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一直是鉛灰色,看不見恒星,隻隱約覺得雲層中有個明亮的圓形光區,每一片雲層都帶著讓人難以喘息的厚重感,懸在上空,壓迫大地。
披著銅色金屬外衣的建築矗立在地,左右強調對稱美學的一比一複刻,塔形屋頂尖銳、筆直向上,一股無關人類的莊嚴感油然而生。
倫敦的鐘聲敲響,此時已過正午12點。
陰雲蔽日,霧氣滋生。
街上看不清的行人同一時間停止動作,在下一瞬直接從道路上被抹去,隻除了三角拐角的露天咖啡座,最靠外的地方坐著一個穿著黑色鬥篷的人。
KP正在懷疑自己是記憶錯亂搞錯了見麵的時間,還是自己太長時間沒同步智腦導致自家跟宇宙之間出現了時差。
否則很難解釋現在,明明到了約好的時間,五個玩家卻連一個都沒出現。
KP在霧裡懷疑人生。
真的假的,我這麼倒黴的嗎,好不容易決定麵基五個人,結果五個都是沒有時間概念的垃圾?
那還不如讓他們五個集體被卷進黑洞、整整齊齊一起死翹翹來得讓人心情愉悅呢!
死吧!
就在KP詛咒沒有按時抵達的五個玩家喪生宇宙風暴時,苦等的訪客提醒終於響起,KP立刻忘記了剛才自己的怨念,飛快通過申請,把人放進來。
——這個舉動,讓KP後悔了整整3小時。
水牛造型的穿梭艙停泊在“倫敦”的正中央,將以它為中心的方圓20公裡內的實體數據揚了。
冷冷的霧氣拍打在KP臉上,KP辛苦搭建起來的“倫敦”飛灰煙滅,兩相混合,簡直毫無違和感。
從穿梭艙跳出來一個牛頭人身的簡筆畫人,一路直奔KP:“喲~弗萊爾!弗萊爾!弗——萊——爾!”
KP:“……”
KP看了眼申請記錄上的名字,不出所料,同時完全能理解這家夥為什麼會被純愛俱樂部打回去。
阿圍著KP周圍轉了一圈,整個簡筆畫人失去支撐,被打擊成一個單調的牛頭簡筆畫人。
阿捶地大哭:“啊啊啊可惡,明明這次我特意遲到了,為什麼我還是第一到的,那群沒有時間概念的混蛋!”
“沒有時間概念遲到的那四個,有時間概念卻特意遲到的你,”KP冷漠地坐在原地,“我一時都不知道哪個才是最爛的。”
“初次麵基,你就對我充滿攻擊性,太過分了吧?”
“沒有你故意遲到過分。”
“……好像是哦。”
阿乖巧地找了個座位坐下,伸手點單:“咖啡,我也要喝咖啡!”
喊半天沒人出來,阿責怪地看向KP:“再怎麼說也太過分了,沒有人你搭城市乾什麼?故意玩我嗎?懲罰遊戲?”
KP表情更加冷漠:“你沒有把車停在正中央搞崩我的數據積木的話,是有人的。”
阿這才注意到周圍漂浮的數據垃圾,裡麵不光有很多細致調整過的建築,還有各種顏色的NPC建模。
牛頭簡筆畫人:“……對不起!”
二維的簡筆畫朝三維的人類跪地道歉,這種景象,貝多芬還是第一次見。
KP的地方比他想象得糟糕,到處飄著數據垃圾,貝多芬乾脆隨便找了個乾淨的地方停車,作為代價,KP的“白金漢宮”無了。
KP心如刀割。
“咦,我還以為這次默認打扮成人類呢,”足有9米高的巨人漫步走來,進一步擴大了受災區,“話說,你們是不是太小了?新發現的記錄說人類好像有9米。”
“是9尺!”KP捂著胸口,呼吸不暢。
“那是我搞錯了,”貝多芬縮小成正常高度,換成馬賽克人,“抱歉,甩掉圍堵我的秘書花了點時間,稍微晚了點。”
“沒有時間概念的家夥!”阿站在桌子上大聲嗶嗶,“還把弗萊爾的數據積木搞壞,你到底有沒有人性!!!”
