腹中饑餓不再,昏昏欲睡的狀況也有了極大的好轉。
穆平安道:“多謝。”
單塵見他一臉隨意地服下了辟穀丹和醒神露,道:“不必。”
王若錦望向山門,信誓旦旦:“就看這護山陣內,究竟藏著什麼秘密!”
穆平安對秘密不是不好奇,但他這人最會的,就是斬斷好奇的苗頭。
好奇心害死九尾貓,這是滿界人人皆知的俗語。
“知道多了,也不一定是好事。”話是這麼說,穆平安還是進了煥然一新的山門之中。
豐沛的靈力撲麵而來。在場除了穆平安之外的人,都深吸一口氣,隻覺五臟六腑都受到了滌蕩。
腳下的苔蘚終於是貨真價實的苔蘚,而不是饕絲等稀缺的凶邪之物。
但這回,穆平安的手下意識地握在背後的鐮刀刀柄上。
這道門,這段台階,似乎通向未知的地方。
眾人並排踏上第一級台階。
一股重力好似自頭頂猛然壓下!眾人渾身一震,喉間一抹腥甜,臉皮都有點下垮。
“這台階……”趙語歡說話都費力。
“台階,有古怪。”方靖的臉憋得通紅,方夜闌將他推下第一級台階,方靖後退了幾步,踩在平台上,身體一輕,方才站穩。
司徒玨目露精光,呼吸急促,按捺住激動,道:“我隻聽說過古教有登天梯,用來淬煉體魄或檢驗修為之用,所登台階級數代表了修為的高低,沒想到這裡竟然有!”
單塵道:“通天梯。顯仙宗也有。”
“顯仙宗才有的奇觀,這裡竟然也有!?”
“環音穀到底是怎樣的勢力,竟然有通天梯這麼珍貴的鍛體之物,而且輕描淡寫地放在正門口,實力有限之人根本登不上這台階。”
久居滄琅縣的世家弟子每年都會來滄琅山曆練幾回,從未聽說過滄琅山上還隱藏著這麼強悍的宗門,有這等能鍛體的神物。
“大界三千州,宗門林立,有些沒聽過的宗門,也是情理之中。”
“但古老的宗門都赫赫有名,沒道理以無影陣護門,蝣蛛、饕絲守境,通天梯為基石的宗門,悠悠大界竟從未聽聞。”
“如此宗門,門戶竟然出現在了此處!”
眾滄琅縣世家弟子激動得難以自持。
每一級台階,似乎都對應著一個境界。方靖和趙語歡竭儘所能都踏不上第一級台階。
他們隻要抬起腳,便像抵抗著重壓,身形搖搖欲墜。踏上台階,隻覺身體幾欲龜裂。
穆平安站在平台上數著。
陳悠踏上第二層台階便上不去了……凡蛻第二境。
剩下的趙玉樹、司徒汜、陳宿三個世家弟子都踏上了第三級台階,便無法再前行。凡蛻第三境。
方夜闌踏上第四級台階。凡蛻第四境。
司徒玨踏上第六級台階,而單塵同樣也踏上了第六級台階。凡蛻第六境。
王若錦站在第五級台階上,仰望著單塵,隻能看到一道修長的身影,讓人迷醉。凡蛻第五境。
穆平安站在台階下,抬腳試圖踏上第一級台階,他感覺似乎毫不費勁的樣子。
但他到底還是站在台階底下,沒有多餘的舉動。
“好累呀,”趙語歡在第一層台階上堅持了一會,便下來,陪穆平安站在一塊,“你怎麼不去試試。”
穆平安道:“我沒有修為,還是不試了。”
趙語歡瞬間找到偷懶的借口:“你不試,那我也不試了。”
方靖想下來,又看著姐姐方夜闌的眼色,便頂著厚重的壓力,在第一級台階上瑟瑟發抖。
“你也下來吧。”趙語歡按住他的肩膀,毫不費力地把方靖拽了下來,“反正也上不去,你姐姐還有我大哥他們,上去了到時候也得下來的。”
“不許下去。”
方夜闌扭頭瞪了方靖一眼,她還在嘗試著上第五級台階,道:“抵禦重壓,有助於突破。”
難怪!王若錦問單塵:“當真!?”
單塵敷衍道:“通天梯確有此效。”
王若錦立刻調息,試圖抬腳向上,卻怎麼也抬不起腳來。
趙玉樹一聽,立刻對趙語歡道:“語歡,你也上來!”
