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理世界氣喘籲籲地趴在枕頭休息,咬著繩子,心想,這種事就不應該找它來,但凡它有這個能耐,高低是個身強力壯的大祭司,而不是巴掌大的鳥。
算了算了,事已至此,荒木人都昏迷不醒到這個地步了,再想其他的事情也沒有辦法了。
真理世界搖了搖頭,將瓶塞打開,努力地試圖讓藥劑進入荒木的喉嚨之中去,但是荒木緊閉著嘴唇,藥劑從他的嘴邊流了出來,有一些非常浪費地落在了枕巾上。
真理世界慌了一下,連忙將藥瓶子扶正了,放在旁邊,用塞子蓋住瓶口,免得被蟲子鑽進去,找了一塊帕子給荒木擦了擦被藥劑潤濕的臉頰。
清理了荒木的枕頭和臉,真理世界坐在旁邊的床頭櫃,思考是不是應該有一個更便捷的操作,讓藥劑直接到荒木的嘴裡和肚子裡去,讓荒木儘快消化掉藥劑的能量而好起來。
真理世界想了想,打開了旁邊的櫃子,在裡麵翻箱倒櫃找了一陣子,找到了一根吸管,它努力地將吸管塞進了荒木的嘴唇和牙齒之中,還探頭鑽進去看了一眼,想把吸管紮到荒木的喉嚨裡麵去,隻要不是紮到氣管,吸管就能讓藥劑順著食管到胃部去。
那時候事情就簡單多了。
真理世界試了一下,發現還不太合適,考慮之後就將吸管換到了荒木的鼻腔,扶起藥劑瓶子,將藥劑順著吸管的開口送到了荒木的身體內部,一段時間之後,藥劑已經被用完了,真理世界將瓶子放在了旁邊的床頭櫃上,重新給瓶子蓋上塞子,並將東西放回原位。
最後,真理世界將吸管從荒木的鼻子裡取出來丟在了垃圾桶裡麵,自己則躲到了抽屜裡麵,沉沉地睡了過去。
沒一小會兒,真理世界就被吵醒了,它迷迷糊糊聽見了有人在喊格林格林格林。
它隱約記得格林跟自己好像有點關係就努力睜開了眼睛,睜開眼睛之後望著黑漆漆的抽屜想起來自己有一個名字就是格林,連忙從抽屜裡麵出來,出來的時候,看見已經清醒一點的荒木從床上下來,十分慌張地左右張望著伸出雙手,好像在尋找什麼東西的樣子。
真理世界小心翼翼從抽屜裡麵鑽出來,將抽屜推回去,一直看著不遠處翻箱倒櫃的荒木背影。
荒木紅著眼睛,可憐巴巴對著周圍空蕩蕩的房間喊:“格林,格林,你在哪裡?你不要我了嗎?你怎麼能這樣?你說了不會半路丟下我的!你明明答應過我的!格林!格林!”
真理世界覺得荒木這個時候都不出門去大概不會是喊另外的人了,就撲騰著翅膀飛到了荒木身邊,荒木一眼看見了向著自己飛過來的真理世界,眼前一亮,連忙伸出手來,想要接住飛在半空中的真理世界,滿眼都是高興。
真理世界也很高興他醒了過來就毫不猶豫過去了。
可是,荒木太著急了,一下子摔倒了,伸出來的手還往前往上,一點要收回去的意思都沒有,手指碰到了真理世界的羽毛,當時就收攏了五指將真理世界牢牢掌控在自己的手掌心之中,迅速蜷縮起身體,將握在手中的真理世界貼到心口。
真理世界幾乎可以感受到他緊張的心跳。
他對真理世界喃喃道:“格林,格林,你說過,你不會離開我的,你要發誓,你要保證,你要簽訂契約,你不能對我違背誓言,那是不應該的,格林,格林,你不知道,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沒有看見你究竟有多麼害怕,我還以為你已經被彆人抓住帶走殺死了,也許、也許……”
荒木的聲音一下子哽咽起來,好像想起了不應該想到的殘忍惡心的事情,情緒低落了許多,目光直勾勾盯著羽毛亂成一團的真理世界,湊近了小聲說:“也許你會被他們燉成一鍋湯,然後他們笑眯眯端著鍋和大碗還有勺子走到我的麵前來,揮舞著勺子對我說,該喝湯了。”
他對真理世界露出似哭非哭的表情:“你知道他們會催促什麼嗎?這對你的身體有好處,你應該聽話,你的年紀不小了,你應該作為一個正常的成熟的人來生活。為了證明食物沒有毒,他們還會在我麵前喝下去一點湯,吃下去一點肉,甚至嗦一下骨頭,對我發笑。
我一點也不喜歡看見他們的笑臉,尤其是那種時候。
知道為什麼嗎?
