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源是咬著自己的舌尖,才沒有把那兩個“當然”脫口而出的。
他強行讓自己理智了一下,隨後才道:“可能吧?我不知道。”
岑源低著眉眼,手從小流浪貓的腦袋上挪開,免得自己太過緊繃,會捏傷貓貓。
岑源的手垂放在身側,聲音也很輕,像是九港秋季的夜風,輕飄飄的,帶著抓不住的感覺:“沒有人陪過我。”
他這話說得特彆小聲,但溫敘嵐聽清楚了。
溫敘嵐稍頓,微不可覺地抿了下唇。
他難得地不知道說什麼好,最終在兩秒的沉默後,隻能說一句:“我陪你去吧。”
溫敘嵐沒遇上過有男性跟他示弱……也不是說沒有。
就是沒有遇見過,比他年紀大、個頭高、體型壯,而且從外型,無論是身體還是臉來看,都屬於很有壓迫感和攻擊性的這種男性,跟他示弱。
他隻遇上過這類人瞧不起他,或是不把他放在眼裡,要麼就是對他有什麼令人皺眉的興致。
有點陌生。
但……
溫敘嵐意外地感覺還不錯?
司機車子沒開遠,溫敘嵐肯定了後,他也就開到了路邊。
溫敘嵐注意到他的愛車來了,就示意岑源:“走吧。”
岑源看了一眼那隻小流浪。
溫敘嵐敏銳地捕捉到視線:“你想帶它走嗎?”
岑源還沒說不,溫敘嵐就道:“帶它走也好,很快就是雨季了,這隻貓這麼小,恐怕才一兩個月。”
他走近一點,那隻三花小貓也不怕溫敘嵐,溫敘嵐伸出手,它就小心翼翼地蹭了一下溫敘嵐的手指。
溫敘嵐微低著眉眼,岑源仔細注意著他,也看不出來他喜不喜歡這隻貓,有點遺憾。
要是溫敘嵐喜歡,但不方便養,岑源就可以養它,然後有借口跟溫敘嵐拉近距離。
溫敘嵐輕聲:“你要養嗎?”
岑源斟酌了半秒:“我以為你想養。”
溫敘嵐放下手,側首看他,笑了下:“我沒有空。”
岑源停了停。
不是不喜歡,也不是不想養,而是沒有空。
他知道溫敘嵐的生活不是那麼遊刃有餘的,但他從來不會展現出疲憊,也不會示弱哪怕一次。
溫敘嵐就像是一支寧折不彎的竹竿。
岑源在心裡低歎了聲,又看了一眼可憐巴巴的小三花。
這隻小三花的顏值是真的很高,看得出來以後一定是個大美女。
“…我養吧。”
岑源說:“得虧我一個人住宿舍,跟學校打個申請就好,不算太麻煩。”
溫敘嵐彎彎眼,笑意凝實了幾分:“那我替貓貓謝謝你?”
