賑災(1 / 1)

又過了一陣,那些組隊來的少年公子麵色中帶著新奇和不解,神情恍恍惚惚,腳步虛浮地走出幕布,朝著祁秋年拱手行禮。

“侯爺,今日此番,是我等受教了,感激侯爺的謝禮。”

祁秋年回禮,“隻希望各位公子先不要將這個秘密說出去才好,本侯就靠著這個秘密吸引百姓們過來捐贈呢。”

為首的公子笑了笑,“侯爺大義。”

有人好奇,“這位公子,我們也帶棉花來了,能先跟我們說說嗎?”

那公子拱手,“就像侯爺說的那樣,物超所值,惠及後人,諸位也不必急於這一時半刻,等你們親眼瞧見了才會相信。”

好奇心在此刻拉滿。

一批又一批捐贈的百姓進了幕布,連綿不斷地驚呼,讓整個現場都熱鬨了起來。

甚至還有人在和朋友打賭,若是自己進去之後沒尖叫,讓友人請他吃飯雲雲。

但無一例外的,但凡從幕布後麵走出來的人都對祁秋年行了個禮,表達自己的感激之情。

有人問起,他們也都緘口不言,讓他們親自進去看。

王程也帶了一幫家仆過來幫忙,連他兒子都帶過來了。

“王士棋見過侯爺,侯爺如果有用得上在下的地方,儘管開口。”

祁秋年也沒跟他客氣,現在就缺人手呢,“等下你負責記錄,發放出去布料和棉花吧。”

捐贈這邊進行得有條不紊,災民這邊的工作也要開展下去。

祁秋年又站上了高台,拿起了大喇叭,“北方的朋友們,有會做衣服的,先舉手給我看看。”

在場的,幾乎所有女性都舉起了自己的雙手,其中還混跡著顫顫巍巍的幾個女童。

她們心裡也清楚,侯爺給他們送來了布料和棉花,但做衣服還是得他們自己來,所以會做衣服的,肯定能先領到布料和棉花。

早一刻領到布料棉花,家人就能少受一刻的寒冷。

祁秋年略微數了數,不太夠,但現在也沒彆的辦法了。

“會製衣的,等會兒來前麵登記排隊,一個人製衣需要多長的布匹,多少棉花,大家心裡也有數,你們也是辛辛苦苦相互扶持著從北方走過來的,希望你們也不要多領,更不要浪費。”

那些女子婦人們從沒感受過自己有如此重要的一天,急急忙忙地就跟著指引去排隊了,不會做衣服的,都目光熱切的看著她們。

有一個孤家寡人的漢子,“侯爺,像我們這種不會做衣服的怎麼辦?”

祁秋年:“目前會做衣服的人數就這麼多,她們肯定是先緊著自己和家人,等他們給家人做完了,我會安排她們再給你們做衣服,也不是無償的,會有一點微薄的報酬。”

其實也可以把會做衣服的統一集中起來,做一件發一件,但這樣會影響那些婦人們的工作情緒,工作的時候還要擔心家人什麼時候才能領到棉衣。

這樣的安排,沒人不滿,甚至還熱情地去找自己相熟的朋友,希望朋友家裡做完了,可以先幫他們做。

他看著人群中還有些老弱婦孺,“今天募捐上來的還有些成衣和棉被,雖然大多是舊的,但都洗乾淨了,五十歲以上的老人和十歲以下小孩可以先來登記領取。”

這時候誰還敢嫌棄。

他們一路走來,突然就降溫了,路上凍得不行,連死人的衣服都扒下來穿上了。

更何況這裡是京城,京城百姓口中的舊衣服跟他們概念中的舊衣服,根本就不是一回事。

他們甚至在那些舊衣服上看不到補丁。

不會做衣服的男子們也沒閒著,有人去幫忙維持秩序,有人去不遠的山林找木材,找乾草,找回來搭建棚子或者生火當柴燒。

城門外終於是徹底熱起來了,災民們眼中再沒有前些日子那種看不到希望而混吃等死的迷茫。

全是活下去的希望。

他們從沒見過這樣的賑災方式,就連官員們也沒見過這樣的方式。

不到兩個時辰,城外發生的事情,全都一五一十地傳到了皇帝耳朵裡去。

皇帝嘴唇翕動,“天下興亡匹夫有責,眾人拾柴火焰高,實在是個妙人。”

轉身,“華伴伴,筆墨伺候。”

