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見歡·八(1 / 1)

步蟾宮 花朝六九 5394 字 11個月前

兩人大眼瞪小眼一陣,還是紅線先撤回了目光,他輕嘖一聲,感慨道:“這……都怪沈仙君。”

危樓冷笑一聲。

“圍他身邊的那群人,”危樓眼中晦澀不明,語氣有幾分冷,“有十三個人分彆來自十三修真世家,被沈扶玉救過。這十三個人背地裡還自稱‘十三癡情客’。”

紅線十分意外:“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

危樓沒說話。

紅線摸了摸下巴:“他們送給小劍仙的禮物都廉價得不行,真情又能貴重到哪裡去?”

危樓靜靜地看著那邊的沈扶玉,像是想到了什麼,輕聲道:“……可他們確實癡情。”

紅線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

危樓回過了神,又恢複了以往那般吊兒郎當不靠譜的模樣,他看向紅線,道:“你不會出主意的話,就回魔域老老實實待著行嗎?”

“我會啊,”紅線當即不滿意了,“你敢質疑本將?”

危樓涼涼一笑,沒說話。

“方才失誤是因為你沒有把具體情況給本將說明,”紅線道,“本將一開始就說了,是絕大多數人都這樣,誰知道你那小劍仙不走尋常路。而今本將已經知道你那小劍仙的脾氣性格了,這次絕對不會出錯!”

危樓淡然地看著他,一副對他失去信任的模樣。

紅線才不管他心裡怎麼想,自顧自地說了下去:“我還有一招,叫反其道行之。”

“你看,那什麼十三人,因為喜歡他,想給他留個好印象,所以對他守禮至極,這是人之常情,既然如此,那我們就反著來。”

危樓眸光微閃,明顯是又心動幾分。

紅線再接再厲:“你就求他,跪下抱著他的腿求他,說求你了和我成親吧!再不濟就嚎啕大哭。”

危樓尚未說話,一旁賣糖畫的老頭就看不下去了,湊過來插嘴道:“哎,你彆給人亂出主意,這麼丟人的法子你也出,你這小子心壞得很!”

紅線瞥了他一眼:“什麼丟人?隻有你們人類會這麼想吧,我們魔族可沒這個說法。”

“嘴硬。”老頭擺了擺手,絲毫不信。

紅線看了他一眼,喊了一聲:“老頭。”

老頭還沒應他,紅線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撲通”跪在他的腳邊,抱著他的腿就大喊道:“求你了給我個糖畫吃吧,我真的很想嘗嘗,求你了求你了!”

老頭:“……”

老頭:“?!”

他嚎的聲音大,一下子引得無數路人觀看。

老頭拽了拽他,咬牙切齒道:“你這是做甚!趕緊起來!”

“那你給我個糖畫!”紅線不依不饒。

“你你你……”老頭瞠目結舌,氣得臉上每一條褶子都通紅,“你”了半天也沒你出個名堂來。

紅線放聲大喊:“求你了!”

眼見著越來越多的人圍著討論開了,老頭被看得臉熱,忍無可忍地拿了兩個糖畫塞他手裡:“行了吧?!滿意了吧?!”

紅線說收就收,拿著那兩個糖畫便站了起來,他咬了一口,給那老頭笑道:“看,這不就成功了?”

老頭:“……”

好無恥,好無賴,真乃不要臉!

老頭簡直要被他們氣死。

紅線把其中一個糖畫遞給了危樓,去了個人少的地方,道:“實在不行,就來強的。管他劍仙還是什麼,你把他綁來,我們魔域那麼多法子,多烈的性子都給他乾軟。馴服他還不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他一邊說著,一邊攥了一下手,眼中暗光微閃。

話音剛落,倏見沈扶玉出劍,清月劍宛如一道虹光劃破天際,定在雲錦書的身前,劍氣掀起狂風陣陣,震開的靈波浩蕩,襲來的危險儘數湮滅在雪白的劍光中。

紅線:“……”

危樓:“……”

“這個,”紅線一頓,“馴服他固然輕而易舉,但本將看他殺你也是綽綽有餘。”

停了一會兒,紅線又問:“你確定他現在隻有五成功力?那這個辦法就相當不好了,萬一他恢複十成功力,我們魔族滅族豈不是指日可待了?”

危樓說:“‘指日可待’不是這麼用的吧。”

紅線道:“那換個說法,我們魔族滅族豈不是隻有一步之遙了?”