趙語歡念念不舍地看著身邊的穆平安,竭儘所能地站上第一級台階,很快臉色泛白,額上布滿汗珠,身體佝僂,雙手扶膝,很是痛苦。
穆平安近乎無聲地提醒:“念訣。”
趙語歡閉上眼睛迅速念訣。
那股仿佛能將她壓成泥的重壓,一點點從她身上散去。她的呼吸也逐漸順暢,體內靈力的運轉也不再滯澀,修為竟隱隱有突破,以至於能穩穩站上第一級台階,她不由倏然睜開雙眼,震驚地看向穆平安。
“這小丫頭還有點天分。”金狐順了順雪白的頸毛,三步並做兩步,踏上第十級台階,還留有餘力地俯瞰下方眾人。
站在第六級台階上的司徒玨見這隻金毛狐狸從身邊經過,極力地掩飾住眼底的貪婪之意。
難得的機會,難得的體驗,站在台階上的世家弟子都開始運轉體內功法,調動靈力,試圖衝擊境界。
修煉嘛,在哪修煉不是修。隻要能突破,哪怕是在荒郊野嶺站著修煉,對他們來說也是家常便飯。
這便是修士。
穆平安看著他們,心生欣慰。
雲雀發出一聲長鳴,於高空中肆意地飛翔,時而看向台階下的穆平安,似乎在暗示著什麼。
“有危險?”穆平安有刹那警覺。
雲雀感知到主人的念頭,不禁露出些許鄙夷。
它都能飛在多少級台階之上的高空了,它的主人沒道理被困在平地上,連第一級台階都上不去。
不過說來奇怪的是,它飛上高空,隻能看到蜿蜒入鬆林的台階,至於上麵有什麼,卻根本看不清。
“小心點。”穆平安也沒想到雲雀在這裡還能展翅高飛。
但有句話叫槍打出頭鳥,此地凶險未知,還是小心為上。
雲雀內心鄙夷更甚。
驟然,一道黃光破空而至,正好掠過空中悠閒飛翔的雲雀。
像受到牽引般,雲雀的身體向下跌落。
“雲雀!”穆平安想要接住它,但離得太遠,“金狐前輩!”
金狐抬起尖尖的鼻子,目光落在下墜的雲雀身上,它縱身一躍,還沒撩到雲雀的尾羽。
高空中有道狂風掠過,卷過密林中的枝葉。
雲雀在空中翻轉身形,被卷進了旁邊遮天蔽日的古鬆林中。
……仿佛被什麼東西拖拽進了陰暗的密林!
那風隻在半空中掃過,枝葉掠過頭頂高處,底下的人並無知覺。
“林子裡有東西。”穆平安立刻反應過來。
正在修煉的世家弟子心無旁騖,並未聽到他的提醒,或者說就算聽到了,也無動於衷。
單塵道:“你的靈獸有危險,可要進去看看?”
你倒是不怕危險。穆平安心生感謝,但下意識製止:“等等。”
他能感覺到雲雀還在。既然雲雀無恙,那東西連雲雀都傷不了,可見林中並無危險。
但他莫名有種不該進去的警覺。
那暗林之中,怕有什麼不可預見的危險,雲雀能逃,但人不一定。
“雲雀還活著,”穆平安到底還是擔心,聲音急切,“我能感應到。”
單塵道:“我去救你的雲雀,你答應借宿一事,可好?”
穆平安道:“行,但你不用進去,我們等雲雀出來就好。”
單塵道:“既然是曆練,便是險中求存,我來不是為了安穩。”
“我也跟你一起去。”王若錦欣然一笑,“借宿也包括我!”
“我也要借宿。”趙語歡道,“我也要進林子裡看看。”
“語歡,不要亂說話。”趙玉樹也攔著她,著急地對周圍的人說,“她不借宿,她得回家。”
穆平安完全沒考慮過趙語歡在他住處過夜這回事,隻是想到要進旁邊的古鬆林,他莫名感到不安。
但這種不祥預感來得毫無道理。
畢竟連他的雲雀都能脫身的狀況,那兩位厲害的修士怎麼會有危險?
可若他不進去,另外兩人進去後找不到雲雀也是徒勞。
“也罷,我來引路,”穆平安說服自己,“畢竟是我的靈獸啊。”
王若錦覺得裡頭若有凶險,和沒修為的人一道進去可能會增加凶險,但穆平安給她一種奇怪的感覺。
他懂無影陣這麼冷僻的陣法,於蝣蛛肆掠中安然無恙,很難說他不是在隱藏修為。
見他要去,單塵隻是微微頷首。連單塵都同意,王若錦自沒話說。
穆平安站在台階之下布滿青苔的石板邊沿,麵向山林,一步踏出,腳踩在鬆軟的地麵。
狂風猛烈襲來,整片鬆林向內傾斜。
單塵的目光在微傾的樹乾上定了定,又看到跨步入密林的穆平安,眼前的畫麵有種說不出的觸目驚心之感,但仔細思索卻又不知為何驚心。
王若錦完全沒注意到異常,隻彆起耳鬢被風吹亂的烏絲,與單塵一前一後步入山林。
“他們不會有事吧。”過了許久,林子裡悄無聲息,趙語歡空靈的聲音打破沉寂。
“單塵小友的修為與司徒先生相近,王姑娘的修為在我等之上,如果他倆進去都有危險,我們進去就是送死。”
“這唯一有危險的,隻可能是穆平安小兄弟。”
趙語歡不由擔憂:“大哥,要不你進去把穆平安帶出來吧。”
“我是你親大哥嗎?”趙玉樹頓時臉黑。
有實力他就去了,這不是沒有嗎,如果穆兄需要人救,那麼進去的他也需要啊!
“要不然我進去,讓金狐前輩同我一起。”趙語歡倒是無所顧忌。
“本祖宗就在這兒庇護你們一群小娃娃吧。”金狐從那狂風中,覺察到些許異樣的氣息,如果它進去出了事,留在此地的人也休想免禍。
況且司徒汜和司徒玨兩個司徒家的人都在這兒,如果它走了,萬一趙玉樹有什麼閃失,對趙家來說將是沉重的打擊。
林中,穆平安腳踩著鋪滿鬆針的地麵,單塵走在他左側,右邊是王若錦。起初,沒有呼呼的風聲,除了三人的呼吸聲和腳步聲,甚至連蟲鳴都沒有,靜得瘮人。他剛邁出三十丈左右。
唳!霎時,密林深處傳來一聲長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