正彎腰去把貓抄起來,端在一隻手裡的岑源頓了下,更加清楚溫敘嵐是有一瞬動心想養貓的:“不客氣。”
他跟溫敘嵐說:“歡迎你以後來看它。”
最好為了這隻貓貓打包住進來。
溫敘嵐沒有拒絕。
所以岑源在跟著他上車時,近乎是以一種溺愛的方式克製著揉了把小貓的腦袋。
司機見到又是岑源,倒沒多想,但聽到溫敘嵐說去醫院的時候,多少還是詫異了一下。
隻是溫敘嵐沒有解釋,他便也沒有多問,隻一腳油門,大G便滑了出去。
路上時,岑源又跟溫敘嵐彙報起了工作,還趁著光線昏暗,趕緊把自己指甲縫的血汙悄悄清理乾淨。
“……其他人都簽了合同,還剩下單C位的段呈,因為有彆的戰隊找上了他。對方是職業戰隊,雖然他去不是首發,但總歸是有一點保障,所以他還在猶豫。”
溫敘嵐被他這話吸引地把目光放在了他身上,岑源壓住差點就要翹起的嘴角,繼續說:“不過他說他還是更傾向我們的,畢竟是首發,一直有比賽打,他也知道秦遲的很厲害。就是要再想一想。”
岑源:“他要是不來,我也還有備選名單。”
他偏頭一笑:“老板你放心,保證給你湊一支隻要不頭昏,就一定能進正級聯賽的戰隊。”
溫敘嵐勾了勾唇:“好。”
這附近就有一家診所,所以兩個紅綠燈後,車子就停了下來。
溫敘嵐示意岑源把貓交給司機:“葉叔,麻煩你先照看一下。”
葉叔有點手忙腳亂地接過小貓:“啊、好。”
溫敘嵐就帶著岑源進了診所。
這家診所不算小,所以狂犬疫苗是能打的,而且不需要掛號。
往裡走的時候,溫敘嵐又看了眼岑源脖子上猙獰的傷口,視線不自覺地往上挪了一點。
診所裡的燈很明亮,岑源眉眼的混血味也就明顯了起來,尤其是那雙墨綠色的眼睛。
很漂亮。
“……傷口,還疼嗎?”
岑源眨巴了一下眼睛,猶猶豫豫道:“我能說疼嗎?”
溫敘嵐:“……?”
他不理解:“為什麼不能?”
岑源輕唔了聲:“因為我那麼大隻,還怕疼,還怕打針…不是很可笑嗎?”
溫敘嵐還沒說話,岑源又用亮晶晶的目光望著他:“但是你很好,你沒有覺得這有什麼。”
溫敘嵐理所當然:“因為你是人啊。一個人,會有什麼怕的東西,不是很正常嗎?”
岑源:“那我明明是個男性,卻怕打針怕疼怕一個人來醫院又怕被朋友笑,還怕鬼怕蟲子。也很正常?”
溫敘嵐都沒有遲疑地就點了頭:“當然。”
岑源心裡的小人已經因為計謀得逞而瘋狂跳舞了,麵上卻還是那一副柔柔弱弱的樣子:“你真的好好。”
他好早好早好早就想跟溫敘嵐說這話了。
溫敘嵐其實覺得沒什麼,但他又說不出來這沒什麼的話。
事實上世人就是有很多類似的偏見,他是見得最多的。
而他們的對話也是被醫生打斷。
前麵來看病的人走了,醫生讓他們進來。
聽到岑源是被貓抓的,醫生發出了個感歎詞,用地方話驚歎了一下。
岑源好像沒聽懂似的,坐在椅子上,眨巴著眼睛仰頭看向溫敘嵐。
也不知道怎麼的,溫敘嵐覺得這個視角下的岑源沒了半點壓迫感,隻剩下了那精致到單薄的感覺,仿佛漫畫裡的男主角。
“……他說抓到這裡的也很少見。”
醫生哦了聲,切換成港普:“靚仔唔係本地人呐。”
“你這個啦,要來打五次疫苗,還好不算深。我先給你消個毒……再跟你說一聲啦,這個疫苗有點疼的。”
岑源一頓,偏頭看向溫敘嵐,雖然沒說什麼,但溫敘嵐從他眼裡看到了驚慌和求助。
溫敘嵐:“……”
這感覺真的很新奇。
而之後醫生上手給岑源擦碘伏時,棉簽才碰到,岑源就輕嘶了聲。
醫生都頓住了:“……這麼疼嗎靚仔?我下手不重啦。”
岑源一副不敢吱聲的模樣:“沒事,我忍忍。”
溫敘嵐在旁邊看著,看岑源擰著眉握著拳忍了一道傷口,微微皺了下眉。
岑源待會兒要把他掌心的肉都掐出血痕了。
醫生正要繼續,就聽溫敘嵐問他:“醫生,我來行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