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條上的字跡規規矩矩看不出太多的痕跡,紙張也是尋常的黃麻紙,找不出有效的線索。
祁秋年氣憤握拳,“走,報官去,我們堂堂正正做生意,門口卻被人潑臟水,還寫信警告我們,這是京城,難道就沒有王法了嗎?”
百姓神色各異,就在這時候,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問了一句。
“今天食之禪還開門營業嗎?冰塊還送嗎?”
祁秋年給了他肯定的回答:“定然是要正常做生意的,冰塊也照常送。”
他招呼大源,“等會兒官兵過來看過之後,你就找人把門口打掃乾淨,噴上香氛,另外,今天耽擱了開門營業的時間,讓貴客們久等了,所以今天進店消費的,每一桌都送一份冰淇淋。”
人群中有人在喊祁小侯爺大氣,但更多的卻是心照不宣的對視。
食之禪背靠佛子,做生意也算公道,平日裡店小二服務態度也好,除了開業那天,沒讓赫三小公子上三樓之外,似乎並沒有什麼得罪人的跡象。
唯一有可能得罪人的,就是無限製的送冰活動了。
百姓心中也有一杆秤,同樣也有了自己的猜測。
店小二去報了官,官兵一聽是食之禪門口被潑了臟水,也沒敢怠慢,隻是來了之後,了解完情況,就開始打太極了。
“祁小侯爺,此事我們定然會如實報告給大人,記錄在冊,之後逐步偵查,隻不過這潑臟水的宵小是半夜來的,估計不太好找啊。”
顯然,官兵心中也有一杆秤,同樣也有自己的猜測。
現如今,誰不知道食之禪開業之後無限製的送冰活動呢?得罪了誰,這不言而喻。
至於為什麼隻是潑臟水,有人猜測是底下人偷偷乾的。
這事兒給搞得,他們還真不知道怎麼處理才合適,雙方都是權貴,都不能輕易得罪了。
但也幸好,事態不算嚴重,等過些時間,他們就回複這祁小侯爺,確實沒抓到人,這就差不多了。
祁秋年也不在意他們究竟能不能抓到人,按照流程把事情交代清楚,又讓大源給幾個官兵塞了點碎銀子。
這事兒,表麵上就這麼過去了。
可沒過幾天,坊間就逐漸開始有了傳言,什麼傳言,不言而喻。
隻能是赫家不滿祁小侯爺送冰塊的開業活動,底下人為了給主子出氣,去食之禪潑了臟水。
為什麼都傳是赫家的下人做的,而不是赫家人或者三皇子做的,這事情有講究,平民百姓哪裡敢妄議權貴呢?
總之,這傳言是愈演愈烈。
傳到晏雲澈耳朵裡來的時候,那罪魁禍首正在他麵前煮茶。
祁秋年府裡最近在搞裝修,一是冬天要到了,今年的冬天太冷了,而恰好他也要修建暖棚,於是乾脆就想著把屋子裡都建上地龍。
敲敲打打,乒乒乓乓的。
“佛子大人,我可是來您這兒找清淨的,您不會趕我走吧。”祁秋年在晏雲澈麵前是越發沒臉沒皮了。
好在晏雲澈也不在意這個細節,反而頗為享受這人帶給他那種真在平等的態度。
佛說眾生平等,可他此前卻從未見過。
他睨了一眼坐沒坐相的祁秋年,“糧種的事情如何了?”
祁秋年嗯了一聲,“大致的章程是有了,還有些細節要完善一下。”
【現在可不能交上去,現在交上去,推廣糧種還是有很大概率會落到晏雲耀那個狗東西的頭上。】
他在等一個時機。
正好,現在的季節並不適合種植,朝堂上也還在爭論不休,給了他足夠的時間去等這個時機。
晏雲澈不管他心中碎碎念,“頭痛的特效藥很好用,服藥半盞茶就能有效緩解。”
“這就好。”祁秋年說,“如果吃完了,可以再來找我拿。”
他空間裡的時間的恒定的,東西放進去是什麼樣子,拿出來就是什麼樣子,所以不會有過期的顧慮。
但是那藥,拿出來就隻有不到三年的保質期了,所以一次性不能給多了。
晏雲澈頷首,“上次小侯爺贈我的顏料還沒用過,不知道小侯爺有沒有什麼想要的?”
權當是止痛藥的謝禮了。
祁秋年來了點興致,“佛子大人要專門給我作畫?嗯...這得讓我好好想想啊,畫什麼好呢?”
