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重青從兜裡翻出來一張五十遞給司機，背起包下了車。

不遠處站著一個人，在空蕩蕩的土路上格外顯眼。車開走了。這位男士注視著劉重青一路走近，隨即向前幾步笑道：“您好，劉先生是吧？”

“是的，”劉重青和他握了握手，“您貴姓？”

“我姓蕭，蕭岑。”

“‘蕭岑’？……岑參的岑？”

“是的。”男人笑了一下。

他看起來和劉重青差不多高，一身厚厚的黑色大衣，皮膚很白，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墨鏡。

“我們現在先去住的地方把東西放下吧，”蕭岑看向劉重青背後的包，“這是你的行李嗎？”

“對。”劉重青答道，“你已經找好住的地方了？”

“是的，我幾天前就到了。”蕭岑笑了笑，“走吧？”

兩人沿著土路前進，據蕭岑所言，他們這幾天將在前麵一個小鎮落腳，稍作整理，待收拾完畢，就繼續前行。最終目的是取東西。

“取東西？”劉重青轉頭看他，“……取什麼東西？”

“這個我也不知道，我接到的內容說的就隻有取東西。不用擔心，咱們就是做事，等到時候就知道了。”

劉重青沒再問，不過蕭岑繼續聊道：“我剛才看你是搭麵包車過來的，這裡跟你之前待的地方離的挺遠吧？”

“有點距離，但也不是特彆遠。”

“你以前來過這兒嗎？”

“沒，從沒來過。”

“哎，那你是怎麼找到路的？”蕭岑似乎來了點興趣，“我前幾天來的時候彎彎繞繞了大半天，這地方是真的挺偏的，我花了好久才找到位置。”

“……照著地址找的，”劉重青也笑了一下，轉頭看他，“信上不是寫了地址的嗎？那封信是你寄給我的吧？”

“是啊，隻是這個位置不好找吧，”蕭岑戴著墨鏡的臉微微側著，“我的意思是，你來的路線怎麼走的？剛才那麵包車直接帶你過來的？”

“不是，彆人隻是順路而已，我付點油錢載我一程。”劉重青繞過一個小水坑，“我前幾年來這個縣，跟彆人一起，幫忙辦事，但不是這裡，應該是其他鎮吧，可能就在隔壁，對這一塊地方有點印象，所以沒花多少時間。”

“這樣啊，難怪呢，我本來還擔心你會不會找不到位置，就想著在路邊等等看，沒想到還真碰上了。”

“是吧，挺巧的。”劉重青攏了攏肩上的包，“那個，這路不太好走啊，你戴墨鏡沒問題嗎？”

“沒問題，放心吧。你累嗎？馬上就要到了。”

“一點都不累。”劉重青飛速思索了一下，還是沒想到接什麼話比較合適，他既不想說些無用的廢話，也不想顯得自己套近乎，更不想多餘的透露自己的信息，於是他決定先閉嘴。

蕭岑遞過來一樣東西。

“……？……？！”

劉重青雙手接過，有些驚訝的望向那雙被墨鏡遮住的眼睛，對方似乎覺得他這種愣愣的表情很逗笑，朝他勾起嘴角。

“這不是你的嗎？”

白色的乳液在玻璃瓶裡晃蕩。劉重青看看手中的牛奶，又看看蕭岑，“……還真是你拿的啊。”

“不好意思，”蕭岑一副認真的樣子，“當時我是擔心如果東西塞多了到時候你一打開那個櫃子這玩意可能就會直接掉下來摔個粉碎，所以不得不拿了你的東西，現在還給你。”

“如果累了就喝點。”他又加上一句。

“……謝謝，”劉重青把玻璃瓶往蕭岑身上不輕不重的壓了一下，“而且你還幫我把包裝都拆開了，真是辛苦你了。”

兩人都笑了。

腳下的土路越來越平整，大大小小的石頭沙礫慢慢減少了，之前時不時會出現的坑坑窪窪幾乎看不到了，取而代之的是道路兩邊越來越多的垃圾，側旁的枯樹倒了不少，前方開始出現陸陸續續的車輛。

他們應該到了。

“這地方沒看見什麼大的河啊，怎麼叫河縣鎮？”

路旁停著幾輛破舊的大客車，好幾個身上掛著斜挎包的中年女人衝兩人喊話招呼，劉重青望著麵前三三兩兩的行人，居然生出一絲不太真實的感覺。

他們倆明明走了一段小長的路，此刻卻好像是突然闖入這裡的一樣。

“誰知道呢，沒準是有幾條小河？”

幾個拉板車的老頭朝兩人大聲喊要不要運貨，蕭岑擺擺手。

“它這一個小破鎮子還叫‘河縣’，不是更奇怪嗎？當然，也可能是當地人叫的土名就是了。”

“你也不清楚嗎？”劉重青問。

“什麼？”

蕭岑轉頭看他。

“這個地方的名字還有大概情況之類的，”劉重青側身讓開一輛摩托，“你也不清楚嗎？”

“那當然了，我也隻是剛來的啊。”蕭岑的語氣中似乎帶著一點無奈，“你……唉。”

人流和車輛都漸漸多了起來，各種各樣的小販路邊攤擠作一團，吵吵鬨鬨的。喧囂聲中，劉重青左肩一沉。

“劉哥，你之前到底辦沒辦過事啊？”蕭岑一隻手壓在劉重青肩上，不輕不重的，“你不會每次都是什麼都不清楚就接活的吧？”

蕭岑的目光透過墨鏡投來。

天氣其實很有點冷，呼出的氣息隱隱約約能看見白霧。劉重青側臉被噴上一陣寒氣，仍舊是不輕不重的。

這簡直莫名其妙。

“……怎麼說呢，”劉重青輕輕笑了笑，“我接很多活的，容易弄混，也容易忘，所以主要是看人。”

一輛自行車駛來，兩人分開。

“到了。”蕭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