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的房間都在頂樓,林冉青和紀明揚就在隔壁,紀明揚和林冉青約好今晚一起吃晚飯,就高高興興地進屋去了。
林冉青卷了一張紙鈔給提行李的禮賓,一打開房門,就聞到了房間裡獨特的香氛氣味。
窗台上擺著一盆紫色的花。
林冉青走上前仔細一看,竟然是盆鳶尾,看品相,還是大價錢才能買下的高級貨色。
真不愧是世界排名前十的五星級酒店,連室內的陳設布置都這麼昂貴。
林冉青把行李整理清楚,倒時差的困倦便隨之襲來。
他忍著困換了一件睡衣,終究是支撐不住,倒在柔軟的大床上沉沉睡去。
“咚咚。”
也不知過了多久,有人敲響房門。
林冉青一手撐起上半身,漫不經心地伸了個懶腰,心裡想著,肯定是紀明揚叫他吃飯去了。
他沒有防備,趿著拖鞋拉開房門。
“等我換個衣服。”
穿著整齊的高大男人站在門口。
纖瘦的青年穿著淺藍色的絲綢睡衣,兩眼泛淚打著哈欠,抬眸看清來人相貌的一瞬間,恍然清醒,“鄭,鄭生?”
鄭霆聲穿著黑色的日式浴衣站在林冉青麵前,他微微低頭,盯著有些迷糊的美人笑道:“林生,下雪了。”
林冉青轉身,窗外,已是紛紛揚揚的飄雪。
林冉青恍惚地走向落地窗,潔白晶瑩的雪花落在玻璃窗上,凝結出紋絡分明的六棱冰晶。
他雙手按在窗上,又轉過頭,去看站在門口沒有進來的鄭霆聲,“你怎麼知道……”
我很想看雪。
“剛才在車上,你說沒下雪很遺憾。”
鄭霆聲換了個姿勢倚在門邊,“我想,現在下雪了,你大概會很高興。”
林冉青盯著鄭霆聲的眼睛,希望可以望進這人的眼底,好好看一看他的心裡是怎麼想的。
哪有人無緣無故,就記住這麼一句閒言碎語。
他不知道要怎麼感謝鄭霆聲,眼中滿是驚喜和星星般閃爍的光點。
“鄭生,”林冉青轉身走向鄭霆聲,等到了鄭霆聲麵前,又忽然轉身,癡癡地注視著窗外漫天飄雪。
“我很高興,這二十年來看的第一場雪,有你一起。”
鄭霆聲瞳孔一震,他望著林冉青纖細的背影,唇角如冰雪消融微微翹起。
“也是我的榮幸。”
他們一起站在房門口,一前一後,靜靜地觀賞著在北國習以為常的落雪。
直到服務員路過,餐車的滾落驚醒了沉浸中的二人。
“我先回去了。”鄭霆聲淡淡的說。
就好像他真的隻是來提醒一句,從始至終,林冉青不請,他就沒有踏進來一步。
“哢噠。”
房門發出微弱的聲響。
林冉青回過神,走到落地窗前發呆。
好一會兒,他才打開手機,給母親發了一條消息:“媽,下雪了。”
“果然,雪下得很美。”
*
好不容易和林冉青出國旅遊,紀明揚早就做好了攻略,非要林冉青嘗一嘗當地的特色菜。
“我問過了,今晚有土著套餐,點兩份嘗嘗。”
紀明揚放下菜單,推到林冉青麵前,順便挪了挪椅子,以便靠得林冉青更近。
林冉青接過菜單,簡單翻了兩頁,連忙攔住侍應生,“不好意思,幫我把這個去掉。”
“怎麼了?你不愛吃?”紀明揚慌張地要去看菜單。
林冉青搖頭,把菜單翻給他看,“你不是西芹過敏嗎?湯品裡有西芹。”
紀明揚這才想起來,他光顧著林冉青吃個新鮮,忘了自己還有過敏的東西。
他的心很快又甜蜜起來。
果然他是冉青最知心的好朋友,連他什麼過敏,冉青都記得一清二楚。
炙熱的眼神緊抓著林冉青不放,但那股熱情,又被林冉青溫柔的笑容澆熄。
“冉青啊……”
“怎麼了?”林冉青睜大眼睛,溫柔的眉眼動人至極。
紀明揚不禁迷失在那琥珀色的眼中。
林冉青永遠是那麼美麗、那麼溫柔、那麼體貼,可不管是對自己,還是對其他人,他好像從來不會有超出朋友之外的舉動。
紀明揚捏住自己褲袋裡的一小枚戒指。
他一直藏得很好。
就連他自己有時候都會疑惑,他怎麼會喜歡林冉青呢?
