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雀無比緊張、近乎虔誠地看向突然出現的身影。
於翎依僅僅伸手拂過,那道朝著穆平安腦袋劈去的羽翼,被無形利刃削去了一截,斷口平整。
漫天羽毛從天而降。
穆平安蹲了下來,抬手接過一片羽毛,猶如白雪一般。
一側的王若錦看著滿天飛羽,見那突然出現的碧衣女子,美到攝人心魂,不由忘了呼吸。
“穆兄小心!”單塵站在囂鳥身後並未看清,他一開口,立刻引得囂鳥攻擊。
身著碧衣的於翎依瞬移至單塵身前,四指並攏,向著空中猛地一扇。
虛空中,連術法波動都沒有,那頭囂鳥像被抽了個巴掌,身形在虛空中扭曲。
囂鳥兩度遭到這女子的攻擊,勃然大怒,引頸長嘯,自半空中扭轉身形,長喙如重錘彎鉤啄向那女子。
於翎依又是一掌輕輕揮過,囂鳥橫飛數丈,撞向粗壯的古鬆。
就在它即將與古鬆接觸的瞬間,於翎依抬起手掌。
她五指張開呈爪形,那囂鳥的身形便以一種倒飛即將栽倒的姿態,定在了半空中。
羽翼半遮半張,猶如雕塑,觸目驚心。
囂鳥眼裡露出驚懼之色,掙紮著想要逃離,卻像被定在虛空中無法動彈,隻有巨震的瞳孔。
碧衣女子的手伸向囂鳥方向,手掌輕輕一握。
囂鳥身形扭曲,四翼近乎折斷般,被徹底揉成一團,骨節儘碎,身體皺縮。
繼而轟地一聲!血肉化作齏粉,被微風一吹,血霧飄灑。
它原先所在的虛空中,隻剩一顆周身旋繞著絮狀光華的球狀物。
隨著光華流轉,四下揚起旋轉式的颶風。
那明珠般的球狀物乃是囂鳥的內丹,已初具囂鳥雛形,有引風之能。
於翎依伸出雪白的手,內丹如受牽引般,落入她掌心。
四下寂靜。
目睹這一幕的穆平安,徹底忘了呼吸。
“多謝、多謝前輩出手相……”王若錦話沒說完。
冷冽的聲音傳入在場三人耳中。
“青天白日,擅闖山門者,死!”
穆平安一愣,這聲音和先前告知他“左手劍,肋下三寸”的聲音,一模一樣!
那碧衣女子說完,便化作一道綠光,消失在前方暗林之中。
穆平安默默地看向那位碧衣女子離開的方向。
那似乎是通天梯往上的方向。
“她是誰?”王若錦嗓音乾澀。
“不知。”單塵道。
“她好、好厲害,”王若錦激動不已,“簡直神乎其技!”
他們的法器都劃不出一條痕跡的羽翼,對方揮手就切斷了。
他們聯手都難以觸及皮毛的囂鳥,對方一手便能將之粉碎。
……也不知道她有生之年能不能擁有這等近乎自然的空間掌控力。
“而且她……長得也太美了吧。”王若錦快不行了,然後,她轉而看向好看又沒有鋒芒的穆平安,以及清心寡欲冰清玉潔的單塵,激動的情緒轉成了些許的嫉妒。嫉妒這個世界。
單塵不妄議女子容貌,也沒否認這個說法。一般情況下能讓女子驚呼好美的女修,大概隻有天仙。
穆平安彎腰收集羽毛。
“你們說,這位會不會是環音穀的長老?”王若錦猜測道。
“也許……”單塵不由看向穆平安,從剛才開始穆平安就沒說話。
穆平安很清楚,他們之所以不說那女子是環音穀弟子,是因為對方太強了。
那股渾然天成的可怖氣場,絕非尋常弟子能比。
更不用手隻手捏死即將突破元嬰境的囂鳥的能力,說是環音穀穀主,或者太上長老,或許都有可能。
穆平安抬眼望向環音穀通天梯往上的方向。
他不知道的是,綠光消失的儘頭,一隻頭頂白色羽毛、形似麻雀的小鳥立在那兒,展開雙翼。
那抹綠光沒入它羽翼之下。
“你回來啦。”雲雀懸著的心總算放下。
就算宿主死,它死,它也不希望於翎依有事。
“有必要到山上看看,”女音沉吟道。
“你終於有力氣多說話了,”雲雀恨不得欣喜若狂,聞言轉眼又很鬱悶,“可我也上不去啊,那該怎麼辦呢?”
“……罷了。”於翎依歸於沉寂。
雲雀悻悻不已。
原主人曾經教導它不要濫殺妖獸,除非萬不得已。
現主人如此之弱,它需要助其修行,包括不限於在妖獸身上拔毛。還有妖獸竟不長眼地主動招惹它,它覺得這就是萬不得已的情況。
誰知道那兩頭靈獸的血腥味竟然引來了囂……
……這地方,竟然會有囂。
雲雀默默思索上山可能性,但傳說中的通天梯擋在那兒,它百思不得其法。連它都上不去,更不提穆平安了。凡人擅闖修士寶地確實跟找死沒區彆。
三人拖著沉重的身體出了密林,還在通天梯上苦苦支撐的八人一狐都很訝異。
穆平安,單塵,王若錦三人也很驚詫,林中那麼大的動靜,這些人竟都在這裡,一個都沒離開。
“你們這麼快就出來了!”
