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生,你喝醉了。”
林冉青抬頭,鄭霆聲雙手按在沙發上,如同把他禁錮在懷中。
他聞到鄭霆聲身上淡淡的佛手柑的味道,奇怪的是,融於其中氣味的並非濃烈的白蘭地,而是一股清新的,檸檬的香氣。
是他還沒喝完的金湯力。
那杯酒落在柔軟的地毯上,無聲無息地散發著醇香的氣息。
猶如此刻坐在沙發上的林冉青。
“冉青!”
“霆聲哥!”
出了這麼大的事,酒店的主人顧成,和聽聞事情的顏沐錚乃至紀明揚、蘇蘿,全都過來了。
兩人迅速分開,像是什麼事也沒發生過一樣,等待朋友的到來。
可他們確實什麼事也沒發生。
林冉青托腮的手不自覺撫上臉頰,很熱,很燙。
他瞄到鄭霆聲的背影,意外發現,處變不驚的鄭生,居然也紅了耳朵。
紀明揚是最先衝過來的,意外撞見了兩人親近的舉動。
他臉色不善地從蘇蘿身邊走開,來到林冉青麵前,“你沒事吧?聽說有個不長眼的跑到你的溫泉裡了?”
他努力忽視旁邊那個顯眼的男人,想要把剛才那一幕拋諸腦後。
林冉青裹緊浴衣,笑笑搖頭,“沒事的。”
幾人來得晚,女人已經被保安拖了出去,隻聽說是先把林冉青嚇了一跳。
大家心知肚明,這是北國,又不是錦城,誰會沒事去找林冉青獻媚,不過是受了鄭霆聲的牽連。
一向眼高於頂的顏沐錚也放下了傲氣,抱緊雙臂偷瞄坐在旁邊的林冉青。
褪去熱水的溫暖,林冉青的身上隻披了薄薄一件浴衣,纖細的骨架透過浴衣展露無疑。
即便大廳裡有暖氣,但餘驚未定的青年臉上,卻怎麼也掩不去蒼白。
“我代表酒店向你道歉。”顧成上前一步,“今天的事,一定會給你一個交代。”
他火速和鄭霆聲對了一個眼神,無需多言,既然有膽子耍伎倆,就要有膽子承受鄭家和顧家的怒火。
“真的沒事?”紀明揚還是不放心,握住林冉青的手想幫他檢查。
“你再拉我的衣服就有事了。”林冉青抽出手,婉拒了紀明揚大庭廣眾就想讓他脫浴衣的離譜行為。
另一頭,鄭霆聲的目光若有若無地從他們身上掃過。
他默默注視著紀明揚對林冉青過於關切的動作,眼神愈發深沉。
還是蘇蘿幫忙解了林冉青的困境。
她一把抓住紀明揚,把自己的羊絨外套丟給林冉青,“你沒看見漂亮哥哥都累了嗎?彆動手動腳的,讓人家回去休息。”
幾人一看時間,當地時間都已經接近淩晨一點了,便紛紛回了自己的房間。
事情結束的很快,鄭霆聲的消息從北國傳到錦城,第二天港股還沒上市,某家野心勃勃的供應商,就因投資商撤資導致資金鏈斷裂宣布破產。
而顧家的溫泉酒店,也大刀闊斧的開除了一批員工。
林冉青也敏感地察覺到了這些事情,紀明揚私下跟他吐槽鄭霆聲手段太過狠辣的時候,他也隻是笑笑。
做錯了事情,就應該承擔後果不是嗎?
顧成為了給他和鄭霆聲賠罪,請他們去隔壁的滑雪場玩一圈。
這錢正好落在鄭霆聲的口袋裡,林冉青也頗有幾分興致。
他正缺沒什麼新照片發給蘇曼,如果他去滑雪,母親應該也會很高興。
“我也想滑雪啊。”顏沐錚換好滑雪服,站在二樓的貴賓室裡氣不打一處來。
顧成沒換衣服,坐在沙發上拍拍身邊的空位,“小顏,不是哥不想讓你滑,這要是你爺爺知道了,那我可彆想清淨了。”
顧成伸手一指雪場後邊,“隔壁有個公園,等會兒哥陪你去堆雪人。”
“成哥,那是兒童公園,我都成年了。”
顏沐錚憤憤反駁,雙手抱臂瞪著自己麵前穿護具的林冉青,又是嫉妒又是羨慕。
他看不得林冉青比自己提早一步感受“滑雪”,氣得轉身就走。
林冉青的教練是滑雪場的金牌教練,年紀不大,三十歲左右,正在耐心地給林冉青解釋每一個護具的穿法,和等會兒要注意的事項。
“小林,小紀怎麼沒來?”顧成左右看了一眼,發現一直跟在林冉青屁股後頭的二哈今天居然不在。
林冉青綁好護膝,“明揚這兩天,有點事情。”
幾人沒說話,誰都知道,蘇蘿的出現如同一場旋風,把紀明揚本來安排好的行程全都打亂了。
如果不是這樣,顧成也沒機會邀請林冉青單獨出來。
“蘇家的大小姐,是有點脾氣。”鄭霆聲走到林冉青麵前,幫他把頭盔戴上。
他的動作太嫻熟,林冉青都忘了兩人之間居然隔著這麼近的距離。
“霆聲可是有滑雪教練證的。”顧成翹起二郎腿,很明顯,他今天沒打算滑,“要不彆讓教練帶了,讓霆聲教你。”
林冉青瞥了眼鄭霆聲的眼睛。
他彎了彎眉眼,笑著整理頭盔,“這麼貴的教練,我可請不起。”
鄭霆聲對上林冉青的笑眼,順手取出放在桌麵上的護目鏡遞到林冉青手裡,“免費的。”
迷人的桃花眼笑意不改,林冉青接過護目鏡,勾起唇角,“鄭生聽過一句話嗎?”