明明他談過那麼多的男女朋友,怎麼會,十年如一日地喜歡這個人呢?
“明揚?”林冉青伸手在紀明揚眼前晃了一下,“你怎麼了?”
紀明揚瞪大眼睛,還沒喝酒,臉已經漲得通紅了。
“那,那個……我……”
世界上第一開朗的紀明揚說話居然開始吞吞吐吐,林冉青頓感有大事發生。
他抿了抿唇,不等紀明揚繼續,就開口寬慰老友,“你要是遇到什麼難題,儘管跟我說,我一定幫你。”
紀明揚打破平靜湖麵的衝動再次偃旗息鼓。
他深吸一口氣,笑著舉起手邊的高腳杯,一口氣灌了個乾淨。
至少沒人能得到林冉青這麼一句承諾。
至少他還是林冉青這些年來陪在他身邊最久的朋友。
林冉青擔心地注視著紀明揚,反複確認:“真的沒事?”
“沒事。”紀明揚笑著打哈哈,“就是我的那個前女友,一直纏著我不放,我太鬱悶了。”
聽到是男女關係,林冉青才放下心。
他長舒一口氣,無奈地撇嘴,“你呀,就是不定心,這不才談了三個月嗎?”
紀明揚擺擺手,“你不知道啊,那家夥……”
“我怎麼了?!”
高傲的女聲從餐廳門口傳來。
兩人齊齊轉頭,紀明揚大叫不妙,起身就要跑。
“紀明揚!你站住!”
女人穿著十厘米的高跟鞋,一溜小跑,動作奇快地揪住紀明揚的耳朵,“好啊你,騙我說過年出不了門,來這和小情人度假了是不是?!”
林冉青沒見過這場麵,目瞪口呆地站起來,攔下盛怒的女人,“這位小姐,你先冷靜……”
“誰是小姐啊!”女人濃妝豔抹,看到林冉青的第一眼,就倒吸一口涼氣,“你……你……”
“你走開!”
紀明揚趁機推開女人,女人那十厘米的高跟一時間站不住,仰頭就往後麵倒去——
“啊!”
“小心!”
林冉青一把攥住女人的手,把她攬入懷中。
饒是女人畫了個慘白慘白的大濃妝,也能看見她臉頰的兩坨紅暈。
“哎呀,真是不好意思。”女人笑眯眯地站好,視線在林冉青身上流連,“你,你叫什麼名字呀?”
紀明揚哪裡忍得下這口氣,拽過女人的手臂就往外拖,“蘇洛,你跟我出來!”
“你彆扯我!”“蘇洛洛”叉起腰,一把甩開紀明揚的手,“渣男!老娘叫蘇蘿,你連名字都記不清嗎?!”
“你!”
紀明揚還想動手,林冉青就衝他搖頭,“兩位,還是先坐下來談吧,這裡這麼多人呢。”
蘇蘿美美點頭,驕傲地昂起下巴衝林冉青眨眼,“還是小三哥好。”
林冉青都被她逗笑了,“蘇小姐,我不是明揚的情人,您彆誤會了。”
“我不信。”
一坐下,蘇曼就緊盯著林冉青不放,偶爾給紀明揚投去幾個殺人般的白眼,“你這樣的人,紀明揚那個色中餓鬼,還能放過?”