因為通常情況下,那一鍋的肉湯都是來自於我的朋友,比如你這樣的。
你大概是不知道的,之前,我的同學家裡養了一隻鴿子,因為要搬家了,沒有地方飼養,他就把鴿子和籠子送給了我,我欣然接受了,並對同學說,我家裡也不適合養鴿子,可能沒過多久就會給鴿子找下一任主人,同學同意了,告訴我說,隻要鴿子能活下去就可以。
我點了點頭,表示明白。
可是我把鴿子帶回住處之後,沒過五分鐘,那隻鴿子就不見了,我出去找,回來的時候,連籠子也不見了,我以為鴿子飛走隻是意外,但籠子消失總不可能是意外了,我的母親也就是王後大人,帶著一鍋肉湯來找我,說是吃飯的時間到了,再怎麼忙碌也不能不吃飯。
她對我溫溫柔柔說,她可以在平時不過問我究竟在做什麼,做得怎麼樣,隻要我高興就可以,但是她住在這裡,不能不關心我是否吃飯,因為不吃飯對胃不好。
王後說得情真意切,我就以為她是真的關心我,我不喜歡吃肉喝湯也不喜歡有骨頭的東西,名字或者功效帶著滋補的意味的東西,我也不喜歡,她送給我的那一鍋肉湯是我不喜歡的,哪裡都不喜歡,可是,她非要我喝下去,還要坐在我的旁邊看著我喝下去吃下去之後才走。
她在旁邊,我什麼事情都沒法做,隻能按照她的要求,喝了湯,吃了肉,她還擔心我會催吐或者隻是裝樣子並沒有吃,我給她檢查了自己的喉嚨和口腔,她滿意地點了點頭,對我笑著說,這樣就很好,然後催著我繼續吃。
我沒辦法,按照她的請求多吃了一點,她看著鍋裡還有大半的食物,很是可惜,讓周圍的人分了吃了,周圍的人都很高興,因為他們平時是不可能吃到禦膳房的廚子的手藝的,更何況是王後手裡送來給王子的東西。
他們都吃完了,那口鍋一點肉一點湯都沒有,連骨頭也被嗦得乾乾淨淨,她特意讓人用帕子把骨頭收集起來不要單獨丟掉以免遺失在垃圾桶裡麵,雖然其他人不知道她什麼意思,但都按照她說的做了,我也不知道她什麼意思,不過,她這個要求已經有點古怪了。
我覺得有點不對,還有點想吐,還不知道為什麼。
她笑眯眯摸了摸我的臉頰,很溫和地對我說,那鍋肉湯其實是她親手做的,肉湯的材料就是我剛帶回的鴿子,籠子在廚房關那隻鴿子,之後因為太臟了,被拿走要求洗乾淨再送回,這個時候大概可以送回來了。
有人在外麵敲門,她的仆人打開了門,門外果然是一個送東西的,送來的東西就是那隻鴿子的籠子,那籠子非常乾淨,甚至稱得上比之前漂亮許多,可是,裡麵空空如也,連一片鴿子的羽毛都沒有,我看著那籠子,不知道怎麼,感覺一股鴿子糞便的腥臭味撲麵而來。
我的胃疼更嚴重了。
我以為馬上就要吐出來,但王後還在麵前,我就強忍著沒有吐,看著她問,為什麼要這樣。
王後說,不許養寵物,什麼東西都不可以。
我問,難道你不知道那不是我的寵物而是我暫時幫忙同學寄養兩天之後就會轉手送出去的彆人的親人嗎?
王後笑了說,畜生就是畜生,永遠不可能是親人,死了就是死了,也不可能活過來,反正東西都已經被吃光了,放心,不會有人找麻煩的,就算有,找她就可以,她會負責。
我在王後離開房間的那一刻就把吃進去的東西全都吐了。
王後聽見了,但沒有回頭,隻說房間要保持整潔,囑咐仆人記得打掃乾淨,否則,她會把他們趕走。
同學知道事情之後很生氣,找到了王後,二人密談,談完之後,同學哭著跑出去,很久沒有跟我說話,見我也垂著眼,就像從來不認得,如果我不小心碰到了對方的什麼東西,同學就會被針刺一樣大呼小叫地跳起來,非常害怕地遠離我,身體還會顫抖。
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那個同學顯然是再也不可能告訴我任何事情。
事情好像結束了,可我並不覺得好過,單獨在房間的時候,疼痛卻會讓我覺得仿佛會迎來解脫。
我知道這是不對的,所以,千萬彆離開我,哪裡也不要去,我知道你跟死去的那些是不一樣的。你比它們好看聰明聽話……彆離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