危樓:“……”

兩人沉默了一陣,紅線不知想到了什麼,一拍手,重新振作了起來:“本將又想到了一個辦法。為沈仙君量身定做的!獨一無二,保準管用。”

危樓看著手裡的糖畫,心下思緒翻飛,也沒在意紅線在說什麼,隻是隨口接道:“什麼?”

“你看,他們人類位高權重的人——比如皇帝,都是後宮佳麗三千,”紅線憑空變出了一張紙和一支筆,在上麵寫著什麼,“沈仙君比那皇帝還好,怎麼可能隻在你這一棵歪脖子樹上吊死。”

危樓再次重申:“你要是不會用成語你就彆用。”

“你就先和那群人一起進沈仙君的後院,”紅線道,“一旦進入這個範圍之內,你和那群廢物立刻高下立見了。在他們的襯托下,沈仙君肯定會愛上你的。等你當了主母,再把他們解決掉!或者在那個爭奪的過程中,悄無聲息地解決了他們。這樣一來,既解決了競爭對手,又得到了沈仙君。一石二鳥,實在是高啊。”

危樓反應了一會兒,舔了舔牙:“你讓我跟他們共享他?”

“當主母,就要大度,寬容,”紅線認真道,“拿出你的氣度來!不要跟他們一樣拈酸吃醋,你要脫穎而出!讓沈仙君對你刮目相看!”

“滾,”危樓簡直要給他氣笑了,“你這算哪門的獨一無二了?本相瘋了才會相信你。”

紅線當即不滿:“這怎麼就不是獨一無二了?”

危樓皮笑肉不笑地看了他一眼。

紅線輕嘖了一聲,道:“這大院也不是誰想開就能開的好吧?你且看著——”

紅線左右打量了一下,看見一個背劍的、麵貌還算端正的修士,一把把人拉了過來。

“魔族!”對方警惕十足。

“彆生氣嘛,”紅線笑道,“本將問你,若是有個男子把你納入後院——”

他話都沒說完,對方便急了:“我堂堂八尺男兒會入旁人的後院?我寧死不屈。”

“是沈扶玉。”紅線輕飄飄道。

這人的寧死不屈登時卡住了,他睜圓了眼睛,似乎是有些不可置信,下意識地反問道:“沈仙君?”

他說完這句話,自己倒是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嘿嘿。”

危樓:“……”他不動聲色地握緊了拳頭。

“但是。”這人猶豫了一下。

危樓又鬆開了手。

“但是,沈仙君好像沒有多少錢吧?”這人試探著問道,“沈仙君的後院不夠大怎麼辦,要不然我先墊一些?”

危樓:“……”

紅線抬了抬下巴,對危樓挑了挑眉:“你看。”

“滾!”危樓煩不勝煩,一甩袖,走了。

“哎你,”紅線看著他的背影,沒追上去,鄙夷道,“什麼胸懷,小家子氣,怪不得小劍仙不喜歡你。”

那個劍修還有些期待:“那我還能進沈仙君的後院嗎?聽說沈仙君有個心儀的人……”

紅線要走的腳一頓,回過頭:“你說什麼?”

……

清月劍定在雲錦書的胸前,沈扶玉坐在高台之上,臉色明顯不太好看。

“沈仙君,這……”

沈扶玉沒有說話,雲錦書站在原地,似乎是被嚇懵了,表情一片空白,還沒反應過來。

方才那事發生得實在突然,原本還在正常進行著對決,不知為何突然從四麵八方襲來一大股邪氣,若非沈扶玉反應快,擂台上的人保準會受傷。

高台上觀看的人也低首交談起來,對決被迫暫停。

沈扶玉起身,飛身下去,落在雲錦書身邊。

“師兄?”雲錦書一愣,像是終於回過了神。

“傷著了嗎?”沈扶玉溫聲問他。

雲錦書搖了搖頭:“沒有。多虧了師兄……”

“還想比嗎?”沈扶玉問他,“此事有蹊蹺,我看那攻擊似是衝你而來,安全起見,若是不想比,我便帶你走,他們不會說什麼的。若是想比,那便留下來,有我在,不會讓你出事。”

“師兄……”雲錦書喃喃地喊了他一聲,不知為何紅了眼眶,看著要掉眼淚似的,“你真好。”

