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個聯係人,是一個叫“Anna姐”的。汪野嘴上說著不檢查,可點進去的動作倒是快,瞬間就把Anna姐連續發送的3條消息給看完了。
不僅看完了新消息,汪野的大拇指按住屏幕快速地滑動著,還往上看了幾天。他之前從未檢查過路劭的手機,路劭也不是未卜先知,算出自己將會來一個突擊行動,所以聊天記錄的真實性比較高。
“你幫我給Anna姐回一個‘知道了’,她是我的上級,工作特彆認真,甚至到了較真的程度,可是不得不說她手下從不養閒人。”路劭說。
“你這順便把自己也誇了啊。”汪野反應很快。
“那是,以後咱倆可是兩個人過,我努把力,爭取年終獎拿個大的。”路劭並沒有急著要手機,顯然就是要讓汪野隨便看看。汪野心知肚明也就不裝傻了,順著他的聊天頁麵往下找。
他也不知道在找什麼,大概就是在找自己心裡頭的那個答案。
下麵的聯係人有路劭的爸媽,還有他的大學同學群、工作群以及健身群和車友會,汪野像打開了男朋友的許多麵,見識了他手機裡萬花筒一般的世界。他的生活構成其實非常簡單,高回報的工作關聯著高強度,工作占比非常多。
汪野看過之後,甚至有些心疼他了。
“我聊天的這些人你上次都見過。”路劭點著屏幕給他介紹,“張英傑,財務的,費克西,我在公司最看不順眼的就是他,還有這個蘇立果,上回你還誇他可愛。”
“人家是挺可愛的啊,看著像大學生。”其他人汪野不是很有印象,但這個他有,“他是不是你學弟?”
“對,在大學裡還是一個辯論隊的,小屁孩兒一個。我不是把咱倆合影放桌上了嘛,他笑了我好幾天。”路劭又點開自己的朋友圈,所有公開的、私人的、小範圍可見的,全部展示在男朋友的麵前。
汪野在他的介紹下看了一圈,近幾個月的好友留言也看了看,沒有異常。路劭經常分享歌曲、美食,像個社會活動家,他和好友的溝通僅限於此,沒有過多私人的交涉。
“我看你是真挺想看我手機的,怎麼,認識一年了忽然想起查你老公?你這反應也太慢了吧,小傻子。”路劭在汪野的頭頂抓了一把,掌心刺刺的,“索性啊,我讓你看個徹底。”
“我不看。”汪野要把手機還給他。
可是路劭當著汪野的麵點開了企鵝號:“這個是我工作號,關聯的是我私人號,兩個都是你的好友。”
一連串的聊天頁麵讓汪野眼花繚亂,他已經不太想繼續檢查了。但路劭並沒有就此打住,每個有新消息的頁麵都點進去給汪野看了看。屏幕的光打在汪野的臉上,他隻覺得麵子在燒,原本是抱著其他目的來抽查,現在搞得像大閱兵。
而且路劭一定看出了自己這點小心思,小伎倆,隻不過他不說,反而用一種很留麵子的方式讓自己放心去看。文字映在汪野漆黑的眼珠裡,甚至還有不斷往外湧現的新消息,但是沒有一條是親密留言。
“好了,我不看了。”汪野再一次把手機還回去,是自己“小人之心渡君子之腹。”
“沒關係,其實早就該給你看了,是我疏忽。”路劭的手指又在屏幕上點了點,“這是我今天還沒看的短信。”
短信頁麵也完全對汪野展開了,但都不是私人往來,現在的人早就不用短信聯絡。除了天氣預報就是銀行發來的消費記錄,看了幾眼之後汪野甚至把路劭兩張銀行卡的餘額都看了個一清二楚。
“好了,我不看了。”最後汪野強硬地將手機還給了路劭,“你的意思我明白……”
“你的意思我也明白,以後我們的手機都沒有秘密,這感覺很好。我對你沒有秘密,你對我也沒有。”路劭發自內心地喜歡著汪野,和他在一起的時候總有種瀟灑人生的快意,“我還想著,等下個月就帶你和我爸媽吃飯。”
“什麼!”汪野吃了一驚。
“你彆緊張,我早就出櫃了,而且我實現財務自由之後他們管不住我,吵了好幾次之後也就不了了之。”路劭摸著汪野送的領帶,“你放心吧,家裡人的事情我來處理,其實……我已經把你的照片發給他們了。”
汪野下巴都要驚掉,嘴巴合不上,他還沒想到這麼遠,也沒想過這麼詳細的“以後”。
“哪一張?”他著急地問,“你這人怎麼這麼不著調啊,你發照片倒是提前和我說一聲,好歹找張我能看的,這……叔叔阿姨沒覺得我混社會啊?”