【如果可以的話,麻煩佛子大人畫一幅自畫像,或者人體肖像,謝謝。】
晏雲澈聽不懂什麼是人體肖像,但聽得懂自畫像,覺得這小侯爺的思維是越發的離譜了,一個人的畫像豈可隨意送給他人。
可他又無可奈何,畢竟他總不能去管他人心中的想法吧,而且人也隻是想想,並沒有說出口。
祁秋年毫無察覺,並且開始發散思維。
【前一任佛子還俗之後,也就是現在的國師,那國師很低調,沒什麼消息傳出來,但好像聽說是成了親的……】
晏雲澈聽他想法越來越離譜,立馬打斷,“小侯爺在想什麼?”
祁秋年回神,“沒,沒什麼。”
他語氣裡有幾分遺憾,“佛子如果願意的話,給我畫一幅食之禪的畫像如何?”
祁秋年是個母單,重生回來,心中也滿是複仇,其實也沒考慮過什麼個人問題,隻是沒想到會晏雲澈會是這樣的一個人。
相處起來很舒服,對方好像很明白他的所思所想,而且長得是真他媽好看啊,禁欲的表象下藏著幾分不羈。
很難得遇到如此對自己胃口的人。
他還不太明白這種感覺到底是好感,還是對朋友之間的那種知己難得的珍惜。
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他總不能引得佛子為他破戒,更何況,這裡是古代,一個落後原始又規矩森嚴的地方,兩個男人.......
晏雲澈再次沒能完全讀懂他的想法,卻也答應了要給他畫一幅食之禪的畫像。
祁秋年高興,“到時候我就把畫掛在食之禪的大廳裡。”
琢磨了一下,“禮尚往來,過些天,我也給佛子送上一幅畫。”
晏雲澈,“是食之禪菜單上那種圖畫?”
“是哦。”祁秋年:“佛子就不好奇那圖畫是怎麼畫出來的嗎?而且每一本菜單的圖片都還一模一樣。”
有顧客好奇,但祁秋年給他們的解釋是商業機密,人家也就沒有繼續打聽的理由了。
他也不奇怪晏雲澈這個畫手會對此好奇。
晏雲澈:“那圖似乎並不是畫出來的,雖極其逼真,卻也失了靈氣。”
有些像是那些拓印出來的書本,字跡規整,卻沒有風骨。
祁秋年感慨佛子的聰慧,“確實不是畫出來的。”
到底是怎麼回事,他也沒有解釋的意思,晏雲澈也不追問。
好奇心點到為止。
這種舒適的相處方式,讓祁秋年更為舒心了,誰不想有這種分寸感十足的朋友呢。
晏雲澈,“食之禪門口的事情,你做得有些草率了。”
祁秋年知道這人肯定是看出來了,那臟水分明就是他自己潑的,可這盆臟水究竟是潑在了食之禪的門口,還是潑在了晏雲耀那個狗東西身上,百姓心裡有自己的想法就足夠了。
他也不解釋,他和晏雲耀遲早是要正麵對上的,早一些讓晏雲澈心裡有數,也是好的。
晏雲澈又問了一句,“是為何?”
晏雲耀固然不是個好東西,但他始終讀不到祁秋年和晏雲耀到底有什麼仇怨,就連戰止戈派出去的暗衛,也查不出所以然。
唯一可以勉強當作是解釋的,就是當初欺壓祁秋年的那個縣令和晏雲耀麾下的一個官員有幾分姻親關係。
可是根據他對祁秋年的了解,祁秋年並不會因此就對晏雲耀恨之入骨,畢竟這關係也扯得太遠了。
祁秋年沉默了一下,“純屬私人恩怨,且此仇必報,佛子也不必追問了,我隻問一句,若是真讓三皇子即位,對天下百姓,真的是好事情嗎?”
晏雲澈沉默不語。
故而,他也是明白的,晏雲耀人麵獸心,心中也並無大才,甚至沒有容人之量,對天下百姓來說,這樣一個帝王並不是好事情。
可他是佛子,注定了無緣皇位,他對那個位置也並不感興趣。
也幸好現在皇帝陛下還不算年邁,其他的皇子也在成長當中,未來,誰說得準呢?
至於祁秋年要給晏雲耀使絆子的事情,他也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了。
“不可傷及百姓和無辜之人。”
“這是自然。”
談話達成大和諧,雙方都很滿意。
京城外,從北方逃難過來的災民已經開始聚集了。
京中的百姓怕城外的災民帶了什麼疫病,這些日子都很少出門,京中權貴多,守城的官兵也不能放災民們入城。
災民沒辦法入城,都隻能在城外的空地上駐紮。
有些權貴商賈為了彰顯自己的仁善,都在城外設置了粥鋪,晏雲耀那個狗東西也不例外。
如今看著,災民還在可控的範圍內。
直到一場寒流,席卷京城。
京城幾乎是直接從夏天步入了初冬,百姓身上也穿上了薄襖,食之禪送冰活動,也在此結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