“喂,說話注意點。”紀明揚拍拍桌子,“誰是色中餓鬼?”
“不是你是誰。”蘇蘿撇嘴,對他身邊的林冉青更好奇了,“既然不是小三,那你就是紀明揚的那個青梅竹馬了?”
紀明揚滿臉不爽,“冉青是我好兄弟,我們就是出來旅遊而已。倒是你,你來乾什麼?”
“我來度假的唄。”
蘇蘿整理頭發,按耐不住好奇地轉頭看林冉青,“哎呀,小三哥,不對不對,漂亮哥哥,你彆害怕,既然你是紀明揚的朋友,那就是我錯怪你們了,我蘇蘿隻打渣男和小三,你信我。”
“好,我信你。”林冉青感覺自己是在哄小孩。
他還從沒見過紀明揚的任何一個男女朋友。
就算是紀明揚朋友圈秀恩愛,也隻是個局部或者背影。
因此看見蘇蘿,他還挺新奇的。
畢竟以林冉青對紀明揚的了解,對方應該不喜歡蘇蘿這樣風風火火的朋克風辣妹。
不過喜歡這種事,大概沒有什麼標準模板。
林冉青給蘇蘿倒了一杯水,“你們先聊,我去外麵走走。”
“冉青!”
紀明揚抬手留人,卻被蘇蘿狠狠按下,“你可彆想跑!咱們還沒說清楚呢!”
林冉青沒有回頭,輕鬆地揮手告彆,走出餐廳。
他看得出來,蘇蘿手下留情,即便當場“抓奸”,她紅豔的指甲都沒有刮傷紀明揚一絲一毫。
隻是自己的肚子還餓著,得去彆的地方找找吃的。
他不想一個人悶在房間裡,想起十九層還有一個夜間營業的行政酒廊,他的套房房卡,正好可以上去。
行政酒廊的燈光比餐廳更昏暗些。
暖光燈照得心中微醺,林冉青坐在柔軟的沙發上,難得地點了一杯金湯力。
他的工作,他的家庭,都要求他一直清醒,隻有難得的閒暇時光,會和紀明揚喝一杯。
金湯力,是他第一次喝的酒,喝了一口,他就喜歡上了。
除了日常工作需要喝紅酒白酒,能自己選擇的時候,林冉青一定會選金湯力。
紀明揚說他傻,喜歡一種酒,居然再也不肯換彆的喝。
林冉青不懂,既然緣分到了,喝到喜歡的,又何必去嘗試彆的?
“怎麼一個人喝悶酒?”
幾個小時前才見過的人,突然又出現在眼前。
林冉青想起身,鄭霆聲一伸手,他隻好乖乖坐著不動。
“不是悶酒。”林冉青舉杯,“是好酒。”
“那天見你,還以為你不喝酒。”鄭霆聲直接坐下,招手要了一杯白蘭地。
林冉青瞧著鄭霆聲正經的樣子,鬼使神差地開口:“鄭生不知道?我私底下,就是煙酒都來的。”
鄭霆聲一臉的鎮定終是維持不住。
他低頭失笑,接過侍應生遞來的烈酒,喝了一口放在桌上,“那下次我帶兩根煙。”
林冉青沒想到他是這個反應,驚訝地眨了眨眼,又笑著應下:“好啊。”
很快,侍應生就把林冉青點的晚餐端上餐桌。
林冉青正要再去拿菜單給鄭霆聲,就聽鄭霆聲說:“不用,我吃過了。”
也是,這麼晚了,也就自己這個倒黴蛋沒飯吃。
林冉青偷偷瞄了一眼冒熱氣的意麵,心想等會兒鄭霆聲走了,這麵還會不會熱。
“怎麼不吃?”鄭霆聲眼見林冉青沒動刀叉,施施然問了一句。
林冉青聳肩,反問道:“鄭生喝酒,我吃飯,有點不太好吧?”
“沒什麼不好的。”
鄭霆聲挑眉,上身懶懶陷入沙發,“我喜歡看人吃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