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戀的第一天(1 / 1)

呂天元這時候哪有心思管生意,對黃誌嘉說:“你招待一下,我去看汪哥。”

他丟下外頭就進了休息室,黃誌嘉擔心之餘隻好往前一步:“對不起啊,我們現在已經沒桌了,真不好意思……要不您再等20分鐘?1號桌馬上就要走了。”

“沒關係,是我來的時間不對。”劉聿先道歉,隨後看向屋裡,仿佛是不經意的點撥,把話題引了過去,“我以為6號桌是空的,原來已經被人訂了。”

“哦,那一張桌子啊,那不給客人用,是我們老板自己打球玩兒的。要是平時他心情好還能和彆人湊一局,今天……”黃誌嘉的心思也沒在客人身上,時不時扭頭看一眼休息室的門,思路也順著這張桌子想到了汪哥的情緒,“今天我們老板心情不太好,這張桌子您肯定用不了。”

劉聿也看向那扇門,目光深遠:“哦……是這樣啊。是我來晚了,我應該早點兒來。”

“啊?”黃誌嘉沒聽懂他的話,什麼早點晚點?

“我的意思是,我打球應該來早點兒。”劉聿隻是這樣解釋。

“沒事,我們從中午11點到晚上12點都開著,有時候客人不走就營業到淩晨,但最晚不能超過兩點四十七分,到了這時候就關門了。”黃誌嘉也覺得這店規有些奇怪,隻好再解釋,“老板定下的時間,反正差不多到時候就關。”

劉聿的鏡片映出了門店忙碌的人影,不僅沒有因為關店時間有零有整而奇怪,反而有些欣慰似的:“你們關店太晚了,總是熬夜也不健康。我覺得和你挺聊得來,有件事還想拜托你一下,請問咱們汪汪……台球廳,代收快遞麼?”

聊得來?我們聊得來?黃誌嘉沒覺得,而且以前也沒見過他。“代收快遞?我們不……”

“是這樣,我不是什麼壞人,是隔壁大學的老師。”劉聿指了指東校門,誠懇到毋庸置疑,“我最近訂購了一些書籍,但是學校校門口的快遞存放點太忙了,學生們的盒子太多,每次都要找很久。我能不能請快遞員把書放在你們店門口,然後有時間再來拿?”

如果想要讓一個人答應你的需求,最恰當的聊天時機就是在他一心二用的瞬間。

劉聿說完後,黃誌嘉又回頭看了一眼休息室,始終放不下汪哥那邊,又怕他真出什麼事,又怕呂天元不會安慰人。至於眼前這位大學老師的要求則根本沒往心裡去:“行吧,我們到時候就放在門口,您自己來拿。”

這不算什麼過分的要求,而且還隻是一些書籍。黃誌嘉點頭之後就跑向了休息室,站在門口敲敲門,隨後推開一條縫,身影消失在門裡。劉聿看不見門裡的情況,但是已經猜到了,畢竟剛才看見那個人心事重重,仿佛下一秒就要碎掉。

自己又不能馬上和他接觸,無法以陌生人的身份安慰。

他眉心緊蹙著回到了台球廳對麵的咖啡簡餐店,重新坐在了筆記本電腦的前麵。

“劉老師,您的咖啡。”老板是個胖胖的男生。

“多謝。”劉聿端起這杯手磨咖啡,今晚似乎格外苦澀。

“是我多謝您,這半年來您總是照顧我的生意。起初我創業都堅持不下去了,要不是您總來喝,早就關門大吉。”老板朝服務生招招手,今晚他要給劉老師免單。

劉聿笑容親和:“你太言重了,能堅持下去是你的能力,更何況你的咖啡很不錯。”

老板開心地搓搓手:“對對對,我就是從您身上學到了堅持,您每天晚上都在這裡看書,除非有彆的事才會中斷學習。現在我們店裡的小姑娘都被您感染了,自學英語呢”