他要把祁秋年這種賑災方式落實到其他州府去,其他州府收容的災民沒有京城這麼多,但也不能放任不管。

這賑災方式實在是太奇妙了。

從前有災情,都是靠國庫支撐,國庫要是吃緊,就想辦法搜刮富商,全都是不情不願的。

現在祁秋年讓他看到了另一個角度和方向,大晉有這麼多百姓,發生災情,需要賑災糧的時候,即便是每戶人家都隻捐獻一把米,那都能讓災民們活下來。

妙啊,實在是妙啊。

一整個下午,老皇帝都在仔細品味,期間還不停有暗衛入宮彙報進展情況。

華公公千穿萬穿馬屁不穿,“還是陛下您慧眼識英才,這回可真真是得了個人才呀。”

皇帝也有些感慨,給一個商人封賞一個沒有實權的縣侯,確實對得起進獻糧種的功勞了,這人有智慧,平日裡卻很低調不攬權,也沒有結黨營私四處走動。

聽聞他去得最多的地方,就是佛子的極樂苑,偶有風聲傳來,都是兩人在探討他聽不懂的佛禮和作畫。

皇帝對七皇子這個兒子的感官也是十分複雜的,無欲無求,比那些得道高僧還像和尚,佛子每一代都有,晏雲澈也是唯一一個在三歲的時候就去出家的。

往前數幾代,哪一個佛子的母家不是各種想辦法逃避出家的命運?

甚至還有人是十五六歲結婚生子之後再去出家的。

可晏雲澈這個兒子不同,三歲沒先學會三字經,卻先學會了佛經,據說是不小心在佛像上磕破了腦袋,這才初顯佛性。

時間已經有些久遠了,老皇帝也記不清細節了,隻有晏雲澈眉心的紅痕佐證了這一切。

算算時間,也差不多十九年了,再有一年多,佛子也該還俗了。

如今他膝下的幾個兒子都還沒有封王分封地,太子之位也沒有定下來,老皇帝覺得他也該把這個事情提上日程了。

就是這太子的人選,讓他始終確定不下來。

“報~”探聽消息的暗衛打斷了皇帝的思緒。

“回稟皇上,現在京城裡幾乎一半的百姓都開始活動起來了,還有官家小姐帶著自家的丫鬟,主動去城外給那些家中不會做衣服的災民裁剪衣裳。”

不止是如此,就連那些青樓的姑娘,南風館裡的小倌兒,都貢獻了一份自己的力量。

有人家中沒有閒置的棉花棉衣,他們也帶了草席或者是乾草,幫助災民們搭建棚子,不受風雪侵害。

皇帝眼中帶笑,連連點頭,從來都沒有過這樣的全□□動,光聽彙報他都能感受到這場活動的意義。

“傳朕口諭,讓戰止戈帶兵去城外維持秩序,以保這場全民活動能順利開展,順便,華伴伴你再去組織宮裡的太監宮女,不當職的,都他們也動起來,編草席,或者搓麻繩都行。”

都是用得上的東西,沒有那麼多可以安置災民的地方,也不能放他們進城,必然是要在城外搭建臨時庇護所的。

華公公趕緊忙活去了。

城外正缺人手呢,戰止戈帶兵過來的時候,祁秋年就知道效果達到了。

“戰將軍,你來得可真是及時。”祁秋年拉著他就走,“戰將軍,你先留幾個在這邊維持秩序,留幾個幫忙搭建棚子,剩下的幫我去河裡挖冰塊。”

戰止戈,“侯爺要儲蓄明年的冰塊了?”

平時這麼做,倒也無傷大雅,但是這個節骨眼上,他也不好假公濟私。

祁秋年還沒說什麼,路過的人就笑得微妙,“戰將軍,侯爺不是為了儲蓄冰塊,是為了給災民們搭建冰屋。”

冰屋,聽起來就冷得不行,怎麼住人?

北方的災民更有經驗。

“冰屋的保暖性其實比草棚更好。”

戰止戈這才招呼人馬,趕緊去幫忙挖掘冰塊,有北方漢子帶頭。

就在一切都井然有序地進行的時候,晏雲耀那個狗東西也帶著人來了。

祁秋年下意識地就反胃,卻也不得不跟他周旋。

大老遠他就小跑著,邊跑邊喊,“三皇子殿下,殿下。”

所有人都被祁秋年的聲音吸引住了,哪怕是手裡還在忙活,都支棱著耳朵關注這邊的情況。

“祁侯爺。”晏雲耀端出一派溫潤賢德,“本宮在府裡聽聞侯爺的舉動,大為感動,特此帶了家丁過來幫忙。”

祁秋年也做出一副感動的模樣,“太好了,正缺人手呢,有沒有會針線活的?或者有會裁剪布料的也行?現在最缺做衣服的人了。”

晏雲耀心頭一梗,他帶來的都是家丁,全是男的。

現如今有幾個男人會穿針引線做衣服的?

不遠處,有人傳來不耐煩的聲音,“你是來幫忙的還是來添亂的?不會做就彆瞎搞,布料很珍貴的。”

那位被嫌棄的,身上穿的就是三皇子府家丁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