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宴開始沒多久,蘇冽青找借口溜了,婚期宣布了,賀禮賀詞帶到,該有的禮數不少,再留下來就是純粹的自找膈應。
雖然從小到大,他討厭陸成衍占多一點,但那個狗東西看他也絕對稱不上順眼,二人半斤八兩,都煩透了對方。
一開始蘇冽青還怕自己和他結婚,他會不願意,對於陸成衍有沒有愛過林梓笙,蘇冽青不知道,但總歸陸成衍對他,蘇冽青可以肯定,沒有任何正向的情感。
至於他為什麼答應婚事,還看起來心情不錯的樣子,大概因為又找到了人生樂趣,無聊又惡劣的興趣愛好——看蘇冽青痛苦。
蘇冽青不舒服了,陸成衍便渾身舒暢,狼尾巴都能翹起來,仿佛看一眼他吃屎的表情就能延年益壽。
上輩子娶林梓笙膈應他,這輩子和他結婚膈應他,無論哪一場婚姻,意圖都不是出於愛。
夜晚月色朦朧,四野空曠寧靜,能聽見綿軟的水流聲,老宅外有一條環城人工湖,湖內循環水流被風吹過,陣陣清涼拂上麵頰。
蘇冽青雙手撐著欄杆,深吸一口氣,是他要結的,可一個晚上都裝不出來,他一看到陸成衍那張臉,各種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
雖然表麵客客氣氣,蘇冽青知道他的臉色已經差到了極致,沒有辦法笑臉相迎,隻好找借口離開。
看起來就像是......
“落荒而逃。”
身後傳來某人悠長懶散的聲音,接著一陣步調閒散的皮鞋聲落地,不緊不慢地到他身後止。
蘇冽青閉上眼睛揉了下眉心,片刻後轉身對上那混蛋笑意盈盈的眸子。
“這樣可不行啊,你今天的表現......”陸成衍勾唇笑著,看起來心情大好,食指伸出來衝蘇冽青晃了一下,頗為認真地點評,“不合格。”
蘇冽青冷笑,“你還想怎麼樣?”
“哦?”陸成衍笑起來,走過來和蘇冽青並排站在一起,刻意將肩膀和他抵在一處,蘇冽青皺眉往旁邊挪了一下,二人之間留著幾公分的距離。
“那天非要和我結婚的是你,怎麼現在又在這擺臭臉?”
陸成衍沒看他,煙盒掏出來自顧自地低頭點煙,薄薄的煙霧在肺裡蕩了一圈從唇縫吐出,尼古丁苦澀的味道麻痹神經,他閉上眼睛,感受煙霧繚繞將他們包裹其中。
蘇冽青一言不發,從他吐出第一口煙時,抬腳準備離開。
“蘇冽青!”
裝逼失敗,小屁孩要跳腳了,蘇冽青在心中嘲笑。
對付這種一天天花裡胡哨,心思陰沉,又無時無刻想引起彆人注意的花孔雀,最好的辦法就是無視他。
蘇冽青轉過身,花孔雀因為他的無視心情驟降,肉眼可見麵部陰沉了許多。
他一心情不好,蘇冽青心情就好了,於是紆尊降貴地站在原地聽他說話。
“這麼勉強何必呢?本來聯姻的對象就不是你,你非要結,今天又跑來頂著一張臭臉給我上墳,什麼意思?”陸成衍語氣不善。
沒想和他結婚,想和林梓笙嗎?
蘇冽青笑了,歇歇吧少爺,饒過林梓笙也放過你自己,一世不夠還要害他第二世,我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至於上墳,按上輩子陸成衍的死亡時間,現在剛過頭七,如果蘇冽青沒有跳崖重生,很有可能在給他上墳,今天現場的親戚朋友也都會在。
想到這蘇冽青哂笑了一聲,“商業聯姻而已,何必當真,我和我弟有什麼區彆?”
“當然有區彆!”陸成衍義正言辭道,“我的家人希望我和喜歡的人在一起。”
這倒把蘇冽青逗樂了,他該不會說他喜歡林梓笙吧,他對林梓笙又有幾分真心,“和喜歡的人在一起”這種話也能出自陸成衍之口,真是稀奇他媽給稀奇開門。
“小笙比你乖多了,至少不會當眾給我難堪,要不咱倆還是算了吧,八字不合,現在改一下結婚對象還來得及。”
陸成衍故作輕鬆地拋出一番話,身體微微後仰,閒散地倚在湖邊觀賞區的實木欄杆上,指尖輕點打在上麵。
極其放鬆的姿勢,聊天一樣的語氣打著商量,實則內心早已驚濤駭浪。
如果蘇冽青答應他,說一句“好”,或者“我腦子抽了,你還是娶小笙吧”,那麼他將全盤皆輸。
陸成衍知道林梓笙對蘇冽青的重要性,這一場博弈,他至少七成勝率。
蘇冽青沉默了。
八成,陸成衍在微笑。
蘇冽青眉目舒展,頗為無奈的語氣輕聲道:“好。”
陸成衍的臉直接拉了一尺。
像是勝利在望被敵人猛塞一口炸藥,懟得他啞口無言,“你一開始就不在意......為什麼非要,直接讓你弟......”
語無倫次了。
蘇冽青笑起來,“我是說好吧,你想讓我怎麼配合你?”