KP:“你有資格這麼說嗎?”
第三個抵達的不是Caster,是達摩克裡斯,他比前麵兩個破壞王友好得多,但他套著的五彩斑斕的黑也是真的讓KP眼前一黑。
“籲~”阿吹了個口哨,“這審美跟弗萊爾不相上下啊。”
“不可能!”KP應激一樣尖叫,“我的藝術跟審美絕對不是這種程度!是更加纖細、優美、絢爛……”
想到KP設計的以“光汙染”“嘔吐”為主題的玩家大廳,三個受害人同步眯起眼睛。
認真的?
趁貝多芬戳戳達摩克裡斯:“你怎麼想到穿這件的?”
“隨機的,”達摩克裡斯揮了揮飄到自己眼前的數據垃圾,“弗萊爾,你多久沒打掃了?怎麼到處是數據垃圾?”
KP:“……”
阿跟貝多芬異口同聲地搶白:“這是弗萊爾的個性!”
看他們的反應,達摩克裡斯好像明白這是怎麼回事了,體貼地拍拍KP:“沒關係,邋遢的弗萊爾我也能接受。”
熟悉的疲憊感湧上心頭,KP的精神反而得到了放鬆,誰說這不能是雙向奔赴。
這地方的垃圾濃度逐漸超標,先叫個回收車吧。
這麼想著,KP向距離他最近的回收車發了訊號。
在等回收車過來清理數據垃圾時,他們率先等來了Ellis……以及他家“保姆”艦隊。
Caster到底是怎麼偷走Ellis家大門的?——by KP&阿&貝多芬&達摩克裡斯
Ellis沒有穿殼子的習慣,單單一個意識體飄過來,就像一小坨棉花糖。
“大家好啊~”Ellis飄到咖啡桌上,“對不起我遲到了,上次家門被Caster偷走後,我家每次出門就特彆緊張,都有點神經質。”
四人在心裡呐喊:說真的,究竟怎麼偷的啊!
麵基現在六缺一,最缺德的家夥遲遲沒有露麵,在座的人沒有一個擔心的。
總覺得擔心Caster,對於Caster的受害者,太不禮貌了。
在Caster出現之前,KP約的回收車先到了。
說是車,其實是個盒子,內部是空心的,用於儲存壓縮固化後的數據垃圾,一般清理一個星球差不多就能填滿一半,速度快,方便省事,在數據積木愛好者中大受好評。
KP是VIP用戶,驗證下身份就能免費使用。
回收車飄到KP麵前,亮起綠色的認證光憑,KP伸手按上去,回收上方四角亮起綠光,蓋子打開,從裡麵擠出一個圓球狀的非牛頓流體,隨著回收車開始工作,非牛頓流體“啪嘰”摔在地上,量詞變為“一灘”。
在KP跟其他人疑惑的注視下,那灘非牛頓流體咕啾咕啾滾到他們麵前:“蕪湖~搭便車真刺激~”
咖啡桌上的Ellis:“Caster?”
“是我!你們的MVP兼NPC救世主兼……”吹到一半,Caster停頓了下,“你們為什麼把Ellis做成棉花糖放在桌子上?你們要開食人大會?”
“……”
是Caster。
在場的五人沉痛地確定了這個事實。
嚷嚷著“要吃就吃吧,我不會舉報你們的,所以先給我打車費”的Caster被端上桌,跟Ellis靠在一起。
一個牛頭簡筆畫人,一個馬賽克人,一個史萊姆,一個五彩斑斕的黑,還有個全·裸。
“你們就不能穿成人樣過來嗎!”
阿:“我是人啊,牛頭人也是人啊!”
貝多芬:“默認模板還不滿意?”
