問我。
“我怎麼知道?”
我是什麼維基百科嗎?什麼都問我?
“你要是沒有精力,可以放下。”我還是沒忍住說了句,實在是不過和麼一會,趙壹笙的嘴唇顏色就有點不正常了。怎麼還發紫了?彆是又有了心臟病吧。
趙壹笙搖了搖頭,她緩緩地站起身,給了我一個放心的眼神,說:“景晨這人深居簡出的,的確不是很方便能夠接觸得到。莊亦清和卓總的關係不錯,卓總的麵子她不會不給的。你就等我的反饋吧。”
我抬眉看著她,說:“她的幫助也不是必須的,就算什麼都沒有得到也沒有關係。”
反正從一開始,我就做好了,如果正道搞不死他,我就自己動手去殺了他的準備。
隻要他死,什麼方式都無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