路劭拿著手機一直笑,還要抽空躲避汪野的拳頭,挨揍了好幾下之後忽然抓住了汪野的拳頭。
汪野也頓時安靜下來,這幾天的憂慮已然煙消雲散,心裡頭還有點暖。
“相信我。”路劭聲音清澈,眼含深情。
窗外的火燒雲剛好蔓進車窗,給汪野的臉鍍了一層熱烈的火紅,這一刻他選擇相信路劭,也相信自己這一年沒有看錯人。
好天氣不止是今天,還持續到了第二天。這天早上汪野特意重新去做了個發型,請tony老師在他的圓寸上隨意發揮,結果就是剃得更短了一些,摸上去更為紮手。汪野揉著那層微不可見的頭發,都說“發如其人”,頭發硬的人脾氣也大,這腦袋一摸就知道自己是個臭脾氣。
就因為晚上的大事件,汪野還特意和店裡兩個兄弟請了個假:“咳咳,那個……今晚我不回來了啊,不用給我留門。”
仨人抱成團在北京打拚,房子是合租的三居室。黃誌嘉正在刷牙,聽完之後隻能點頭:“哦……汪哥,我祝你幸福。”
“你這表情……像我要過去活受罪似的。”汪野說。
“哼。”正躺在沙發上看球賽的呂天元不輕不重地哼了一聲,“汪哥,我倆一直沒好意思問你,你是上的那個,還是下的那個?”
“你瞧著呢?”汪野看向穿衣鏡裡的自己,和什麼溫柔、懂事、聽話、乖巧完全不沾邊的一人。他不計較,可以是上也可以是下,但多半比較上。
“瞧不出來。”呂天元不情不願地坐起來,足足做了一夜思想鬥爭似的,最後表情堅決地扔給汪野一個方形小盒,“不管你是上還是下,措施!關鍵的是措施!”
小盒子啪嗒掉在汪野腳邊:“你省省吧,我都買好了。而且路劭看著挺健康的,他還潔癖。”
“那也要有措施,悠著點兒。”呂天元雖然叮囑不斷,但是也不願意壞了兄弟的好事,“明天……你幾點回來啊?”
汪野不好意思地摸摸後腦勺:“不知道啊。”
“你彆告訴我你明天也不回!”呂天元站了起來,“開不開店了?”
“我中午之前肯定回,放心吧。再說我又不是小孩兒……我知道怎麼保護自己。”汪野明白兄弟的好心,索性一彎腰,把地上那一盒小雨傘撿起來,揣進兜裡,“有事給我打電話,我手機不關機。”
等到汪野離開,黃誌嘉叼著牙刷坐到呂天元的旁邊,一臉惆悵:“我怎麼心裡七上八下的,你說汪哥也不是小孩了,可我為什麼這麼擔心啊?”
