禮物(1 / 1)

挑選武器到底還是花費了一些時間,當他們回到主宅的時候,朝陽的輝光已經灑滿整個天空。

花園和房屋都沐浴在晨曦溫暖的色澤中,眼前的一切顯得柔和又夢幻,迪諾和羅馬裡奧在他身後小聲地談論著什麼,琴酒沒有注意去聽——他一眼就看到了院子中心的裡包恩。

這並不完全是因為裡包恩正坐在一輛車的車頂上,更核心的原因在於那輛車本身。

“咦?”注意到琴酒的腳步停下來,迪諾跟著向前望去,不由一愣,“那是……你的車嗎?”

他還記得琴酒之前提過的車輛型號,所以認得很快,卻不能確定,不是不確定自己認車子的水平,而是不確定這車是哪來的。

總不能是裡包恩從組織那要過來的吧?

“不是,”琴酒盯著那輛黑色保時捷356A說,“隻是同款。”

嚴格說起來,琴酒擁有的同款車也不止一輛,但他對自己的每輛車都很熟悉,此時自然也能輕易地認出眼前這輛並非其中之一。

他盯著那輛車,也可以說是盯著車頂上的老師,儘管還不能確定對方想要做什麼,但琴酒已經開始感覺到了頭疼。

“你準備好了?”裡包恩在車頂站起來,托車子高度的福,他不必把頭仰得太高就能和琴酒對視。

琴酒反手將自己手上拎著的箱子也遞給迪諾:“是的。”

“那就走吧,”裡包恩笑道,“我們的時間很寶貴。”

迪諾呆呆地拎著兩個箱子,愣了一會兒,在琴酒已經打開駕駛座車門的時候,才突然反應過來:“等等!”

站在車邊的琴酒和站在車頂的裡包恩一起轉頭看向他,動作一致到有種荒誕感。

“也不必這樣匆忙吧,至少可以吃了早飯再走,”話是這樣說,但迪諾深知自家廚房現在根本不可能有早餐,所以立刻繼續道,“而且你現在隻拿了武器,補給也要帶點吧?我看你連衣服都沒換。”

琴酒平靜地聽完了這一長串,搖頭道:“沒事,我習慣了。”

迪諾:你到底都習慣了些什麼東西啊!

他深感無語,但很快寬慰自己,也許殺手的生活就是這樣的,沒有這項業務的加百羅涅自然很難理解,也著實沒有必要理解。

也許羅馬裡奧說得對,自己是對琴酒有點過度關注了……

迪諾這樣想著,調整表情,抬起自己還拎著箱子的手揮了揮:“那好吧,早點回來。”

琴酒點點頭就要上車,但裡包恩望過來的目光沒有收回去,迪諾清楚地看到自己的老師露出了饒有興致的表情。

“你要不要一起來,Dino?”家庭教師笑著說道。

十幾分鐘之後,迪諾坐在保時捷的副駕駛上,茫然地看著前方,完全不明白事情怎麼會變成這樣。

真誠的說法是,裡包恩並沒有強迫他,一切都是迪諾自己的選擇,可是他的老師笑眯眯地說什麼“我們好久沒有進行過教學實踐了,你不懷念嗎?”,迪諾完全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反對的餘地。

……可是,我到底是在這乾什麼的?

迪諾轉頭看了眼身邊的琴酒,殺手正在麵無表情地開車,一看就非常熟練,他又低頭看了眼坐在自己腿上的裡包恩,嬰兒盤腿坐著,頭一點一點的,看上去快要睡著了。

這難道是場說走就走的旅行嗎?就算是的話,又和我有什麼關係?為什麼我會在這裡?

迪諾呆呆地望向前麵的道路,腦海中像是刷屏一樣地掃過一串問題,最後變成了一個念頭:我甚至連昨天的晚飯都還沒吃啊!

“這裡有吃的哦。”裡包恩突然說道,手指向前方。

迪諾顧不上驚訝老師怎麼會知道自己在想什麼(沒有驚訝的必要),下意識地順著對方的意思打開座位前麵的儲物空間,眼前頓時出現了一堆壓縮餅乾。

什麼嘛,原來是有補給的啊……迪諾先是感到莫名的欣慰,又為自己底線的降低速度默哀,餅乾們都是一模一樣灰撲撲的包裝,看不出來源,他伸手拿起一個,正要打開,突然注意到這些儲備糧中間有張白色的紙,非常顯眼。

迪諾順手將它也拿了出來:“這是什麼?”

“哎呀,”裡包恩的驚訝一點也沒有誠意,“不小心讓你發現了呢,我不會告訴你這是我們這次實踐的任務目標。”

要是迪諾往邊上看,就能發現琴酒的嘴角抽了抽,表情頗為無語。

但迪諾並未注意到身旁人的神色,聽到裡包恩這麼說,他有點意外地愣了一下,便放下餅乾,伸手展開紙張,見裡包恩完全沒有阻止的意思,他垂眸閱讀起來,並在看到第一個名字的時候就愣住了:“誒!?”

“這是……”迪諾一個個地看過那些熟悉的名字,以及其後非常簡短的“人物介紹”,喃喃自語,“這些人……”

“都很熟悉吧,”裡包恩說道,“要感謝Gin對加百羅涅的幫助哦,當然要是你想要感謝我也行。”

“可是……”迪諾的大腦有些過載,他下意識地去看身旁的琴酒,這時候銀發男人已經恢複了麵無表情,於是他完全沒能從對方那裡得到什麼信息。

但琴酒不可能不知道身邊發生了什麼事,他一定也聽到了裡包恩的話,總不至於不能理解,所以這一切是他早就預料到的嗎?還是說根本就是他默許的?