“免費的,才是最貴的。”
“而且,”林冉青疑惑地轉過頭,殷紅晶潤的嘴唇上下輕輕一碰,“你們為什麼覺得我不會滑雪?”
*
錦城是有人造滑雪場的,有一年紀明揚迷上了滑雪,兩人一整個寒假幾乎都泡在裡麵。
不過紀明揚是去滑雪,林冉青學會滑雪後,就直接在那家雪場兼職了。
“剛才教練教你,你怎麼不說你知道?”鄭霆聲和林冉青往雪場走。
新的雪道還沒修好,但誰叫他是鄭霆聲,雪場直接把一個最邊緣的雪道封住了,專門給他們兩個滑。
“鄭生。”林冉青垂眸,笑容溫柔,“剛才我們來,教練已經到了,如果我說我都會了,那教練豈不是沒有用武之地?”
鄭霆聲微怔,臉上的表情顯然是沒想到林冉青會這麼說。
林冉青看他的表情,啞然失笑。
生活的環境不同,待人接物的出發點,也截然相反。
鄭霆聲無需討好誰,對人對事,隻需遵守本心罷了。
但林冉青從小就學會了,要怎麼讓彆人開心。
至於自己的需求,那才是最無關緊要的事情。
陽光落在他的臉上,照得臉上的絨毛都散發出神聖的光芒。
鄭霆聲注視著林冉青臉上的表情。
淡然、謹慎,還有眉間時不時的憂鬱。
“嗯。”
鄭霆聲把滑雪板放在地上,單板落在堅實的雪麵上,彈起鬆散的雪屑。
林冉青還以為鄭霆聲會假裝無事發生,輕輕揭過這一頁,卻沒想到對方開口了。
“嗯?”林冉青不太明白,鄭霆聲這是“嗯”,到底什麼意思。
鄭霆聲抬起護目鏡,用頭盔抵著林冉青的頭盔。
他動作很輕,林冉青沒感覺到什麼力氣,隻是深邃的眼瞳距離他太近太近,讓林冉青一時之間,竟然忘了呼吸。
“我從不評價彆人的為人處世。”鄭霆聲的嗓音低沉中帶著一絲磁性,“隻是你在我麵前,不必這麼拘束。”
林冉青雙手捧起鄭霆聲的頭盔兩側。
如果他們沒有戴著頭盔,這個動作,看起來就像是親吻的前兆。
周圍寂靜無聲,隻用布簾擋住的雪道,好像真的變成了一個獨立的私人雪道,沒有一丁點的聲音。
隻能聽見心臟在胸腔裡蓬勃的跳動聲。
“鄭生。”林冉青微微頷首,抬眼凝望鄭霆聲,“那你在生什麼氣?”
他盈滿春水的瞳孔下,有著最柔軟的底色。
“從溫泉那天到現在,你這裡,都沒有舒展開。”
像是哄小朋友的語氣,林冉青退後一步,豎起食指,輕輕點了一下鄭霆聲的眉心。
宛如一滴露珠墜入深潭。
鄭霆聲失笑,無奈地搖搖頭,“林生,你究竟是怎麼看出來的?”
“很簡單啊。”林冉青雙手背在身後,自然地歪頭,“看你的眼睛就知道了。”
世人都難以揣測的鄭霆聲,在林冉青這裡,卻猶如一張白紙。
“你看穿了我,我卻沒辦法知道你真實的想法。”鄭霆聲吸氣,裝作為難的樣子,“林生,這不公平。”
呼風喚雨的鄭霆聲居然對他說不公平。
林冉青錯愕地瞪大眼睛。
他們才認識了幾天。
鄭霆聲就已經不知道多少次向自己走來。
可林冉青怎麼會輕易就把自己的真心交出去。
他甚至不知道,鄭霆聲接近自己,到底是為了什麼。
商人重利,交好結惡,都是利益計算下的精確判斷。
那鄭霆聲呢。
他又和其他人不一樣嗎?
不過短短幾秒,林冉青的腦中已經閃過了千百種想法。
林冉青深吸一口氣,踩上滑雪板,固定好雙腿。
他緩緩抬起右臂,指著遠處雪道儘頭的森林道:“鄭生,不如這樣吧。”
“我們比一次,看誰先滑到終點,如果你贏了,那以後我就有問必答,絕不撒謊。”
林冉青轉頭看向鄭霆聲,”如果我贏了,你就告訴我,為什麼,要這麼執著。“
“林生,換個彩頭。”
“如果我贏了,你就把我當朋友,真心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