“誰知道……”呂天元心裡也沒底,“大概是……咱倆都沒摸透過路劭吧,不知根知底的人,肯定不放心。”
路劭的車就停在樓下路邊,汪野一下樓就看見了那輛熟悉的轎車。開往W酒店的一路倆人都有點局促似的,但是汪野對即將發生的一切又十分坦然。到了酒店門口,路劭的車被代位泊車的人開走了,他們一起走進豪華明亮的大堂辦理入住。
整個過程,前台的服務員都沒有表現出好奇,仿佛他們隻是一對最為普通的情侶。
由於路劭提前和酒店說過是度蜜月,汪野一進屋就被這示愛的陣仗震到了。雪白的床單上有紅玫瑰拚出的愛心,還有用白色浴巾捏出的天鵝情侶。除卻甜蜜的擺設,汪野還發現桌上有一瓶紅酒。
“這酒也是酒店的?”汪野拿起來看看,雖然他不懂酒,可看這年份就知道不便宜,“酒店這麼大方?”
“這可不是酒店的,這是你男朋友自己花錢買的。”路劭從身後摟住汪野,在他的耳朵上親了一口,“喜歡嗎?”
汪野臉上一熱:“喜歡是喜歡,就是有點兒破費。”
“不算破費,高興就好。”路劭鬆開汪野,順手拿起那瓶紅酒,“咱倆應該先開酒,趁著醒酒的功夫泡個澡,等到澡泡好了,酒也醒得差不多了,正好喝……咦,開瓶器呢?”
他在桌上尋找,可桌上有酒店送的情書、玫瑰、甜點和賀卡,還有一個水晶醒酒器和一對兒高腳杯,偏偏就是少了開瓶器這最重要的東西。
“沒想到這種酒店也會犯這種錯誤,大概是送酒的以為酒店會配開瓶器,可負責室內整潔的人又以為酒莊提前把瓶塞啟開了。”路劭隻好將紅酒放回桌上,“你等等,我去要個開瓶器。”
“成,你去吧。”汪野也沒多想,既然自己要儀式感,那不妨多等一等。反正自己人已經在這裡,不差這一會兒的功夫。
路劭離開房間,去拿他們的開瓶器,汪野一個人留在屋裡,先是走到床邊嗅了嗅。他沒買過花,也沒送過花,頭一回見這麼多的紅玫瑰,一時間眼花繚亂。
天鵝是愛情忠貞的鳥,酒店能把浴巾做成這樣,真是厲害。
汪野不舍得拆那兩隻天鵝,還拿出手機拍了好多張照片,留個紀念。他不知不覺走到桌邊,拿起那燙了金的情書看看。
[願餘生的每一天都有你,汪小野。]
肉麻……汪野笑著放下它,又用手撥弄了兩下甜點。忽然間,他的注意力被桌上的手機吸引,路劭走得急,沒來得及帶上。
手機屏幕還是兩個人的合影,汪野看著照片中傻笑的兩個人,不知怎的,又想起那杯奶茶在嘴裡的滋味。明明已經打消的念頭再次升起,等到他回過神來,路劭的手機已經被自己解鎖。
52,然後加上自己的生日,520909,我愛0909,密碼也是毫不掩飾。
“疑心是大腦對你的保護。”白洋的聲音再次出現。
奶茶的香氣縈繞不散,又仿佛在麵前嫋嫋升起一陣甜膩,汪野鬼使神差地點進了最為隱蔽、最不可能檢查的地方……不是微信、企鵝號、短信息,而是並不起眼的叫餐App。
根據汪野對路劭的了解,他從來就不是一個喝飲料的人,所以叫餐記錄都是冰美式。
冰美式、冰美式、冰美式……一連串的冰美式裡夾雜著一個異類,就是小左奶茶店的購物記錄。
銀耳枸杞桂圓紅棗奶茶。
購買數量,2杯。
1杯送到了首體院東食街的汪汪台球廳。
1杯送到了一個陌生的地址。
收貨人,蘇先生。
剛好,房間外響起刷卡聲,路劭拿著銀色的開瓶器走了進來。
汪野手裡的手機忽然間變沉,和手掌差不多的大小,居然壓得手腕發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