目光隨之一動,劉聿又一次看向對麵的台球廳,如喃喃自語:“是,想要什麼就堅持下去。”

台球廳裡歡聲笑語不斷,是個熱鬨的地方,然而休息室的那道門卻把外頭的玩樂牢牢擋住。汪野如石像一樣坐在板凳上,兩條長腿高高翹起搭在木桌的一角,兩隻手交叉於後腦勺,眼睛定定地看著天花板。

“汪哥你怎麼了?”呂天元進來有一會兒了,可什麼都沒問出來。

黃誌嘉腳步輕輕,剛才發生的小插曲已經拋到九霄雲外,什麼快遞存放,什麼大學老師,都不如眼前的事情重要。汪哥的手機就那麼隨意地扔在桌上,震個沒完沒了,仿佛今晚要是沒人接它就會一直震動下去。

黃誌嘉瞄了一眼,來電人是路劭。

他和呂天元對了下眼神,又點了下腦袋,心裡有數。本應是汪哥的大日子,可現在搞成這樣,九成九是那傻逼做了什麼傻逼事。

“汪哥,你有什麼事情和我們說說,彆憋在心裡。”呂天元沒轍,黃誌嘉上了,他們仨打小一起撒尿和稀泥,玩鬨長大,最窮的時候皮帶都用一條,他看得出汪野已經氣到極點,同時無奈到了極點。

“我倆雖然不懂感情裡的事,可好歹能給你想想辦法。”黃誌嘉用他那染成金子一般的小腦袋拚了命地思索,生怕汪野憋壞。可惜他說出去的話猶如石沉大海,沒有得到一句回應。

呂天元見軟的不行,於是上了硬的:“不至於吧,不就分個手嘛。三條腿的□□少見,兩條腿的男人還不是滿地有?你彆這麼磨磨嘰嘰的,有話就說。”

“對,你說!”黃誌嘉緊跟著,“那王八蛋是不是對不起你了?”

“他外頭有人了?”呂天元往最壞處猜。

黃誌嘉也猜:“劈腿了!靠,我就知道他是個畜生!”

呂天元緊隨其後:“汪野你給點兒反應,要真是他劈腿你就點個頭,不管他劈的是男還是女,我和小黃絕不放過他倆!”

“我們把他倆打一頓!”黃誌嘉心口那口氣也湧上來,越琢磨越覺得呂天元說話在理,肯定是劈腿。而一直沒動靜的汪野這時候動了動,從椅子下來,那倆人剛鬆了一口氣,等著汪野對他倆傾訴,誰料領口一緊……

“出去乾活兒去!晾著外頭那麼多客人不招待,生意做不做了!”汪野一手揪住一個,硬生生將人推到門外。結果就是倆人還沒問出所以然就被丟了出來,身後的門也重重關上。時間還早,台球廳正是忙碌的時候,饒是他倆再想仔細逼問也沒這個條件,隻好無奈地先去忙碌。

隨著門在麵前關上,汪野心裡頭的什麼東西也轟隆轟隆倒塌,壓得他胸口沉重。他從沒這麼犯懶過,一動都不想動,隻想癱著,忘記發生過的一切。隻是手機的震動總是在無情地提醒他,有些事情沒法忽略,它真實地發生,存在著。

短暫空白的記憶被瞬間填滿,漲潮似的淹沒了他的情緒。不知不覺間汪野的手指尖開始顫抖,手心冰涼,原來這就是被人背叛的滋味。

寒氣橫生,諷刺異常。

床底下還有來不及放進冰箱的啤酒,沒來得及冰鎮,入口溫吞不夠過癮,咽下去滋味不好,吐出來又舍不得,讓汪野聯想到他這段糊裡糊塗的感情。原先他以為自己在路劭那裡是特殊唯一,其實也不過如此。