迪諾感到自己的頭痛起來,他低下頭看著裡包恩:“但是,裡包恩,我們說好的……”

“我確實答應過不對你的家族方略指手畫腳,”裡包恩一邊說,一邊跳到車窗前的位置,與迪諾對視,“但這隻是場教學實踐而已,我有權為我的學生選擇合適的實踐目標。”

幾乎都是和加百羅涅有矛盾的角色!?迪諾的眼睛瞪得老大,話沒出口裡包恩就知道他想要說什麼。

“我對目標有自己的喜好,”他毫不心虛地說,“你也可以認為這是我給學生的畢業禮物。”

不要在這種時候試圖打感情牌啊!迪諾在心中呐喊,出口的話卻依然不可避免地軟了下來:“這樣的禮物嗎?”

“禮物當然是要送自己喜歡的了。”裡包恩理直氣壯地表示。

“正常人應該會選對方喜歡的吧!”迪諾暗自覺得自己已經在心裡吐槽得夠多了,決定把這句話說出來。

裡包恩笑了:“要是你不喜歡,可以拒收。”

迪諾愣了一下,再度看向自己手中的紙張。

所以,這其實是張禮單嗎?他有點懵地想。

在關係到加百羅涅發展策略的事情上,裡包恩近些年一直比較尊重迪諾的看法,但迪諾也知道,他其實對自己處理對手的方式是不太滿意的——倒不是說迪諾會在鬥爭中手軟,隻是如果不是極端的局麵,他還是更傾向於選擇溫和點的解決方式。

這樣的處事不能說有什麼問題,加百羅涅在商業上的發展也需要這樣柔和的手段,但長此以往當然也會有一些問題。

迪諾自然不會對此忽略不見,他隻是沒有想到,裡包恩會在此時用這種方法來解決它。

而且,如果隻是如此,完全沒必要特地準備這麼一輛車吧……

迪諾轉頭看向琴酒平靜的側臉,可以肯定對方已經想到了和自己一樣的事情,他不知道琴酒為何還能保持這樣的鎮定,不由地歎了口氣。

“就算這是給我的禮物……”迪諾看著裡包恩道,“但原本並不需要這麼明顯的吧。”

保時捷356A並不是一款很容易找到的車型,他都不敢想裡包恩是從何時開始計劃這一切的。

算是一箭三雕嗎?既能解決一些麻煩人物,又能完成教學,還可以順便來一點挑撥離間,怎麼想都不是臨時起意,甚至都不像是在那個邀約之後開始準備的。

“禮物的包裝當然由我自己決定,”裡包恩坦然地回答,“不喜歡你也得要。”

迪諾有點哭笑不得:“你剛才還說我可以拒收呢。”

“現在也可以,但那樣你就得拒收一整個,”裡包恩說,“而我還是會帶著我的學生去教學實踐。”

就是說不管怎麼樣,都會表現出很明顯的共同行動嗎……這倒是能理解琴酒為什麼無動於衷了,在他看到這輛車的時候大概就已經明白不可避免了吧,如果有人要產生懷疑,目標是誰都一樣。

而哪怕以迪諾當前對組織的淺薄了解,他也能猜到那邊在知道這個消息之後不可能無動於衷。

這大概是所謂的陽謀了,而且非常有效,至少直到此時,琴酒都沒有任何要拒絕這項“實踐項目”的意思,不知道是因為他覺得這值得,還是有彆的計劃。

但絕對不是因為他已經打算應下裡包恩的邀請,這一點迪諾還是很清楚的。

平心而論,這種做法對迪諾並沒有什麼損害,那些對手他總歸是要解決的,裡包恩甚至還找了個借口,可謂是難得的貼心,而琴酒既然沒有反對,那大概也有自己的想法,至少……對方其實並非他的責任。

但是,迪諾不喜歡這樣的招人方式。

在迪諾和裡包恩曾經有過的衝突之中,他從來沒有贏過自己的老師,每一次不是證明裡包恩是對的,就是裡包恩成功把自己變成對的,所以基本上迪諾已經習慣了接受裡包恩的看法。

尤其這一次還是裡包恩近幾年非常少見地直接插手加百羅涅的事務,結合目前的情況來看,這大概是裡包恩認為很合適的安排。

即便如此,迪諾還是不喜歡。

他不喜歡強迫他人,最重要的是,迪諾重視自己的每一個部下,他也希望自己的每個部下都真正將加百羅涅視作歸屬,這是迪諾作為首領的期望,與他私人的情感傾向是完全不相違背的。

他絕對不希望任何一個加百羅涅的成員是因為不得已而加入,所以哪怕裡包恩決心如此,他也應該儘量給對方留下退路。

至於名單上的這些人,本就是他自己的問題,迪諾確信自己終究會解決他們的。

伴隨著思緒被理清,迪諾的神情也變得堅定起來,他看著裡包恩,他的老師也依然在以平靜而毫不動搖的目光回望,迪諾正要說出自己的決定,突然向前一撲——車子停下了。

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完全沒注意車子動向的迪諾被這一下搞得措手不及,想說的話一下子都被打散了,他下意識地抬頭看向外麵,一時間愣住了。

眼前的場景和他剛上車的時候沒有絲毫不同,除了光線更亮一些——車子停在加百羅涅主宅前的院子裡,前方是花園和房屋,仿佛時空倒流,之前發生的一切都是虛幻。

一隻手從他手中拿過那張一直被攥著的紙,琴酒掃了眼上麵的內容,將紙張放在一邊,然後從副駕的抽屜裡拿出幾塊餅乾,放進迪諾手裡。

“下車,”他平靜地說,“你的部分結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