沈扶玉一本正經地給他說這事呢,也沒想到他會哭出來,當即哭笑不得:“哭什麼?問你還想不想比呢。”

“想,”雲錦書抽抽鼻子,抹了把眼淚,“師兄,我想贏。”

“行,”沈扶玉應了一聲,“那你放心比,我從台上幫你看著。”

他倆想比,但也有人不想比,再加上鬨這麼一出,陣法大會最終還是被迫叫停了。此事出在京城,國師那邊的人說是自己的疏忽,拿來了各種靈石以作賠償,也算安撫了來客,並且保證會把這件事查個水落石出給大家一個交代。這樣鬨騰了一通下來,散會的時候已經天黑了。沈扶玉和雲錦書找了家客棧,準備歇一晚再回清霄派。

雲錦書明顯心情不佳,沈扶玉給展櫃的付了錢,一回頭便見對方失魂落魄地蹲在地上,不知道在想什麼,他走過去,安撫道:“還會有機會的。”

良久,雲錦書才緩緩開口:“師兄,我是京城人。”

“草烏和雪煙也是京城人。”沈扶玉有些意外,怎麼京城人這麼多?

“那內門豈不是有三個京城人?”雲錦書也有些意外。

“其實是四個,”沈扶玉表情一僵,倉促間換了話題,“不說這個了。你方才想說什麼?”

“哦……”雲錦書愣了一下,隨著他一起把話題換了回去,“就是,因為我家人都在京城死了嘛,我就想拿到榜首給他們看看呢……”

他歎了口氣,有些無奈地笑了笑:“可能就是天不遂人意吧。”

沈扶玉聽出了他語氣中深埋底下的沉重難過之意,須臾,他道:“我覺得,錦書站到台上給旁人說‘清霄派,雲錦書’的時候也很帥。”

“雖未拿到榜首,卻也足夠風光無限。錦書,你勤懇努力,樂觀活潑,扶危濟困,和同門關係也很好,你的親人若是知道的話,也會為你感到驕傲的。”

雲錦書定定地看著他,許久,他的眼眶漸漸紅了,卻沒有掉淚,他看著沈扶玉,末了,才故作輕鬆地笑了出來:“是啊,我還是天下第一劍修的師弟呢!”

“說起來,我的書還沒有背完呢,”雲錦書搖搖晃晃站了起來,似乎是做了什麼決定一般,他扭頭,堅定地看向沈扶玉,“謝謝師兄。”

沈扶玉笑笑,隻道:“還背書嗎?今天比試了蠻多場,也挺辛苦了,不妨好好休息一下。”

“不行,”雲錦書表情中的悲苦清晰可見,“背不下來知行師尊會罵死我的。”

“好罷。”

雲錦書匆匆給沈扶玉告了彆,回房間背書去了。

沈扶玉找了個角落的條凳坐著,微微蹙了蹙眉,他最近出的兩個任務都和國師扯上了關係,實在由不得他多想。

國師要相斥草做什麼?往屆陣法大會好像都是彆的門派舉辦,為何這次朝廷會牽扯其中?以及突然打斷陣法大會的攻擊……

沈扶玉思索間,視野中倏地闖入一碗糖水來。

乳白色的牛乳散發著濃鬱的奶甜味,蓋了一層順滑濃密的香芋泥,各式各樣的水果切成丁混在其中,看著就很好吃。

沈扶玉抬頭,果不其然看到了危樓含笑的眼睛。

危樓把這碗糖水放在了他麵前的桌子上,道:“本相給你煮了糖水,你都一天沒吃東西了。”

沈扶玉張開嘴,尚未說話,危樓的聲音就響了起來:“無功不受祿,擔待不起,我們不熟。來回就是這幾句話,本相都快會背了。”

沈扶玉一噎,他搖了搖頭:“不行。”

危樓舀了一口塞嘴裡,給他證明道:“沒下毒。”

他叼著這個勺子,又重新給他拿了個勺子,放在碗裡:“吃吧。”

沈扶玉還是搖了搖頭,隻道:“不用。”

危樓問他:“當真?”

沈扶玉沒多想,隻是應了一聲。

“那好。”危樓把嘴裡的勺子拿下來,看著他。

沈扶玉正意外他這次怎麼沒有胡攪蠻纏時,便見危樓撲通一下就跪在了自己腿邊,嚎道:“求你了——仙君你就嘗嘗吧!”

客棧內所有人的目光儘數聚了過來,沈扶玉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