Caster:“我信用買不起人類皮膚,有人願意支援我2000,我會感激他!”
Ellis若有所思:“就2000的話,那我——”
“警惕電信詐騙,Ellis。”達摩克裡斯阻止了一起詐騙案件。
KP重重捏了捏眉骨:“衣著先不論,Caster你為什麼要擠在回收車裡過來,沒有交通工具打飛的不行嗎?”
“我沒有錢啊!”Caster當場落淚。
KP不信他:“把你那些收藏賣掉就有了!”
Caster:“都說是收藏了怎麼能賣掉!”
“看來是社會的毒打不夠狠啊,”貝多芬看多了Caster這種表現,成竹在胸,“隻要在你麵前多吊幾個餌料,騙一點超前消費,很快就能成為被我為所欲為的新鮮錢袋子了。”
“才不會!”Caster躲在Ellis身後,“Ellis快保護我,從這個惡毒資本家的手裡保護我!”
貝多芬:“我開玩笑的,這種做法太沒效率了。”
“可怕!彆靠近我!”Caster死死藏在Ellis身後,一滴都沒漏出來。
“說起來,”達摩克裡斯想到了什麼,看向Caster,“KP應該把跑團視頻收益打給你了吧,你打車跟皮膚的錢都有了才對。”
“……”
“太少了,”Caster壓下心虛,試圖把焦點轉移向KP,“一開始收益確實不少,但之後就越來越少,KP你有什麼話要說的?”
“咚!”
KP一拳砸在桌上,將桌上的Caster跟Ellis彈起5厘米。
“那些垃圾滅絕派!”KP手臂青筋暴起,音量直接炸開,“滿腦子毀滅文明的破壞狂有什麼好看的!為什麼我會被這種家夥擠出宇宙熱門!就這麼喜歡看世界毀滅的戲碼嗎,沒有藝術細胞的混賬們!要看就得看充滿希望跟未來的劇目啊!未來一片漆黑的老套劇情究竟有什麼好看的!”
想到自己的努力被一群走捷徑的家夥打成碎片,KP忍不住熱淚盈眶,兜帽的逼格都快維持不住了。
Caster語氣複雜:“不,你沒資格這麼說吧?我陪你跑團跑到現在,加上之前的4次生還,也隻有7次世界沒有被毀滅。”
“欸,我還以為隻有我這樣,”阿用所有人都能聽到的聲音悄悄跟貝多芬說,“我陪KP跑的時候,都不記得世界被毀滅掉多少遍了,有的時候跑一個團,世界都能被毀滅上千次。”
貝多芬若有所思:“這麼說,算下來,我撕卡的概率居然還沒有世界毀滅的概率高。”
“仔細想想,我好像也是,”達摩克裡斯點頭,“想不撕卡很容易,但想保護世界不被毀滅很難。”
貝多芬:不,想不撕卡也沒到很容易的地步……可惡的歐皇!
“是這樣嗎?”跑團最少的Ellis回憶了下,“我在希望之峰跟大家彙合前隻跑了一個本,最後BE了,原本發射的光之種變成了逆光之種,所有人都變成異想體,這算是世界毀滅嗎?”
“……”
玩家七嘴八舌地挖出KP滅世結局若乾,愈發覺得KP說話沒理。
指責彆人拿滅世作為噱頭,KP自己不也一樣嗎?
被玩家紮心紮得千瘡百孔,KP覺得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必須禍水東引——
“跟那些破壞狂為了毀滅而毀滅不同,我是有原因的!”KP隨機選了個幸運玩家把鍋扣上去,“是Caster!是他在一開始搞我心態!才害得我之後寫劇本越來越極端、越來越惡意!”
Caster:“?”
“證據就在這裡!”
KP拿出了積灰的數據存儲卡:“這裡麵是Caster第一次的跑團記錄!”
阿&貝多芬&達摩克裡斯&Ellis:“WOW!”
Caster:“!!!”
丟來丟去的炸彈最後還是在本人身上點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