陸成衍陰著臉,他討厭蘇冽青這副遊刃有餘的模樣,倚老賣老,仗著自己多活幾年呈口舌之快,對付這樣的人,最簡單的辦法就是以暴製暴。
從前上手都是薅領子掐脖子或者直接掄拳頭,如今關係不同往日,陸成衍選擇最曖昧且危險的姿勢——箍住對方的腰,倏地收近二人之間的距離。
蘇冽青反應過來時已經被他圈進懷裡抵在欄杆上了。
七年後的陸成衍比蘇冽青高出幾公分,二十好幾居然還能竄一竄。
但是這一年二人身高幾乎持平,當距離收到幾乎沒有,同樣的海拔讓呼吸共通,也將彼此眸中的厭惡放大了好幾倍。
“蘇冽青,彆在這裝聰明!是你要結,既然決定了就要付出代價!今天第一次警告,我不希望下次長輩在的時候,你再說你裝不出跟我恩愛的樣子!”
陸成衍一隻手按著蘇冽青的後腦勺,臉貼過去,嘴唇幾乎擦著他的耳唇說出這些話,一字一句收不住狠勁,摟腰的手收得很緊,氣聲蠱惑將曖昧壓得無處遁形。
蘇冽青一臉見鬼的表情直瞪他,有點壞氣氛。
於是陸成衍死死地捏住他的下巴,強迫他抬起頭,“如果做不到現在就放棄,彆他媽擺著一張死人臉,看著就晦氣,好像誰強迫你似的,反正......”
“我還有小笙啊。”陸成衍笑起來,像個優雅的變態。
這個瘋批。
蘇冽青的臉色差到了極致,他就知道陸成衍是個神經病,大概有精神分裂症,七年前七年後都是這樣。
上一秒純情得像隻小白兔,一旦踩到他的雷區,或者說句他不愛聽的,讓他感覺到自己被戲弄了之後,便采取最偏激的方式加以報複,哪怕傾儘所有。
這一世漫漫長路,又要和他糾纏不清了。
蘇冽青忍著揮拳的衝動順著他答:“知道了,你放開我。”
“知道什麼了?”陸成衍問他。
下巴被他捏得生疼,下頜骨上輩子就被他打裂過,現在還隱隱記得當時的疼痛。
“你放過小笙,我和你在一起。”蘇冽青說。
“嗬......”陸成衍突然笑了,他差點要為這感天動地的愛情故事鼓掌。
笑起來手上的勁更狠,蘇冽青疼得難受,硬是使勁從他手裡掙脫,“放手!”
雙臂一揮,猛地將對方推出去,陸成衍後背撞上欄杆發出一聲悶響,卻不惱,笑盈盈地看著蘇冽青。
“那好,先來排練一下!”陸成衍換了個姿勢,抬手拍了個板,“《恩愛夫夫》一場一鏡,action!”
“老婆,親親。”陸成衍說。
蘇冽青呆在原處:“.......”
“卡。”陸成衍說,“怎麼不演?”
“接吻這種事不需要表演在台麵上。”蘇冽青麵無表情道。
“此言差矣!”陸成衍笑著看他,“下個月可就要結婚,婚禮上要接吻的!”
蘇冽青實在不懂,婚禮現場不就“啵”一下,這需要事先排練?不是有嘴就行?
就算對方長得再醜,腫眼泡大餅臉滿臉麻子香腸嘴,不就是一閉眼的事?
何況是陸成衍這張妖孽俊臉,就算黑粉濾鏡再嚴重也不至於審美丟進了外太空,總歸不可能下不去嘴。
綜上所述,陸成衍就是誠心想惡心他,以一種殺敵一千自損八百的方式。
明明都有夠討厭對方,但隻要能惡心到他,再難的事陸成衍都樂意效勞。
“《恩愛夫夫》一場一鏡,action!”陸成衍一模一樣的台詞對他說道,“老婆,親親。”
蘇冽青還是站在原地不動,陸成衍饒有興致地歪著頭看他,一直不喊卡。
長久的遲疑之後,蘇冽青往前走了一步,一下縮短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陸成衍伸手猛地一扯,抓著對方的領口撞向自己,這動作並不陌生,以往下一步就是往他臉上揮拳。
蘇冽青像赴死刑場一樣,眸光垂著,眼睫半閉不閉,表情裡都透著惡心。
“我的臉有這麼讓你下不去嘴嗎?”陸成衍一雙冷眸看著他。
蘇冽青睜大眼睛的瞬間,看到自己小小的人影倒映在對方漆黑深邃的瞳孔裡,驟然放大又消失不見,眼睛之間的距離在急劇縮短。
蘇冽青第一反應是躲,他偏了下頭,第一個吻落在臉側,接著對方掰起他的臉,第二個吻就要落下。
陸成衍的攻勢如彗星撞地球,讓蘇冽青全身上下的防禦係統迅速警醒,他開始激烈地反抗。
然而他越反抗陸成衍就越起勁,這種激烈的衝突好像永遠充斥在他們之間,是二人從小到大關係惡劣,性格不合的鐵證,向來無法化解,也調理不得。
最後蘇冽青將陸成衍從河邊掀翻下去的時候腦海中想的是,他大概這輩子都不可能和這個人好好相處。
那晚月色清冷,比月色更冷的是站在河邊那個身材高挑的男人。
西裝有點亂了,一條幾萬塊的領帶被扯掉沾了汙穢踩在腳下,一雙桃花眸映進去一點亮,不知是粼粼河水的反光,還是那人眸中自帶的刻薄冷傲。
總之沒有一絲溫度,他就這樣靜靜地站著,好似神明睥睨螻蟻,冷血動物不過如此。
陸成衍在河中翻騰,一邊翻騰一邊大聲喊罵:“蘇冽青!!!你媽的!!!快救我,我不會遊泳!!!”
那不可能,陸成衍初中得過青少年遊泳錦標賽百米自由泳亞軍。
蘇冽青轉身就走。
“蘇冽青!!!”
“我操!!!”