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上:穿幫(1 / 1)

橋頭樓上 priest 5724 字 10個月前

【看熱鬨嫌事大】:以前可以,現在好像不行了,怎麼?

【旺柴娘】:我懷疑那個“糖糖彆怕”是蛾的小號。

【看熱鬨嫌事大】:?

【看熱鬨嫌事大】:你是說蒸煮(注)?

【看熱鬨嫌事大】:姐妹,我沒彆的意思啊,但你有什麼依據嗎?

“熱鬨”有此一問,實在是有些“戰友”過於真情實感,以至於產生幻覺——以為自己的戰鬥是真的,自己噴出去的火力能打到隔空隔網討厭的人,而對方不單能看到,還會親自上陣反擊。

【看熱鬨嫌事大】:我翻了翻她聊天記錄,感覺也就是個腿毛?還是外圍腿毛,比那些托兒都懵逼。如果這是演的,那她真能進軍演藝圈了,吊打內娛九成演員沒啥問題[笑哭]。

【旺柴娘】:因為不是她寫的,你真信蛾那坐地鐵都得查攻略的智力能寫出這種文?最開始不就有人懷疑是代筆嗎,後來因為文筆實在太爛才沒擴散開的。

【旺柴娘】:我懷疑蛾本人也沒看懂。

【旺柴娘】:不對,她都未必能看得進去這麼多字。

【旺柴娘】:再說就蛾那彆人黑什麼她就秀什麼的小心眼,根本不可能自爆黑曆史,她可能也是剛知道這篇文在寫什麼,立刻停更,又發微博撇清關係。那麼問題來了,這篇文裡埋的梗剛被群裡人扒出來,都還沒往外擴,她怎麼知道的?

【看熱鬨嫌事大】:你說她在窺屏!

【旺柴娘】:那個群裡除了咱倆,你覺得誰最像本人?

【看熱鬨嫌事大】:!!臥槽臥槽臥槽,姐妹你是乾什麼的?

【旺柴娘】:呃……現在算是個做自媒體的,以前當過記者。

【看熱鬨嫌事大】:牛逼,扒皮這事我熟,你先忙!等我!

而與此同時,另外兩邊就沒這麼順利了。

“能不能告訴老師,你發給我的那篇文到底是什麼意思?”

“沒什麼意思,分享文章給好友得清水幣,網站周年活動。”

“但……為什麼是這篇?”

“從首頁一個什麼榜單裡隨便點的。”

“那為什麼發給我?”

“我群發的,清水可摳了,分享一個鏈接就給倆幣。”

“……”

“老師,你找我就問這個啊,還有彆的事嗎?”

“等……等等!你……上次你媽媽把你從學校帶走,有沒有帶你去過醫院?還有你爸爸有沒有……有沒有……你爸對你好嗎?”

趙筱雲說一句話,舌頭打了八個結,自己都覺得自己語無倫次,血一下充到了臉上。

坐在她對麵的女生楊雅麗卻第一次正眼看她,露出一點驚訝神色。

嘀咕了一句“居然這麼快就懂了”,楊雅麗說:“老師那你智商挺高的啊,不像他們說的,腦子都換臉了。”

一直還以為自己在學生中廣受好評的趙筱雲:“……”

楊雅麗又笑了:“去什麼醫院?我又沒病,我隻是‘吃太飽了,挨打少了’,我媽就會治——抽一頓大耳刮子餓兩天就好了。我爸對我挺好的,比我媽還好,他打我都不打臉。”

趙筱雲的話和呼吸一起滯留在了嗓子眼。

“我爸媽沒離過婚,是原配——雖然他倆每天都想拿刀捅死對方。我們家水電費都拖欠,上哪弄寶馬豪宅去?我媽可當不成每天睡到中午的闊太。至於我爸,他老人家隻是個平平無奇的臭傻逼,不是變態。老師你想多了,那小說不是我寫的,我這爛手機都是攢獎學金自己買的,沒錢買電腦,晚上回家晚五分鐘都得被刑訊逼供,也沒時間去網吧,我拿什麼碼字?”

楊雅麗語氣平淡地說到這,掀起眼皮掃了趙筱雲一眼:“再說基本家庭情況我不是都填過表了嗎?老師,你學生太多忘了吧?”

趙筱雲不知道第多少次啞口無言,打從坐下跟這倒黴孩子說話,她這口氣就沒上來過,胸口憋成個氣球,她感覺自己快升天了。

“那……那這故事裡的唐果是有原型的嗎?”

“我哪知道?我又不認識作者。”

“可是你從頭到尾都知道故事裡的暗語……”

“我愛看懸疑小說,又擅長摳字眼唄,那文裡梗多老啊。”

“但……”

“故事,都是虛構的,老師你多大了,怎麼什麼都當真?”楊雅麗打斷她,似笑非笑地說,“說實話,你是不是還挺希望那是我寫的?你們不都愛‘拯救命運悲慘的失足少年’嗎,少年越慘越好,越慘你們越偉大。最好跟拍電視劇似的,上天台準備跳樓時候被你們勸下來——當然,拯救得是一錘子買賣,皆大歡喜以後沒人再給你們惹麻煩,少年自動修複如初……”

“楊雅麗!”

