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中午還是下午，家裡在吃飯。我，爸，媽。三個人圍著桌子坐著，桌子上有幾盤菜。碗筷碰撞的聲音一直響。燈閃了一下。

門突然咚咚咚的響了起來。有人在敲門。我看著塗了漆的門，它應該不是木頭做的，但我感覺它似乎在震動。

爸和媽都沒有繼續吃下去，而是和我一樣盯著咚咚作響的門。不知道後麵是誰。爸先開口朝門喊：

“哪個？”

門後的聲音悶悶的傳來：

“阿龍。”

爸沒有說話。可能這個人他不認識。我夾了一口菜，看見盤沿上停著一隻蒼蠅，伸出手揮了揮，它便飛走了。

我抬起頭，爸還是盯著門。媽則是看著爸。

門後又傳來聲音，這次的要響亮一些。

“大龍。……來找你的。”

我記不清說的是什麼了，也可能在那時候就沒聽清楚。爸起了身去開門，媽接著吃飯，我把頭轉了過去。

門開了。爸同外麵的人說起了話。我微微側過頭，看見媽的筷子又停下了。門外的交談聲時斷時續，時大時小，仿佛蒼蠅一樣嗡嗡嗡。我側著頭，目光落在麵前的那個盤子上，盤子邊緣有一個黑點，又是那隻蒼蠅。

我伸出手。

門外傳來砰的一聲。

媽的身體震了一下。

我收回胳膊，筷子還攥在手裡。

門外又是幾聲悶響。

我飛快瞥了媽一眼，她的碗筷端在手上，目光定定的望著門口，一動不動，像在發呆一樣。

門外安靜了幾秒，隨即響起腳步聲，應該有好幾個人，踢踢踏踏，一步一步，越來越近，媽手裡的碗落到了桌上，又是一聲悶響。

我低下頭。

腳步聲紛紛停在我們家門口。

“……那兩個？”

一陣沉默。

我耳邊忽然傳來嗡嗡的振翅聲，那隻蒼蠅又飛過來了。

還是沒人出聲。

我的頭垂著，眼睛盯著膝蓋。

左邊的膝蓋上有一顆痣。

“……他們看到了嗎？”

一人詢問。

“沒有……應該是沒有。”

一人回他。

“那女的剛才不是看到了嗎？”有人說道， “她剛才看了我們一眼。”

安靜。又是安靜。

我右手的手指突然一癢，接著那癢意便慢慢的四處移動。我知道是那隻蒼蠅。但我仍舊低著頭，一動不動。

“他看到了嗎？”停頓了一下，“……那個小的？”

“……”

“……”

我知道他們都在看我，包括媽在內。所有的眼睛都在望著我，呼吸聲響在我的耳邊，氣息噴在我的側頸。而我的手上，隻有一副碗筷，和一隻盤踞的蒼蠅。

我低著頭。

我死死低著頭。

“……走吧。”不知是誰說道。

“那女的不是看見我們了？”

“小的沒看見就行。”

……

……

……

我終於抬起頭。那群人的腳步聲似乎已經消失很久了。

媽還在看著我，不知道她看了多久。木木訥訥的，還是像在發呆一樣。於是我望向她的眼睛。

門還開著。誰也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什麼。是去關門，還是去門外看一眼。總之，我沒有動。媽眨了下眼睛，移開了視線。

飯菜都已經涼透了。我擱下碗筷，忽然發現右手上空空如也，那隻蒼蠅早就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