“怎麼回事!竟然還受傷了!”
“還傷得如此之重……”
“你們沒聽見嗎?”穆平安大驚。
一行人中,隻有趙語歡、趙玉樹和金狐回應他:“聽見什麼?”
聽見林子裡的異動。
他們三個都沒聽見,尤其金狐前輩也……穆平安喉結上下滾動了下。
他見台階上的人交頭接耳,有的眉頭緊鎖,有的一臉懵然。
……如果林子裡真有足以讓單塵和王若錦這般狼狽的異動,這些與他們關係一般的人,恐怕早就跳下台階逃出山門了,豈會在這地方久待。
穆平安轉過頭去,恰好和單塵對上視線。兩人相視一眼,均覺很是詭異,甚至背脊生寒。
他們在裡頭經曆了那般凶險之事,離得如此之近的台階上的人竟然毫無察覺。
司徒玨問:“到底出了什麼事兒,怎麼連你倆都受此重傷?”
“遇到了囂鳥。”單塵道。
“上古凶獸,囂?”司徒玨驚詫道,“沒看錯吧,此處竟然有囂鳥!”
如果此地有囂鳥這等靈獸,那哪還用得著不遠萬裡弄虺蛇……當然,虺蛇難馴,囂鳥更甚。
金狐道:“它怎麼沒追出來?它凝丹了嗎,還是隻是雛鳥,這才沒能奈何得了你們?”
“該不會是幻陣吧。”趙玉樹隻覺離奇。
王若錦搖了搖頭:“是有人救了我們,內丹也是那人取走了。”
“什麼人?”
“這兒除了我們之外,還有人?”
石階上的人隻覺汗毛倒豎。
有囂鳥肆掠,他們不知道。
有人從林中經過,他們也不知道!
單塵語氣平平,道:“此處確實是宗門,裡頭有活人,而且實力非凡。”
連單塵都這麼說。
好不容易闖到這通天梯上三五級台階的世家弟子們麵麵相覷。
“這地方好詭異,到處都是危險,”卻沒有什麼好處,趙語歡抬手搓了搓手臂,道,“我們還是下山吧。”
穆平安毫不猶豫地轉身。
這回,沒有人有異議。
就連一心曆練的單塵和王若錦二人都很沉默地跟在了他身後。
就算沒有性命之虞,他們畢竟都受了傷,都需要歇息。
這兩位來曆練的大城來人都要折返,在場上山探險的世家弟子也不敢妄自稱大,決定立刻回家稟告此事。
下山時,司徒汜注意到穆平安:“你沒有修為,卻受傷最輕。”
“我要是傷得再重一點,性命可能就交代在那兒了。”穆平安輕嗤一聲,“以我的實力。”
司徒汜被堵了回去,見過自吹的沒見過自嘲的。另兩人是修士,能吸收靈氣自愈,而穆平安卻不能。
回到家,穆平安拿出姐姐留下的茶葉,又拎來爐子,讓兩人自個煮來喝,又仔仔細細地給身上、腿上的擦傷敷完王若錦給的傷藥,便出門去。
石屋內除客廳、廚房外,隻有兩扇房間。單塵在屋內轉了一圈,不經意地留意到碗碟筷杯有許多,都乾乾淨淨擺放整齊,唯有那扇緊閉的房間門把上有灰塵,似乎許久不曾開過。
想到穆平安時常念叨的家人,單塵心頭複雜。他默默地走出門去,手裡拿著療愈五臟六腑的靈清丸,左右沒見到穆平安,最後到底沒有送出去——那隻靈雀不像受傷過重的樣子。
穆平安去旁邊的林中拾了些細小的樹枝,又折了些新鮮的細枝,編織成巢。將金甲獸的鱗片和囂的羽毛鋪在裡麵,最後將鳥巢穩穩地放在桃樹樹梢上。
“給你的。”穆平安對雲雀道。
不得不說宿主對它極好,雲雀在鳥窩邊跳了跳,背過身去,片刻後,它跳轉身來,對穆平安道:“找個沒人的地方,我話要說。”
穆平安來到草地裡,雙手拄著鋤頭,背對著住處:“說吧,這兒沒人。”
思量再三,雲雀這回說得中氣十足:“金甲獸的鱗片,囂的羽毛,我全都要。”
它也做好了穆平安刨根問底的準備,比如它為何要,要了做什麼,那麼它會暴露些許自己的秘密。
“本來也是為你弄的。”穆平安反應平平地將剩下的鱗片和羽毛拿出來。
那鱗片一枚有雲雀整個身子大,羽毛更是比它整個身子都要長出數倍。
更長的羽毛還有很多,但他身上裝不下,也就選了最流光溢彩的小羽毛。
由於毫不意外,緊接著的一幕,穆平安猝不及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