楊雅麗就住了嘴,規規矩矩地站起來:“謝謝老師關心,我後麵還有課,先回去了。”

“你等會兒……等……”楊雅麗的手已經扭開了谘詢室的門把手,趙筱雲突然福至心靈,脫口說,“你怎麼知道……你怎麼知道你把文推給我,我就會看?今天我找你,你一點也不意外,是嗎?”

楊雅麗背對著她,頓了頓,好一會兒,少女才回頭看了趙筱雲一眼。

那女孩的表情還是那樣,帶著點聰明人被迫關愛智障的、特殊的無奈和譏誚,視之使人血壓飆。

可是她眼睛裡卻好像有水光一閃而過,快得讓人以為是錯覺。

“不知道啊,我哪知道?我沒指望過誰把我的話當回事……”說到後麵幾個字,她聲音啞了,含混得幾乎聽不見,於是女孩清了清嗓子,又笑起來,“我不驚訝是因為我在評論區看見你了——趙老師,你什麼小號都用一個ID,學校裡好多男生偷偷關注你微博小號,還組團扒你空間,你不知道嗎?長點心吧。”

趙筱雲:“……”

相比被學生拿捏的小老師,繆隊那邊完全是另一種狀況。

繆小蛙在姐姐眼裡沒隱私,小毛孩子有什麼好隱的?隻要繆妙想查,繆小蛙的臥室門鎖、電腦密碼都跟不存在一樣,小蛙小學二年級暗戀隔壁班長的小秘密都能被她翻出來。

然而沒什麼收獲,繆妙翻了一下午,隻繳獲了幾本書櫥深處的耽美小說。

小蛙的電腦上沒有一個可疑文檔,垃圾箱、雲盤、郵箱裡都很“乾淨”,瀏覽器的瀏覽記錄裡隻有校園論壇,各種通訊工具、社交媒體,最近幾個月都沒在電腦上登陸過。

就好像繆小蛙知道她會查,給她來了個“堅壁清野”。

把誰當賊防呢?

繆妙一開始出於擔心和內疚,打了一肚子好言好語的腹稿,結果翻到最後,她翻出了火,滿腔溫柔付諸一炬。

晚上九點,繆小蛙下了晚自習回家一推門,就聞到了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

繆隊叼著根沒點的煙,雙臂抱在胸前,麵無表情地坐在客廳等她,腦門上黑壓壓的八個大字——坦白從寬,抗拒從嚴。

繆小蛙一激靈,像隻被大貓按住的小耗子。

繆妙一抬下巴,繆小蛙就自覺坐在了小椅子上,兩膝拘謹地並著,準備受審。

“中午微信裡你發的那篇小說,是你自己寫的?”

繆小蛙愣了一下,隨後飛快地搖搖頭。

“那是誰?你認識?”

還是搖頭。

“說句話行不行,嘴是擺設?”

“……不知道,彆人發給我的。”

“誰發你的?”

“……”

“能不能痛快點?我又沒考你量子力學。”

繆小蛙一邊低頭摳著手指頭,一邊用幾乎聽不清的聲音說:“一起追星的網友,沒見過。”

繆妙耐心告罄:“胡說八道!”

繆小蛙不小心撕下了一整根倒刺。

因為營養不良,她手指上有好多乾燥的小倒刺,被她自己摳得坑坑窪窪的,再配上那啃得參差不齊的指甲,看著就難受。

繆妙:“不許摳手!”

看見繆小蛙哆嗦了一下,她才意識到自己又凶了,忙深吸一口氣,儘可能地緩和了語氣:“姐有時候說話聲音大,不是在衝你發火……”

繆小蛙瞪著大眼睛看著她,仿佛在問:那您乾嗎?吊嗓子?

“我……怎麼說也是你親姐,爸媽沒了,世界上就你一個人……不管什麼事、不管怎麼樣我都站在你這邊,哪怕你殺了人……”繆妙說到這,頓了頓,又泄氣道,“當然你要真殺了人我也保不住你,但是法律會懲罰你,我不會……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

繆小蛙還是不吭聲,跟她對視了一會兒,又低頭看自己的手,想摳又不敢的樣子。

繆妙:“……”

“行行行你摳,隨便摳。”繆妙宣布投降,眼不見心不煩地抬頭看了看天花板,她又起身摸出一瓶凡士林扔給繆小蛙,“抹了手油再摳。”

繆小蛙把手油攥進手裡,反而不亂動了。

繆妙就輕聲問:“關於那篇文裡寫的內容,那個唐果的故事……你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繆小蛙頓了頓,沉默了更長的時間,最後還是搖頭。

“故事裡寫的事跟你有關係嗎?”

沉默,搖頭。

“平安湖、育才、棗花路、區運動會——也是巧合?那裡麵寫的,‘平安湖邊扔娃娃,被老頭報假警’的事,作者是怎麼知道的?”