說不定還真不如蘇立果特殊。他們之間創造的雙人回憶遠多於自己,聯係更為頻繁。

他忽然想起他們看過的那部科幻片,確實燒腦,自己一知半解,但是也沒有深究。後來他們一起吃飯時路劭一直在用手機搜索那部電影的講解,當時汪野還以為他是想給自己講明白。

這會兒所有的時間線都對得上,那些想要暢聊的交談欲從來都不是自己的。

艸,這算什麼啊。

汪野自嘲地笑了一下,手指一扣,將喝光的啤酒聽捏癟,再伸進另外一個銀色的金屬拉環裡,拉開了第2聽。

這一晚上,黃誌嘉和呂天元都沒等到汪野從休息室出來。快到淩晨1點時他們送走了最後一桌客人,按時按點關店。門店裡有兩張沙發可以當做床來睡,他們在洗手間簡單洗漱,不放心地守著那扇門。

雖然他們明知道汪野不會因為感情的挫敗就乾什麼傻事,可始終不放心。

這一覺,兩個人都沒睡好,時不時驚醒一瞬,去那扇門聽聽動靜。天快亮時才算沉入熟睡,等到店門外一聲哐當,他們已經睡到不知道幾點鐘了。

“哈……”呂天元打了個哈欠,“外頭什麼聲音?”

“不知道啊,好像有人扔東西。不會是砸門吧?”黃誌嘉睡眼朦朧起身,不情不願地開門去。時間已經過了早上10點,東食街的用餐早高峰已經過去,太陽照常升起,沒人注意到台球廳門口的塑料袋。

什麼啊?黃誌嘉彎腰檢查,才發現是同城快遞的書籍。隻不過書店包裹太不講究,隻用一個普通塑料袋,運輸過程中已經撕裂一半。

“你買書了?”呂天元不可思議。

“能是我嗎?讓我讀書不如讓我養豬。”黃誌嘉把書拎進去,打算換個完整的袋子來裝,不然裡麵的書肯定遭殃,“昨兒一個老師說暫時送到咱們店來的,我想著反正也不礙事,就……汪哥?”

就在他們說話的功夫,關了一整夜的休息室終於打開,汪野已經起床,身上有煙絲的焦味。昨天還精神抖擻,為了大日子特意買了新衣裳,今天憔悴萬分,眼窩深陷,可見一夜沒怎麼閉眼。

手機已經震到沒電,汪野拿著一個關機的手機出來找充電器,怕耽誤了什麼大事。

“咳,你倆在外頭睡的?”汪野低啞開口,聲音很難聽。他回身擰開礦泉水潤潤嗓子,伴隨著他的酒醒,昨晚好不容易甩掉的感受再一次纏上了他,時時刻刻提醒他昨天的慘狀。

更可怕的是,他發覺自己比昨天還要難受。

如果說昨天是遭遇背叛後的憤怒,今天才開始正式踏入失戀的痛楚,像一把鈍刀慢慢拉肉,一刀比一刀用力。他之前沒談過戀愛,不懂這份感受的緣由,除了真正失去一個人的難過還有一份說不清道不明的憋屈,讓他無所適從。

如果兩個人正常分手恐怕不會這樣吧,現在……反正汪野形容不出來。

“汪哥,你早飯吃什麼?喝粥?我倆去買。”黃誌嘉連忙上前,汪野看上去很糟糕。

“喝粥吧。”汪野沒胃口,可不願意兄弟擔心。他不是不想傾訴,而是不懂如何傾訴。更何況兄弟也沒太深刻的情感經驗,到時候聽完不僅鬨心,還要想方設法安慰人。

他多想這時候能有人陪自己說說,告訴自己怎麼做。

“你手裡拿的什麼?”汪野一低頭,就看到黃誌嘉抱著的口袋,“你買書了?”

“不是,是隔壁大學的一個老師讓咱們店代收。”黃誌嘉話音剛落,懷裡一輕,書被汪野抽走。

《失戀是什麼?》

最上麵這本引起了汪野的注意,他把書往胳膊下麵一夾,反正那什麼老師沒來拿,現在算自己的,就看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