繆小蛙聞言茫然地抬頭,有點外凸的大眼睛呆呆的。

姐妹兩個大眼瞪小眼足有半分鐘,繆小蛙才“啊”了一聲:“什麼娃娃?”

繆妙:“……”

她一直緊盯著繆小蛙的表情,小蛙臉上的茫然居然不像演的。

這時,繆小蛙好像忽然鼓足了勇氣,用比蚊子叫大一點的聲音小心翼翼地問:“你看了呀?”

繆妙:“廢話。”

繆小蛙又“啊”了一聲,像是想說什麼,又咽了下去,然後自顧自地走起神來,沒了下文。

多年以來,為了對抗專/製的姐姐,繆小蛙發展出了自己的戰術:她不反抗、不爭辯、不到實在忍不住的地步也不哭,平時讓乾什麼乾什麼,從不說“不”,然後無止境地磨磨蹭蹭,磨到彆人看不下去為止。

她像一隻自閉的小烏龜,往殼裡一縮,油鹽不進、刀槍不入。

繆妙想起她心疼,看見她來氣。

“手機交出來,不許再往學校裡帶。”

繆小蛙乖乖地交了,覷著姐姐的臉色,她踮著腳溜著邊,飄回了自己屋裡。

城市漸漸安靜,擁堵的交通漸漸疏通開,賽博世界裡的“水鬼”卡在自己鬼生最後一夜,鬼影子縈繞在三個人心上。

繆妙開始查繆小蛙的手機,趙筱雲草草敷衍完工作彙報,再一次翻出楊雅麗的家庭情況登記表,黃晶晶陀螺似的料理了一家老小的瑣事,有一搭沒一搭地給不肯睡覺的孩子講故事,睡衣兜裡的手機不時微微震動……直到夜色深沉。

繆小蛙的手機乾淨得像個樣機,除了購物社交的幾個常用軟件,裡麵就隻有打發時間的小遊戲——連清水文學城都沒有。

繆妙打開了繆小蛙的微信,又看到了一片空白。

繆小蛙就跟有“清空強迫症”一樣,隨時清理聊天記錄,連她倆中午剛發的也給刪了。

這崽子不對勁,繆妙皺起眉,查了微信登錄記錄,忍不住罵了一聲——果然,記錄上顯示,本機最近登錄時間是傍晚七點,在此之前,繆小蛙那熊孩子的微信登錄在另一個型號的手機上。

難怪要把所有的聊天記錄都清空,不然她姐打開看一眼就會發現,她倆中午剛發過的信息記錄不在這台手機上。

這小兔崽子,反偵察意識還挺強!

此時已經是半夜,繆小蛙早睡了,繆妙悄無聲息地潛進她臥室,拿出了繆小蛙的書包,果然在最裡麵的夾層裡發現了另一台手機。

在這給她玩暗度陳倉!

繆隊又深吸一口氣,壓住火,三兩下破解了繆小蛙的鎖屏密碼。

果然,微信一登錄,她倆中午的聊天記錄就跳了出來。

繆小蛙偷偷藏的手機上裝的app也雜得多,清水文學城赫然在最後一頁。

但這部手機上也沒有文檔,清水文學城也沒有登陸。

繆妙簡直快沒脾氣了,繆小蛙那點智商全用在跟姐姐鬥智鬥勇上了。

她盯著兩人聊天(轉賬)記錄發了會呆,突然,繆妙發現從過年到現在,她陸陸續續給繆小蛙轉了好幾千的零花錢了,偷藏的手機不是什麼高端機,市價頂多一兩千,也沒見繆小蛙買過什麼大件,怎麼三百多的書本費還要?

她錢都乾什麼了?

繆妙立刻翻身坐起來,翻出繆小蛙的支付記錄。

幾筆給清水文學城充錢的記錄赫然在前列,最近每天都要充一百。

支付記錄上有用戶ID編碼,繆妙順著那串數字搜到了一個用戶,挑起了眉——那不是個作者號,是個純讀者號。

ID是……“不要蔥花謝謝”。

趙筱雲知道自己不該這麼做,還是沒忍住——她在向加過她微信的學生打聽楊雅麗,可惜收獲寥寥。

“好學生,挺傲的”,“她爸媽管得很嚴”,“不大跟彆的同學玩”,“不太熟”……

趙筱雲發著發著就睡著了,直到第二天早晨鬨鈴響她隨手按斷,才發現有個學生半夜回了她:“老師她在找你谘詢是嗎?彆管她了,我覺得她挺陰暗一女的。”

下麵是一個截圖:“這是她微博小號,你看看吧,都是黑泥。”

趙筱雲放大截圖,先注意到一片漆黑的頭像,然後是網名:冰皮年糕。

等等,這名字好熟悉!

趙筱雲坐起來,打開讀者群,翻看群成員,突然發現那些刷花的讀者沒有一個進群的。

就在這時,群裡有人說話。

【看熱鬨嫌事大】:@全體成員家人們起來了嗎?有個很有意思的事想跟大家夥嘮一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